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中毒文-琴牵四世》神仙姊姊

78、又见江沅

　　正在此时，昏迷中的金麟忽然坐了起来。
　　他当着两人的面，闭着眼踉踉跄跄从地上爬了起来。梁不材想看他究竟要干什么，便没动。只见他慢慢绕过自己，迈出一匹腿，重新踩进墙壁里，站回了他刚刚被埋着的地方。双手平放身侧，连姿势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梁不材把他重新从墙壁里拽出来，又是好笑又是古怪，正想对云净初说此地不宜久留。突然被远远传来的一阵狂怒狼嚎吓得一抖。那匹雪狼自从他们进去之后，便乖乖地坐在洞口摇尾巴，焦急又可怜巴巴地等他们把主人带出来，没有再乱叫一声，可现下却吼叫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悍。
　　云净初道：“堡外有异。”
　　他伸手要扶金麟，却被梁不材抢先一把背起，道：“出去看看！”
　　两人飞速原路返回，矮身一出洞口，就见雪狼背对他们，朝着一个方向，喉咙底发出低低的呼噜声。梁不材虽硬着头皮过来了，但最听不得这种声音，不由自主倒退了好几步，偏生那匹雪狼一扭头，见他背着金麟，撒开腿就飞扑过来。梁不材惨叫一声，快要把金麟扔出去时，云净初错身一步挡到他面前。
　　雪狼立刻刹住，又夹起了尾巴，没吐舌头是因为它嘴里叼着什么东西。云净初走上前去一弯腰，从它牙齿间取出一块布片，回来递给梁不材看，似乎是一片衣襟。刚才一定至少有一个人在这附近游荡过，或者窥探过，而且形迹可疑，否则雪狼的叫声不会满是敌意。梁不材道：“人没走远。追！”
　　云净初却道：“不必。我知是谁。”
　　云净初道：“我追。你和金麟？”
　　梁不材道：“我带他下三山岭，回洛阳找个地方安顿，就在之前遇到那个郎中的地方，我们在那里会合。”
　　这段对话进行得十分急促，云净初不过停顿片刻，梁不材又道：“去吧，再迟人就跑没影了。我会来的！”
　　听到那句“我会来的”，云净初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转身欲走，雪狼忙又想扑过来，梁不材忙惨叫道：“你等等等等！你把雪狼带走！雪狼带走！！！”
　　云净初只得又折回来，居高临下地看了雪狼一眼，它不敢违抗，嗷呜嗷呜地跟在了云净初身后，循他追去，还不时回头望望金麟。梁不材抹了把汗，回头看了一眼这群白森森的石堡，重新背起金麟，径自下了三山岭。
　　此时已近黄昏，他背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少年，两人都一身泥土，颇为狼狈，引得路人频频注目。梁不材回到白天金麟纵狼追他的那匹街，找了一家客店，用从云净初身上摸出来的钱买了两套新衣服，要了一间房，先把金麟那件埋在土里变得皱巴巴的金色袍扒下来，又扯掉他的靴子，忽然动作停了下来。
　　金麟的小腿上，似乎有一片阴影。梁不材蹲下来把他裤管卷高，发现这不是阴影，是一片淤黑。而且不是受伤的淤黑，而是黑鬼煞。
　　黑鬼煞是邪祟在猎物身上做的一个标记，一旦出现，便说明这个人冲撞了什么邪门至极的东西。它留下一个记号，一定会再来找你。也许很久才来，也许今夜就来。轻则拿走留有记号的部分肢体，重则简单的要你的命。
