《蘇福记》北佚

5、第 5 章

　　绿豆干枣和水梨，白糖也该再补些，还有黎祥特意提到的瘦肉鸡蛋……
　　黎祥整出的一场戏傅堂全然不知，只是按着清单顺着集市一样样的挑过去，看见品相不错的便掏钱买下，一边数着还有什么没有买到。
　　虽然背筐沉沉一看就是出来采买的人，正是铺摊大娘招揽的好对象，然而面无表情脚步不停一副生人勿近模样却是让所过之处的大娘都默契的挪开眼神去招呼旁边的人。
　　傅堂只作未见抬步而走，终于驻足在一处小摊前，
　　“鸡蛋怎么卖。”
　　摆摊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瞧着还颇为生涩，并不会向周围人一样招揽生意，因而摊前空空落落。难得来了位客人，虽然看着不像个好脾气的，小姑娘还是鼓足了勇气低低怯怯道，
　　“一文钱两个。”
　　只是话才说完就小心翼翼的看一眼傅堂的脸色，仿佛他下一刻就会挑剔着价钱冷嘲自己一番。
　　想到这儿，小姑娘一时更是紧张，出口的话都结结巴巴起来，半天不成一句，
　　“这、这、这些都是家里自己攒的，价钱也是和、和别人家一样的……”
　　傅堂看着小姑娘面上的紧张之色眉眼愈发沉沉，却是一言不发的伸手摸了五文钱出来。
　　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这客人是做什么，就见傅堂已然上手拈起一个鸡蛋仔细对光瞧了瞧，然后如法炮制挑好十个。
　　傅堂正要小心把鸡蛋装好，身边却是突然挤来个大婶，一双蒲扇大手虎虎生风的捡起了鸡蛋，一边儿不客气的数落起傅堂来，
　　“你这后生也真是，人小姑娘出来摆个摊不容易，你还挑挑拣拣的，一个鸡蛋有啥可挑的，男人家家的不晓得干脆一点，磨磨唧唧的挡着后面人还怎么买。”
　　附近闻声看来的百姓瞧见了，也是指指点点起来。
　　平白挨了一顿数落的傅堂眉头皱起，
　　“我付了银钱，自然要买到与银钱相称的货物，这鸡蛋不知攒了几天，我当然该挑一挑以免买回去坏的误了东家生意。”
　　大婶撇了撇嘴，
　　“就你事儿多，婶子我买了这么多年的鸡蛋从没挑过，还没买见过坏的。”
　　周围人指点的声音愈发大了。
　　这妇人实在是不可理喻。
　　傅堂眉眼一时沉得愈发厉害。
　　“咋得，你还想动手不成？”
　　大婶瞧见傅堂黑脸也是竖了眉。
　　摆摊的小姑娘紧张的看着傅堂，生怕他突然火起掀了自家摊子。
　　却见眉头紧锁的傅堂忽然沉默的将鸡蛋亮给她看了一眼便装好在身后的背篓里，然后在周围人的指点中起身离去。
　　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辩驳过一句。
　　得了胜的大婶不屑的瞥一眼傅堂离去的背影，回头把捡好的鸡蛋装进了手上挎着的篮子，
　　“我捡了十五个，给你七文算了，剩下那一个就当你送我的，我以后还来关照你家生意。”
　　小姑娘被大嗓门扯得猛然回过神来，闻言就是连连摆手，满面为难，
　　“婶子，别人家都是一文两个，卖少了我回去爹娘要骂的……”
　　大婶不耐的数出七枚铜板拍在她面前，
　　“所以我说以后还会来买你家鸡蛋的，我还急着回家做饭，你能不能卖，不能我就不要了。”
　　说着便作势要把铜板收走。
　　小姑娘人小面皮薄，一张脸为难的通红，见大婶丝毫不肯退让，只好委屈的捡起铜板，低低怯怯道，
　　“能行……”
　　大婶这才喜笑颜开的挎着篮子离开。
　　旁边摊位的嫂子瞧见了不由得替小姑娘骂上几句，
　　“今天这是撞了鬼了这是就遇见俩来买的还尽是这难缠的货。”
