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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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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驶入庭院，玛丽掀开帘子，扶艾莉娜下了马车。
后头的玛丽和汤姆道别，语气轻快：“明天见。”
“祝您好梦，玛丽。”汤姆倒是不怎么结巴了。
片刻，大门外又驶入一辆马车，艾莉娜往后看去，车上是雪莉和她的女仆安妮。
“怎么这么晚啊？”她主动打招呼。
雪莉穿着一条朴素的像平民一样的亚麻长裙下车，怀里抱着大大的画板，“斐耶特工作室又来了新的设计师，我去和他们商议狩猎时的骑装了。”
安妮跟在后面下来，也没穿女仆装，身着和雪莉相差不离的亚麻长裙，怀里还抱着一摞衣物。
好像是衣物，又好像是布料，夜深露重，艾莉娜也没纠结这些，反正雪莉的品味比她好多了，她吩咐玛丽帮安妮分担一些衣服的重量，便上楼休息了。
玛丽心思细腻，性格又极好相处，再加上她和安妮在勃宁勒时就住一间房间，在王都时又分到一间房间，两人关系早就不同以往。
两个女仆回房间后，玛丽随口问安妮：“你们今天怎么穿成这样啊？”
“还不是雪莉小姐……”安妮神色复杂，却顿住了话头，“哎，不说了，今天小姐不会再喊我了，我要看会书。”
说着便从枕头底下拿出了本花花绿绿的书，书名正是《落魄小姐与领主大人的甜蜜生活》。
玛丽有些羡慕的看她读书，安妮与雪莉主仆相伴多年，雪莉空闲时就会教安妮认字，书也是雪莉小姐借给她看的，除了管家之外普通的仆人都是没资格认字的，安妮便是整个府邸里唯一识字的女仆。
转念又想到今天艾莉娜因为她与汤姆关系好便留下了汤姆，玛丽又微笑起来，她的小姐也是很关心她的。
房间里，艾莉娜坐在书桌旁，桌上堆着乱七八糟的信件，看着凌乱，但她却都能分辨清楚这些信封的来源，哪些是不感兴趣需要回绝的，哪些是新到的未拆封的都一清二楚。
艾莉娜随手拨弄了一番桌面，起身兴致缺缺的挪到一旁的沙发上，却见矮矮的茶几旁放着一个不大的礼盒，似乎是今天才送到的。
她解开丝带，绸布里裹着一个小巧的首饰盒和一张卡片，卡片上是工整规矩的字迹：“我觉得它很适合你。”落款，南茜夫人。
她隐隐能预料到盒子里的东西，却有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掀开首饰盒盖子，里面果然躺着白天那对蓝宝石耳坠。
无心思考南茜夫人为什么送她这么贵重的礼物，她迫不及待的对着镜子戴上了耳坠，鸢尾缀在小巧的耳垂上，下面坠着一块深邃的蓝宝石，美极了。
多么像一个真正的公主！
她悄悄锁紧房门，拿起房间里的茶壶，按照记忆中佩姬的样子，优雅的起身，一手执柄，一手托底，微微倾斜出倒茶的弧度……
到了临睡要摘耳饰的时候，她又感到万分难过不舍，她知道她不应该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她迟早要还给人家的。
但南茜夫人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她那么富有，这对她来说只是送一个可爱的小姑娘一件微不足道的礼物而已。
也许她可以收下呢？
翌日，天空缀着灰沉沉的阴云，整个王都都笼罩在绵绵细雨之下。
中央街道上行人寥寥，商铺林立，也许是因天气缘故，不见往日门口热情的侍从，反而家家铺门紧闭，只有一家装修别致的鞋店门前例外，老鞋匠正冒着雨指挥着小学徒挂自家的新招牌，“哎，歪了歪了，往左一点。”
年轻的学徒站在梯子上，一手扶梯，一手托着牌匾，额头的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不断调整位置。
“过了过了，再往右一点。”老鞋匠边说边伸着手比划着，遍是老茧的手掌里有皲裂的沟壑，雨水顺着其中蜿蜒而下，鞋匠不由自主的蹭了蹭袖子，另一只手却也稳稳扶住梯子，保持稳定。
雨点虽小，两人在外站了这么久却也湿透了，都有些烦躁。
“好了吗？”学徒试图速战速决，干脆两只手托起牌匾，顺着老鞋匠的指挥挪好。
老鞋匠看着位置似乎可以，便松开扶着梯子的手，稍微站远了点打量，果然没什么问题了，便点点头：“可以了。”
