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海妖[人外]》竭泽而愉

20、第 20 章

　　死一样的沉默，大脑中没有任何的反馈。

　　陈焰安静地等待着。如果这是骗局，刚才的话语足以为他宣判死刑。

　　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大脑空前冷静。

　　他觉得好笑。

　　在人类的世界，他战战兢兢地不敢相信任何一个人。面对一个口吐人言的奇异生物，居然敢将致命的武器交付到对方手中。

　　如果这一切都是骗局，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绝不是他自己。

　　陈焰惊觉他的疯狂。实际上，这一刻他异常冷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心中的波动逐渐平息。

　　扭曲的字母在大脑中显现，泽的回应姗姗来迟。

　　Come and see me.

　　陈焰立马回答：“什么时候？现在？”

　　夜晚的无名岛屿一级戒备。绕开岗哨不难，困难得是他无法通过实验室内的重重关卡。

　　陈焰想起亨利给他看过的通风管道线路图。如果有一套防护服，他可以尝试潜入，但没有后援，没有装备。

　　陈焰很犹豫。

　　泽没有在回答。他等待着，迟迟等不到泽的回应。

　　陈焰想，她应该是离开了。

　　他低下头，注视着平板屏幕上随手记录下的几个单词。

　　他下意识记录下了泽使用的词汇。

　　他完全无法解释他为何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熟练掌握一门语言。

　　这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去见她。怎么去？现在……

　　陈焰起身，在宿舍内寻找可能用到的东西。

　　潜入是很冒险的事。他不会游泳，想要靠近水体下的主体建筑不容易。

　　水下建筑在地表都有通风口。图纸上显示，从距离宿舍楼的地表通风口进入地下，需要通过一段长十二米的垂直通道。

　　这段对潜入者的要求是最高的。

　　陈言的房间内只有书籍和资料，没有可供潜入使用的绳索。

　　陈焰不意外。陈言适合坐在桌前做些文字工作，本来就不能指望他这里有绳索。

　　陈焰咬牙。

　　赌一把。

　　他这个级别的清道夫，就算是空闲许久基础还在就不成问题。陈焰知道，他在害怕水。

　　溺水的感受依然清晰。异种研究所的主体海面20米之下，这一点让他十分忌惮。

　　他重新拿起平板，字母映在眼底。刚才和他交流的是非人生物。无论几次只要想到这一点，他都感到震撼。

　　陈焰吸了口气，删除掉她留下的痕迹。

　　他记得主体研究所内的监控点，寻找死角——

　　砰砰砰！

　　猛烈的敲门声在深夜像是引爆的火药。

　　“陈博士。”

　　门外，粗犷的喊声打断了陈焰的动作。

　　“您睡了吗？”门外的声音继续传来。

　　陈焰打开门、

　　站在门外的警卫全副武装，配发武器。

　　在新世界，配发武器是治安队的特权。治安队有权负责一切与守卫有关的任务。但异种研究所内的安保却是例外。

　　岛上的安保卫队编制在异种研究所，而且只对异种研究所负责。

　　陈焰的视线从安保腰间的枪袋移动到他的脸上：“什么事？”

　　无名岛上有严格的宵禁制度，如果没有上级的命令，安保可以直接枪毙宵禁时间段在岛上游荡的人。

　　陈焰看着他，露出疑惑的表情：“有什么事吗？”

　　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安保队绝不会在深夜敲开他的门。

　　陈焰感到烦躁。直觉告诉他，实验室内出事了。

　　是泽离开了吗？

　　安保队员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向陈焰解释：“博士，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您可能需要和我走一趟。”

　　陈焰昂头看着繁星点点的天幕。

　　虽然群星闪烁，但是是黑夜。

　　安保队员明白他的顾忌，开口：“三级警备，您跟着我，不会有事。”

　　陈焰点头：“稍等我一下。”

　　说罢，他返回屋内，取好陈言的平板和工牌。

　　“走吧。”

　　警卫步伐交替极快，陈焰跟着他，视线落在警卫的背上，思绪却飘在其他地方。

　　三级警备是夜晚能够行动的最低限度等级。

　　陈焰猜测，应该不是泽逃离了。

　　泽这种级别的实验品，脱离实验室是严重事故。

　　私心而言，他不希望泽回到大海。

　　他想要知道陈言究竟被卷入了什么阴谋。他不想让同胞弟弟孤独的死在某处，至少要把他接到亲人身边。

　　临近实验室入口，陈焰注意到门口的几道人影。驻扎医生枫娜赫然在列。

　　陈焰蹙起眉。有人受伤了。

　　他站在研究所门口，只听带他来的安保人员说：“博士，您一个人下去吧。”