　　小姑娘想着回去后爹娘要如何斥骂，垂下的眼眶里眼泪就滴溜溜的打起转来。可是看见手里的铜钱，小姑娘又不由得想起那个凶巴巴的客人捧着鸡蛋给自己看的模样。
　　难不成那是在……给她确认数量么？
　　……
　　满肚子火气的傅堂面上阴沉更重，迎面走来的百姓瞧了都不由得避开三分。
　　哎呦呦，这人长得挺俊，就是凶的想要活吞了人似的嘞！
　　眼见周身就要清出半径一米的场，傅堂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满腹的火气一下泄了个干净。
　　他不是早就习惯了么。
　　然而自我宽慰完的傅堂一抬头，视线却是直直撞在街边蹲着的一个清俊少年身上。
　　身上一件红色的宽袖长衫，是绛红水红还是绯红，傅堂倒是辨不清楚，然这般招摇的颜色穿在少年身上却尤有味道，就是比之精心烘焙而出的红丝绒慕斯也不输。
　　眉梢大约是用眉黛之类的描过，纤长又轻扬，一双眼却是清澈的鹿瞳，此时正因为唇齿间咬到的脆梨而弯弯如月，让人不禁想一尝究竟是如何甜蜜的滋味才能让这少年吃来如此欢欣。
　　清透的梨汁顺着染红的红唇蜿蜒流下，滑入胸前的衣襟。红唇虽并非饱满，却晶莹水润，好似掺了玫瑰花瓣的草莓果冻。
　　秀色可餐。
　　傅堂心头蓦然一震，甚么烦躁郁火都一瞬间消逝的无影无踪，胸膛处取而代之的是震如鼓擂的怦怦跳动，隐隐有个声音在呐喊着要他上前去。
　　若是能同他讲句话就好了。
　　傅堂喉结上下滚动几下，手指搭在腰间的烟斗上不住摩挲。
　　去，还是不去。
　　他们素未谋面，贸然上去搭话说不定会被躲开。可是就这样离开说不定就再也遇不见这个少年……
　　纠结一番的傅堂好不容易牙一咬下定了决心，然脚步才将将抬起，少年身边却是突然出现个锦衣玉领的中年男人。
　　少年瞧见男人立时便欢喜的站起身来扑上前揽住男人的臂弯，一双长眉神采飞扬，眉眼弯弯笑靥灿烂如六月夏花。
　　二人就这样在一众仆从的拥护下离去不见。
　　傅堂怅然若失的立在原地，良久自嘲一笑，背着沉重的背筐一步一步向黎记的方向走去。
　　就是他上前去了，只怕也会被少年退避三舍罢。
　　……
　　今儿的红翡糕算是给黎记长脸面了一回，虽然是黎祥讨了个巧，但进账总是实打实的。一百块红翡糕，连两个时辰也没有就卖了个精光，连带着其他点心也卖快了许多。
　　虽然这放到大铺子离不算甚么，可对于门庭冷落的黎记来讲，已是许久未见的景象，足够黎家欢喜一旬了。
　　虽然今日饭桌上的傅堂较平素更沉默阴沉几分，黎家人也早已习惯因而并不放在心上。
　　“今天卖了这个数呐！”
　　黎婆子欢喜的跟黎显比划了个数，恨不得把今天在铺子里见了哪些客人都一一道来，
　　“还得多谢谢邻家那几个小娃娃，今天他们也出了不少力，明天再送他们几块点心好了。对了，阿堂今天买菜也辛苦了。”
　　虽然黎婆子起初还有些责怪傅堂自作主张花了钱，可如今全回本了不说，净赚还绰绰有余，一时间哪里还对傅堂有所芥蒂。
　　被点到名的傅堂抬起眼来方想回话，却见黎婆子已经扭头亲亲热热的给黎显夹了一筷子菜，同两个儿子谈论起今天的好生意来。
　　傅堂于是又垂下眸去，静悄悄的吃着碗里的饭。
　　黎显注意到傅堂，含笑夹了一筷菜到他碗里，
　　“傅大哥也辛苦了，多吃点，娘虽然念叨了些，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傅堂垂眸看看碗里的一筷子鸡蛋，抬眼便见黎显正对着他笑的和善。
　　“谢谢。”
　　傅堂认真道声谢，低下头一口一口认真将鸡蛋吃下肚。