学徒松了一口气，便抬起一只脚往下蹬梯子，梯子此时却不稳，晃了一晃就要倒地。
这个高度摔下来应该摔不死，但难免伤残，小学徒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平民，若是摔出个好歹不能做体力活便与死没差不了多少了。
老鞋匠紧张大喊：“小心！”
学徒惊恐的看着地面，试图稳住自己的身子，却无济于事，眼看他要摔倒在地上，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三步并两步掠过地面，动作快的看不清，稳稳的接住了小学徒。
学徒劫后余生，鼻尖似乎尚留存对方身上月桂的花香，他抬头看向斗篷人兜帽下的面容，却没想到救自己的人竟是如此美丽的女性，学徒脸颊羞红，愣愣地盯着对方，一时忘记言语。
老鞋匠想起刚才的场景便感觉脊背发凉，上前重重的拍了小学徒的脑袋，责备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毛手毛脚的！还不谢谢人家！”
他转过头看清黑衣人的面孔时，也怔了一瞬，很快又恢复自然：“这位小姐，您救了我的小学徒，可我们也没什么能报答您的，也就会做两双鞋稍微拿得出手点……”
女人并未答复，反而抬头扫了一眼新牌匾，“水晶之翼，倒是个好名字。”
听此话老鞋匠笑了笑，推开店铺的门：“外面雨太大了，进去一边暖和暖和一边说吧。”
三人陆续进入店内。
入门两旁是整齐分布排列的橱窗，橱窗里摆着一双双精美的高跟鞋，再往里是试鞋时可以靠坐的长椅，椅前一矮几，上面摆放着两杯已经凉了的茶，正对着的壁炉里没有干柴，只有少许因未打扫干净而残留的炉灰，显示着壁炉已经很久没用了，毕竟冬天已经过去很久了。
只是鞋匠与学徒淋了一会儿雨，都有些冷了，鞋匠搓了搓手，吩咐学徒去后面去拿冬天囤积剩的干柴重燃壁炉，自己则拿了毛巾出来擦头发，只是摘了假发套才显露出来——他头顶的头皮中央竟秃了，只有几根稀疏的头发，周围的头发倒是浓密，但这地中海的发型着实有些喜感。
女人解开斗篷放到一旁衣物架上，如瀑布一般柔顺光亮的黑发竟然干干爽爽，身上也丝毫看不出水汽，只有鞋子边缘沾了些泥土，水蓝色的眸子扫过屋内的布置，似乎在寻找什么，又好像只是随意看看。
没一会儿，小学徒从后屋捧着柴火出来，壁炉前没两下火石便打出了火，木柴却迟迟不燃，细看之下木柴边缘有些受潮了。
女人走上前，声音轻轻柔柔：“我来吧。”
小学徒有些羞赧，还要推辞，女人却直接出手抢过火石，片刻木柴便燃起来，她解释道：“雨天的时候要挑干的地方点火。”
小学徒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想到刚才对方把要摔倒的他接起来毫不费力，这回从他手中抢个火石也正常，但他还是忍不住纳闷：“这力气可真大啊。”
壁炉的火燃了一会，屋子里的热气吹散了刚才淋雨的冷意，小学徒的衣服干了，老鞋匠的头发也干了，又戴上了头套，这才开口：“不知这里的鞋子可有小姐满意的？您可以任意挑选一双，作为答谢您救人的报酬。”
听闻老鞋匠的话，女人单手托腮思考片刻，“不必了，我是个吟游诗人，旅途漫漫，行李重简，拿这鞋子也走不了多远，你不如送我一个好故事，作为我唱诗的素材。”
女人的唇角似乎天生就微微勾起，眼里却不带笑意，这让她没做表情时看起来是似笑非笑的模样，她这样看人时，被看的人便不由自主的生出忐忑的情绪。
老鞋匠有些为难：“可是我只是个鞋匠，做鞋子可以，讲故事我可不擅长。”
他看向小学徒，小学徒更摸不着头脑，但又不想教她失望，便说：“师傅，既然咱们是做鞋的，不如就讲《红舞鞋》吧。”
诗人却不满意，“这个故事太老了，人人都听过，我需要更新的故事，最好是你们经历过，亲眼所见的！”
老鞋匠和小学徒面面相觑。
气氛僵住。
门外的中央街道上，一辆马车缓缓驶入，玛丽规规矩矩坐在马车里，但艾莉娜知道她的心思已经飞到前面赶车的汤姆身上去了。
她心里有一点不舒服，像是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夺走一般，心里有些酸，开口的语气便也酸：“行了，等会好好陪我逛街，再说，不是给汤姆带雨衣了吗，等会咱们下去就让他进马车里躲雨，不会让他冷到的。”
早上醒来开窗时看到今天是阴天，艾莉娜本不想出门，只是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做，雪莉也不知道去哪了，天天神神秘秘的，吃饭的时候看到米兰达也是对她冷嘲热讽，找她逛街是不可能的。