　　陈焰知道他受到等级影响，没有办法继续深入

　　他的视线从枫娜身上移开，独自迈入研究所的玻璃门。

　　同样的路线他清晨走过一次。两次情况不同，心情却相似。

　　通过又一次虹膜扫描，他进入X1实验组的区域。

　　半开放的实验区聚集着不少人。陈焰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克里斯蒂娜。

　　那女人有一头显眼的金棕色卷发，在一群里很现眼。

　　傍晚时的画面回荡在脑海，陈焰面务表情地移开视线。

　　玻璃培养仓内，泽浮动在水体中，与他离开时并无差别。

　　陈焰朝着泽靠近。这不是他设想中的见面场景，但他确实按照泽的呼唤来到了海底。

　　水体里的生物蜷缩着身体，像是在睡觉。

　　“博士。”

　　熟悉的声音打断陈焰靠近培养仓。

　　他转身，看到宁至。

　　他站在仪器前，白大褂之下，是一件深色睡衣。

　　陈焰注意到他穿得是塑料拖鞋。显然是睡梦中被人拽到这里。

　　“别靠近仪器。”宁至说，“现在实验室内辐射量超标，各个金属仪器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

　　陈焰蹙起眉：“发生什么了？”

　　宁至黑着脸：“值班专员死了。”

　　“什么？”陈焰露出惊讶的表示。今天下班离开前，他还和那个研究员搭话。

　　他回头看向泽。

　　研究员会说英语。

　　“急性辐射症引起的全身器官衰败。”

　　“人呢？”

　　“人已经带走了。”宁至说，“需要进一步尸检。”宁至说，“半个实验区的仪器都因为超频能量反应出现了故障。”

　　陈焰环顾实验室。几乎每一台仪器前都有人负责调控。他注意到克里斯蒂娜正看着这个方向。

　　“为什么二组、三组的人也在？”

　　X900系列研究由X1全权负责。

　　宁至看他一眼，神色颇为复杂。

　　“二组那边打了报告。”宁至含糊地回答，“是伯德博士。”

　　脑科学。陈焰想起伯德的专业。

　　泽拥有的跨越地域与人交谈的能力。这应该属于伯德的研究方向。

　　陈焰压下声音：“知道了。”

　　他应了一声，根本无心去细想其中的关键。

　　陈焰定在原地。泽在培养仓中漂浮着。

　　周围的仪器都处于故障引起的半休眠状态，就连此刻培养仓中的水都是发现异常后临时补充的。

　　宁至和复杂调修设备的研究员简单说了几句，重新回到陈焰身边。

　　“意外的是，她居然没有趁乱离开。”宁至神色复杂地扫了陈焰一眼，“博士，这可不是我们能够解决的事。”

　　“她杀了唐宁。”

　　唐宁是女研究员的名字，也是这一次事件中的死者。

　　“这是目前唯一的答案，但博士，监控设想受高辐射影响失真了，最后留存的画面确实是唐宁毫无征兆地靠近她。”

　　宁至递出手中的报告：“这是她记录下的数据。”

　　陈焰接过浏览一遍。

　　从晚间六点到凌晨十二点泽的各项数据都保持在低于平均线的水平，在十二点之后，数值有了明显的浮动变化，尤其是水体中的生物电讯号。

　　而这个时间段大约就是泽与他进行联系的时间。

　　“各个时段的水体样本还在。”宁至说，“我们还有找到高辐射诞生的原因。”

　　陈焰一下就明白了泽为何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流畅地用英语和他进行交流。

　　“停下药剂注入。”陈焰对宁至说。

　　泽的萎靡不振是因为胶体溶液的作用。

　　“博士。”

　　“你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陈焰看向他。

　　泽和陈言之间有一种模糊又特殊的联系。伦琴知道，宁至也知道，但他不确定这种关系究竟是哪一种组成。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有理由争取到和泽独处的时间。

　　泽是珍贵的实验体。没有人会因为她杀死一个人类而怪罪她。

　　宁至沉默片刻。

　　“博士，您得为这一系列行为负责，不只是研究所方面，您应该知道她很危险。”

　　X90027自杀后污染水体，证明了X900系列的生物都具有极强的辐射。

　　“停药。”陈焰坚持。

　　宁至沉下表情，但陈言的等级更高，他只能听从他的命令。

　　宁至递上一份记录。

　　“您签字就可以了。”

　　陈焰在记录表上签下时间和名字，将其还给宁至。

　　接下来，要做的只是等待。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于基础设备的修复完成打大半，期间有不少人试图和陈焰交流获得情报，得到了只有冷漠的表情。

　　等人都四散离开，已经逼近七点。

　　陈焰注视着水体中逐渐复苏的泽，起身，朝她靠近。

　　水体中，紫色的软体生物漂浮着。

　　“我如约来见你了。”陈焰昂首看向泽。

　　“该你解释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