　　虽然盐少放了三克，却有着黎记特有的味道。吃在嘴里满是香气。
　　黎婆子看着二子挺拔的脊骨和斯文的谈吐，满眼都是骄傲，
　　“明个儿你生辰，下学回来后娘给你煮长寿面吃。”
　　黎婆子慈爱的抚着黎显的头，眼角的皱纹都舒展了许多。
　　“谢谢娘。”
　　黎显笑容清隽，转头看向黎祥却是调侃道，
　　“那大哥明个儿送我甚么？不会又是点心罢？”
　　黎祥故作恼怒骂道，
　　“这么嫌弃我做的点心，今个儿你还提了满满一盒红翡糕去，让我少卖多少银子。”
　　黎显故作不服气，
　　“要不是傅大哥买回来这好红豆，要不是我起了个好名字，你今儿也卖不了这红翡糕不是。”
　　黎祥立时便作势要去揪黎显耳朵，被黎显弯身躲开，于是笑骂道，
　　“你个混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当那红豆是天上掉的不成，还不是我掏的银子。”
　　闻言，黎显笑道，
　　“可银子没白花不是？生意跟着好起来了就是值得的。”
　　说着，黎显舔了舔唇瓣，今日尝到红翡糕的醇香滋味仿佛仍然残留其上，
　　“今天算是开了个好头，不如我们往后也如法炮制，说不定黎记慢慢就能重振旗鼓了。”
　　要让整个余庆镇知道，他们黎记的点心，并非只有梅枝糕一样。
　　黎祥面上的笑意顿住，良久叹了口气，
　　“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黎婆子却是不明白，
　　“今个儿生意这么好，招揽了不少客人，还有不少人成了回头客，咱们一鼓作气不就行了么？”
　　黎祥摇了摇头。
　　黎记虽然在黎老汉去世后无人支撑而逐渐没落，起初却也是有些积攒的家底。然黎祥少年掌家，手艺并不受街坊信赖，来客越来越少，久而久之入不敷出便不得已退而求次，结果就是又失去了一部分熟客。到后来，黎记已经无力支撑如此高昂的支出了。
　　今日虽然借助了些手段使得点心大卖，可手段哪有一而再再而三用的理儿，用多了迟早要让人看出门道来。何况这么简单的点心，那些大点心铺子瞧一眼就能识破，只怕还能改进的更好。
　　哪怕今天吸引了不少客人，其中因为价钱打了退堂鼓的也占据绝大多数。也就是一百块红翡糕不多，加上孩童们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吸引来客人才能顺顺利利的卖个精光。换个日子，换个点心，未必就能再现今日。
　　黎显少年聪慧，闻言脑筋一转便想通其中关窍，原本想讲出口的话便尽数咽了回去。
　　黎家的支出里，很大一部分都出在了他的塾修上。虽然他已是少年童生，被先生和街坊屡屡夸赞，可区区一个童生，哪里能帮衬的了家中……
　　少年暗自握紧了垂在身边的拳头，半晌才重新挂了笑道，
　　“今天铺子里卖的全是大哥做的么？不会傅大哥做的红翡糕全被我装走了罢傅大哥当真是第一次做定胜糕？我吃起来竟觉着比大哥做的还要好吃，我们黎记可真是挖到宝了。”
　　黎显有意打破屋里的压抑，黎祥便也挂上了笑跟着附和道，
　　“你是说皮儿好吃还是馅好吃？皮儿可是我和的面，馅也是我和傅堂一同做的。不过傅堂手艺确实不错，来买的客人也多夸好吃，但其中总有我这个教的人一份儿功劳罢。”
　　黎婆子半天听不懂黎祥兄弟为何突然沉了面色，只好在一边默不作声，这会儿见二人重露了笑，顿时笑眯了眼，
　　“有，有——阿祥尚未及冠就做点心做的这么好，说出去谁不夸。”
　　尚未及冠？