想到前几天收到上次买鞋的店铺的请帖，说是重新装修，店铺名字也换了，她惦记着那些鞋子，便驱车来了中央街道。
玛丽有些不安，“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他淋了雨事小，要是沾染了什么病疫把病气过给小姐就不好了。”
艾莉娜轻哼一声，勉强接受了这说辞。
车外，汤姆已经缓缓停车，回头说道：“小姐，水晶之翼到了！”
艾莉娜还未下车，却听见了极为熟悉的歌声。
玛丽转头看她，“小姐，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凝神听了片刻，玛丽疑惑：“这唱的是《红舞鞋》吧？”
艾莉娜点点头。
《红舞鞋》的故事家喻户晓，讲的一个家里贫穷但爱跳舞的女孩，她的母亲过世了，富有的养母送了一双红舞鞋给她，有一天她的养母病了，她穿着那双新的红舞鞋跳舞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骑士，骑士赞美她曼妙的舞姿和闪闪发亮的红舞鞋，二人一见钟情，女孩的养母病重，骑士问她是否愿意脱掉这双红舞鞋嫁给她，女孩难以割舍，便拒绝了骑士，不久骑士便离开了她，养母也病逝了，自那以后她的红舞鞋就开始自己跳动，她也脱不下来，就这么一直跳一直跳，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脚，再也不能参加宴会，她养母的葬礼也错过了，最后她含泪砍下了自己的双脚，但她的鞋子依然在她面前不停跳舞，挡住了她前进的路，她只好在家中孤独的忏悔，祈求神的宽恕，神的使者怜悯她，宽恕了她的罪过，最后她在安宁中死去，她的灵魂也进入了天堂。
艾莉娜撇了撇嘴，她觉得写这个故事的人一定是个新教徒，在内卡时便有许多村民信仰新教，但她的父亲是个例外，父亲总说“现在的生活对我来说已经是天堂啦！”这样的话，连带着她和艾德里安也不信新教，母亲倒是常常去教堂。
贵族里信仰新教的人是少数，普瓦图伯爵一家就都不是新教信徒。
不过，回到《红舞鞋》本身，鞋店更名开业，吟游诗人唱了这么个故事，感觉有些不合时宜啊。
主仆二人进去时，女诗人正唱至尾声。虽无乐器伴奏，清唱的嗓音却也悦耳动听，自成曲调，店里焕然一新，伴着歌声，诗人窈窕的身姿在崭新的橱窗之间舞动，水蓝色双眸似有盈盈波光。
曲毕，老鞋匠与小学徒齐齐鼓掌，称赞诗人唱得好。
艾莉娜感觉自己来的似乎不是时候，不过也是巧了，这个女诗人正是之前在酒馆中遇到的那个。
“可惜，虽然我唱得好，这却不是一个足够动人的故事。”女诗人似有遗憾，眼光一转看向艾莉娜，“不过，我知道，这位小姐肯定有故事可以讲给我听。”
老鞋匠与小学徒转头期待地看着艾莉娜。
艾莉娜不明所以，“我？我没什么故事可以讲的。”
诗人的嘴角勾起，眼里却依然无笑意，“没关系，只是时间还不到罢了。”
她对老鞋匠说：“不如你们送一双鞋给这位小姐，以后我再寻她要故事。”
老鞋匠点点头，艾莉娜本来也是他的顾客，加上她近来与王子的传闻，送双鞋倒没什么，如此顺水推舟正合他心意，他主动和艾莉娜解释刚才种种，并表示愿意接受诗人的提议。
艾莉娜感到莫名其妙，怎么最近白送她东西的人像排队一样一个接一个？
“这……”艾莉娜正想拒绝，救命之恩的报酬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却见到诗人无意间倚靠的橱窗里正是那双她惦记了好久的黑水晶鞋，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哪双都可以吗？”
“您可以随意挑选。”老鞋匠答。
艾莉娜感觉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尺码与她的脚刚好合适，老鞋匠为她整理鞋子与礼盒。
她问诗人：“你想好了？我可不觉得我能满足你的听众的要求。”
诗人并不解释：“到时便知。”
“可是那时我怎么联系你？你就这么确定你能找到我？”
“我会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雨没伞，因为设定没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