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尘寂》泫儛

11、烟灯寂寞

　　沫维安静地看着，眼睛里却不是那炫丽的色彩，而是黄得有些黯淡的明月。

　　每逢佳节倍思亲，果然是真的。

　　她很想拿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来安慰下自己，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以致于韩雪都不怎么敢出声，直到韩宇轩跑过来说有东西给她看，沫维才有了反应，让韩雪放心去。

　　韩雪走了以后，沫维从人流最疏散的地方走出这片喧嚣，躲在一旁安静地流泪。

　　她以为，她不会再哭的。再想爸爸妈妈，她也没哭过——她不敢让别人看到她的眼泪，怕别人看到她的脆弱。

　　但今天却毫无顾忌地哭了，也许是换了身子，换了环境，所以也变了心境。沫维开始肆无忌惮地回忆，想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日子，一点一滴，想她妈妈而上的发鬓，想她爸爸下颔的胡渣，想叔叔抚摸着她的头的样子，想那些快乐的日子，却还是忍不住伤感。

　　结局呢？

　　突然一张画面闪进沫维的脑海，明艳的妆涂抹在那女人的脸上——抛弃了叔叔的女人。

　　薄情的，何止帝王。

　　绝情的，何止男子。

　　沫维扯着嘴角想作出一个不屑的笑，却发现嘴边疼的厉害，用手抹了一抹，指间已经被染上了血迹。

　　原来被咬破了呢。沫维还是作了一个生硬的笑，眼里的那轮明月中似乎映出了一男一女的倒影，幸福地依偎着。

　　“爸妈…”沫维颤巍巍地起了身，凉风里刚刚哭过的她有些发抖，两只手环住胳膊嘴里轻轻地在说些什么，“对不起…最后一次想你们了。我怕想多了，会让她也沾上鲜血……”

　　虽然这身子现在是她的，但终归不是自己，沫维也不想连累一个跟自己本毫无关系的人…她早就决定在这个世界要开心地活着了，只是——

　　只是再也不能，像对左司那样动真情。

　　缓步走近人群，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现一样地笑着，却显得有了些格格不入，怎么也融不进旁人的热闹情绪中。

　　静静走过喧嚣，却什么也没带走，连划在地上的裙摆，都是干净的。

　　这里没有人陪着自己啊~心头涌上了有些寂寞的感觉，看着那些有些陌生的景物，沫维第一次感到害怕。

　　“我家沫维好像很不高兴嘛~~被谁欺负了？~”突然一个含着笑意的声音钻进了沫维的耳朵。

　　沫维有些安慰地笑了，抬眼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自己旁边的曹墨凡：“你什么时候来的？”

　　“从你经过那小摊弄翻一只碗，但别人叫你你都没反应…于是我就帮你把碗赔了~”曹墨凡努努嘴——小摊上的老板娘正对着刚刚曹墨凡赔的明显多得多的钱发呆。

　　“谢谢。”沫维淡淡的笑着，抬头望着天，“这里的烟灯会真的不错，烟花很美…”

　　“嗯。”

　　“要是能一直这样…”沫维的说话声戛然而止，看着曹墨凡突然亮起来的眼眸，颦起眉头，“我是说，烟火能够一直这么美的话。”

　　曹墨凡眸子里的亮光淡了下来，闪过一丝失望，任由沫维别开眼去转移了话题：“那个，你会看星象吗？”

　　曹墨凡的眉毛微微皱起，若有所思的看了沫维一眼，轻轻道：“会一点，怎么了？”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看一下这里的星象学和我们家乡的有什么不同。”

　　曹墨凡把一双凤眼眯起来，“沫维你不是失忆了吗？”

　　听起来似乎是一句普通的问句，但却有着一种不容拒绝回答的压迫感和深深的探究意味。

　　沫维却毫无感觉般只是淡笑，“失忆只不过是说给愿意相信的人的借口罢了，既然你不相信我何必再说，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你都不会听啊。”

　　曹墨凡点点头，带着些惊讶的口气：“你也会？”

　　沫维翻了个白眼：“就许你会了啊？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家乡那边啊，一大堆没几岁的小朋友都会，呐，整天拿着本什么书研究这个的人多了去了~”

　　曹墨凡似乎不怎么相信，“怎么可能？你家乡到底是哪里，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地方是这样的！？”曹墨凡边说便看向沫维，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然后做了个鄙视的眼神：“那是你孤陋寡闻罢了~”

　　“这样？…那你家乡那里对星象是怎么说的呢？”

　　真八卦，鸡婆得跟女生一样，想想现代会有哪个男的这么无聊专门去研究这个东西，除非是要讨老婆的时候搞搞浪漫气氛…沫维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我们那边把天空分为88个星座，三个天区，不同的星座都有自己的名字，传说，而且，按照不同人的出生时间，分别对应着十二个星座，不同星座的人有着不同的性格…….”