　　傅堂不由得抬眼打量一眼黎祥兄弟，眉眼虽都还青涩，却俱是显露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成熟与稳重。
　　瞧着，似乎有些眼熟。
　　沉默了许久的傅堂终于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点心铺子留住客人最大的凭借是点心，今天的成功毋庸置疑。考虑到银钱拮据，目前可以每月购入一次上等食材，做一样特推点心售卖。等到宽裕之后再逐渐缩短周期。”
　　谈笑着的母子三个冷不丁的听见傅堂来了这么一句俱是一愣，却是黎显率先反应过来，虽然有些许词语听来拗口，然略一思索便能明白，当即便接上了话头，
　　“不错，咱们黎记的点心哪里会差，只要换好的食材，客人们是能吃出来的。加上定时定量的名头，时日久了客人自然而然就会主动上门来，就是除了红翡糕，还能捎带着卖卖铺子里其他点心，到时候进账不自然就跟着起来了么。”
　　一番设想如此美好，少年书生素来稳重的面容也不由得沾染上几分激动。
　　黎婆子更是被黎显的一番话说的心潮澎湃，恨不得现在就推着黎祥进灶房，
　　“那阿祥赶紧去琢磨新点心去！咱们黎记这么多种点心，挑上三五样你爹在时卖的好的，肯定能招揽来不少客人！”
　　黎祥却没有黎显母子两个的激动，
　　“先不说能不能一个月推出一样新点心，苒夏会在即，我光是练梅枝糕都尚且来不及，何况还要挪出时间做别的花样。一家大点心铺子想要琢磨出揽得住客人的点心都要耗费不少时间、精力和银两，何况咱家还人手不足、手头拮据。就是做出来了，也未必尽如人意。再者，说是换好的食材，咱们再怎么砸银子，能比得上酥味轩、刘家这种大铺子么？”
　　说得起劲的黎显又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细一琢磨黎祥的话便立时清醒过来，眉眼沮丧的耷拉几分，
　　“我想的太简单了。”
　　黎祥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到底还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能想到这么多已经很厉害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到底要人怎么活。”
　　黎婆子垂头丧气的念叨着。
　　眼见着黎婆子和黎显两人耷拉了脑袋，傅堂垂了垂眼道，
　　“定位顾客针对于中低档收入的人群，没有理由非要和大铺子竞争财力。虽然要追求【新】，但红翡糕也只是定胜糕的豆沙里填了蘋果肉而已，关键还是客人。”
　　黎祥看着一板一眼认真提想法的傅堂，面上的沉重一时竟没能绷住，叹口气懊恼道，
　　“难得傅堂这么长篇大论一番，没想到竟然是拆我台子来的，我还想逗逗我这少年成名的二弟来着。”
　　原来黎祥早就想出主意了。
　　傅堂垂下眼瞳，执起筷子，一言不发的扒起自己碗中的饭来。
　　眼见傅堂一副失落模样，黎祥连忙殷勤的夹一筷子肉到傅堂碗里，
　　“不过傅堂脑子转的这么快，当得吃块肉奖励奖励。”
　　肚里那点别扭顿时烟消云散，傅堂看一眼嬉皮笑脸的黎祥，低头认真的将肉吃下肚去。
　　什么意思
　　黎显看看面前坏笑的自家大哥，再看看一边依旧面无表情的傅堂，仔细一琢磨傅堂方才的话，忽地反应过来就是巴掌一拍，稚嫩的脸上多了些神采飞扬，