　　曹墨凡有些不以为意，“性格嘛，每个人本来就不一样啊…倒是那个传说，似乎很有趣的样子。那你说说看，那颗星的传说是什么？”

　　沫维顺着曹墨凡手指的方向微微仰着头向上看去，四颗星星构成一个小小的菱形，旁边是比较闪亮的织女星。

　　由于是夏季，夏季大三角可以看得很清晰，直角处的织女星正闪耀着，在整个天空中和旁边的星星构成一个秃鹫形状。

　　“唔…那是天琴座里面的织女星…”

　　“织女星？”曹墨凡好似很有兴致，声音也提高了，“那传说呢？”

　　沫维实在对牛郎织女的传说不怎么熟，只好开始乱编谎话，反正一个古人也发现不了什么：“其实它还有一个名字叫海星，传说她本来是东海底下龙王的第七个女儿，是一条温柔可爱的美人鱼，有一次…”

　　“等等！”曹墨凡打断她，疑惑地问，“美人鱼是什么？”

　　“呃…”沫维呆了几秒，刚想捧腹大笑，由撇到曹墨凡十分认真的样子，只好硬生生地将笑声憋回肚子里去了。

　　“美人鱼啊，是一种人头鱼身的女子，她们大都面容姣好，天使相貌，魔鬼身材…”

　　“等等！”曹墨凡再次打断她，看着沫维很不爽地瞪了他一眼，他尴尬地笑笑，“那个，天使是什么啊…？”

　　“就是仙女拉！！”沫维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仙女…？”曹墨凡还是一脸茫然。

　　这回还沫维纳闷了，天使听不懂正常，仙女也不懂？就算这不是中国古代，而是平行时空，但语言沟通也没障碍的，很多东西的名称也差不多，居然没有仙女？而且，曹墨凡似乎懂魔鬼的意思，却不懂仙女。

　　无奈地，沫维只好亲自解释，“仙女和天使，都是长得很好看，又很善良的人。”没办法啊，她不想过会儿在帮他解释什么叫法术，搞不好他会误以为是变戏法的或者是会武功的人。

　　“哦。”曹墨凡也不知道到底懂了没，点点头，正当沫维要重新说故事时突然开口，“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算仙女啊？我长得也不错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很善良哦~”

　　自恋狂！！沫维白他一眼，“你没听到仙女里面带个女字啊？！那是女的拉！就是神仙里面的女子，你不会不知道神仙是什么吧？”

　　曹墨凡皱了皱眉，摇摇头：“我们这里没有神仙的说法，不过有大神和圣母。”

　　“那就是他们了拉，差不多就是神仙的意思…”真是，烦死了。

　　“哦…那天使呢，也一定要是女的吗？”

　　“唔…”说起来天使确实不一定是女的，但是看着曹墨凡似乎很期待的样子，沫维实在想象不出如果她说不是的话，曹墨凡会不会以后就以天使自称了，沫维打了个寒战，开口，“就你还当天使，我看天线宝宝还差不多…”

　　然后，不等曹墨凡问天线宝宝是什么，沫维就抢先继续说改编版的海的女儿。

　　“……然后，美人鱼如愿以偿地长了双腿，来到岸上被一家大户人家收留，却天天逼着她做苦工，害的她浑身脏兮兮的，大家都叫她灰姑娘…”这是灰姑娘。

　　“…….好不容易有机会进宫去，灰姑娘……太子一下子认出灰姑娘就是当日救下他的美人鱼，把她封为嫔妾留在身边……”还是灰姑娘。

　　“当天晚上，美人鱼又碰见了那个坏人（巫婆…），她说要让美人鱼帮她织一件漂亮衣服，才能让她和太子在一起……”总得扯点跟织女有关的不是，其实本来想讲做那个什么衣服，然后天鹅变成王子的那啥的。

　　“…….美人鱼被纺织工具给刺伤了手，晕了过去……”睡美人……

　　终于，在曹墨凡不停的打断提问下，沫维断断续续地把编造的故事讲完了，连她自己都忍不住佩服一下自己的想象力了，只不过应付了他这么久确实有点累了，沫维坐下来，伸了伸懒腰，把手放在嘴角打一个哈欠，“该回去了吧？我可是不认路的，靠你了啊……”

　　“什么？！你不认路…”沫维揉了揉眼睛，点下头，“对啊，你怎么拉？？”

　　为什么她隐约看见他的肩膀在抖动。

　　“没事没事，你先睡吧，我抱我老婆回去~”曹墨凡马上又恢复平常的样子。

　　“哦。”沫维便真的听话的合了眼皮，她是真的很困了啊，至于他抱不抱的她可无所谓。

　　可是曹墨凡却有些诧异，刚要说什么却见沫维已经闭上眼睛了，好笑地将她横着抱起，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走，免得忍受众人奇异的眼光，她大概是不会在意，但是他却为她有些担心，这种性格，未必是好事。

　　说起来，曹墨凡的肩膀为什么会抖动呢？看看他现在东张西望的样子…

　　真的很不好意思，他也是个路痴…

　　本来是想悄悄地去找何久暮她们，但是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只好一个人凭着乱七八糟的记忆去栖仙观。

　　好不容易走近栖仙观的时候，已经完全入夜，栖仙观却不是往常平静的样子，一抹红光如血蔓延在后山的位置，前厅里有些喧闹。

　　曹墨凡奇怪归奇怪，却不想多管，只想着先把熟睡的沫维送回去。

　　正当他转了几个弯准备问一下别人沫维的住处时，却突然感到眼前更加暗了，微一眯眼的功夫，臂弯中便一轻，曹墨凡连忙低头一看，怀中的沫维竟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