　　“对啊!改进铺子里已有的点心就省功夫多了，何必非要同大铺子作比，今日的红翡糕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好例子！便宜点心也很能卖得出去。何况铺子生意好，点心卖得快，反而能剩下更多时间给大哥练梅枝糕。我还可以帮忙想几个新名字，傅大哥可以看看还有什么能用的模具……如此一来，月月这样赚上一笔，黎记也能因此在苒夏会前就打出名气去，到时候便可反过来助我们黎家在苒夏会上一展头角！”
　　黎祥坐在黎显身旁含笑点头，筷子上夹的肉半天也没送进口。
　　黎显下个月的塾修也差不多要交了，本正该是黎家头大的时候，却因为今天的好生意而大大减轻了不少压力。体味过今天这样的盛景，黎祥又怎么能忍受再回到从前的门可罗雀。
　　虽然一下午埋首案前，手中执刀刻梅，黎祥的心思却全然扑在今日的好生意上。
　　今日如此顺手的感觉来之不易，正是该好好把握趁机多为黎家加码的时候。虽然象征黎记的点心只有玉凌梅枝糕，可也正如黎显所言，铺子生意好既可提前打出名气，还可为他省出更多时辰练梅枝糕，进账亦有所增益，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才是。
　　黎祥握着筷子的手一时收紧，尚且青涩的眉眼间，是勃勃的野心。
　　黎记招牌和黎记点心，他都要。
　　傅堂似有所感的抬眼瞧了黎祥一眼，很快又低下眼去。
　　而赞叹完的黎显回头看着专心吃饭的傅堂，眼神里就带了几分叹服,
　　“傅大哥当真是神思敏捷。”
　　虽然是一点就能想通的道理，可能捅破这层窗户纸却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尤其是将定胜糕改头换面成红翡糕的主意，少年成名的黎显也不敢担保自己就一定能想得到。
　　果然是大家族出身，虽是奴仆却也见识广博么？
　　黎祥却是不乐意了，
　　“这本也不是甚么难想到的事，是你年纪小、经事儿少才一时想不着。我也想着了，怎么你就光夸傅堂？”
　　黎婆子虽然没听懂两个儿子半天说了些甚么，但见兄弟两个面上都露了笑，便也跟着露出了慈爱的笑，
　　“阿祥聪慧的很，阿显也是想夸你的，只是脸皮薄罢了。”
　　“我才没有脸皮薄，是大哥确实脑瓜笨。最一开始不是傅大哥想出来的主意么，这些点子也都有傅大哥的功劳，大哥还真好意思把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去。”
　　黎显皱起鼻子扮了个鬼脸，素来老成的脸上尽显少年稚气。
　　“好啊你个黎显！明里暗里说你大哥笨！快承认你脸皮薄害羞了，大哥就放你一马！”
　　接收到鬼脸的黎祥眉眼一竖，作势就要去揪黎显鼻尖，被黎显几番扭转躲开也穷追不舍，最后兄弟两个玩的气喘吁吁便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黎婆子在一旁亦是露出慈爱的笑容，
　　“慢点慢点，小心打翻了碗溅到身上。”
　　饭桌上的黎家人打闹玩笑，其乐融融，一派温馨模样。傅堂却只是沉默的加快的吃饭的动作，收拾了碗筷悄然离去。
　　躺在硬梆梆的木板床上，傅堂凝视着黑暗里的房梁许久，卷着被子翻了个身阖住眼，脑海里却仍是清明一片。
　　然不知怎得，神思间竟忽地显出那红裳少年艳丽的眉眼和白皙精致的锁骨来。
　　傅堂猛然睁眼翻身坐起，用力的拍了拍滚烫的脸，枯坐许久才复又躺下阖目。
　　却依旧是久久不成眠。
　　傅堂舔了舔干燥的唇瓣。
　　突然……想吃红丝绒慕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