　　金麟整匹腿都变成了黑色，於痕还在往上延伸。梁不材从没见过黑色如此浓郁、扩散得如此大的黑鬼煞，越看神色越凝肃，放下金麟的裤管，解开金麟的中衣，见他胸膛和腹部都一片光洁，黑鬼煞并未蔓延至此，这才松了口气。
　　正在这时，金麟睁开了眼睛。
　　他懵了好一阵，身体光溜溜的四面受凉风，陡然清醒，一骨碌爬起，涨红着脸咆哮道：“干干干干什么！”
　　梁不材笑道：“哎哟，你醒了。”
　　金麟仿佛受到了莫大惊吓，合拢中衣往床角缩去，道：“你想干什么！我衣服呢？！我的剑呢？！我的雪狼呢？！”
　　梁不材道：“我正要给你穿上。”
　　他神情语气慈祥得犹如一个要给小孙子添寒衣的老祖母。金麟披头散发，贴着墙道：“我不是断袖！！！”
　　梁不材大喜道：“这么巧，我是！！！”
　　金麟一把抓起床边他的剑，大有他再前进一步就杀他再自杀以保清白的贞烈气势，梁不材好容易才止住笑，捧腹道：“这么害怕干什么，玩笑而已！我辛辛苦苦把你从墙里挖出来，你也不说声谢。”
　　金麟百忙之中举手撸了一把乱蓬蓬的头发，捋得看上去体面了些，怒道：“要不是看在这个份上，你你你敢脱我衣服，我我我已经让你死了一万次！”
　　梁不材道：“别。死一次就够痛苦了。行了行了，把剑放下。”
　　稀里糊涂中，金麟依言把剑放下了。
　　问灵的时候，他虽然生魂离体，所有东西都记得不清楚，但却模模糊糊知道是面前这个人刨出了自己，还背着他一路下山来。被埋进墙壁后，他有一段时间还是清醒的，心中恐惧绝望到无以复加，却没想到打破那面墙壁，打破这恐惧和绝望的，竟然是这个第一眼看到就极其讨厌的人。他脸色时白时红，又晕又窘，思绪还飘乎乎的落不到实处，突然瞥眼见窗外天色已暗，稀星点点，登时一惊。恰好梁不材弯腰去拾地上散落的新衣，金麟跳下床穿了靴子，抓起他的外袍就冲出房去。
　　梁不材本以为他遭了这么大的罪，应该蔫一段时辰，岂知年轻人就是活力十足，转眼又能活蹦乱跳，一阵风般转眼就跑不见了。想到他腿上那片非同小可的黑鬼煞，忙喊：“你跑什么！回来！”
　　金麟边跑边披上那件又泥又皱的家纹袍，喊道：“你别跟过来！”他身形轻灵腿又长，三两步跨下楼冲出客店。梁不材追了好几匹街，竟被他甩得不见人影。
　　找了一通，暮色降临，街上行人也渐渐稀稀落落，梁不材一阵牙痒：“岂有此理。这孩子真是岂有此理！”
　　万不得已，正要放弃之时，一个年轻男子愠怒的声音从前方长街尽头传来：“什么人？”
　　江沅！
　　梁不材急忙闪身入巷，却在这时巷子的另一端，便传来了两声熟悉的狼嚎。
　　梁不材勃然色变，双腿自发而动，毒箭追尾般冲了出来。那只雪狼从巷口另一端奔来，越过梁不材，扑到金麟腿边，十分亲热地用尾巴扫他。
　　这匹雪狼既然出现在此，说明云净初多半已经抓到石堡附近的窥探者，去他们指定的地点回合了。然而此刻，梁不材没空去想这些了。
　　他这一冲，恰恰冲到了江沅还有一大批江家的门生面前。
　　双方僵持片刻，梁不材默默转身逃跑。
　　没跑几步，只听滋滋电声作响，一段银色的电流如毒蛇一般蹿缠上了他的小腿。一阵酥麻痛痒自下而上流遍全身，又被往后一拽，当即倒地。之后胸口一紧，被人提着衣服后心拎了起来。
　　江沅提着他，走了几步，走到最近的一家店门前，踹开了已经插上一半的门板。
　　店家原本已经快打烊，忽然见有个衣容贵丽、神情不善的俊美青年踢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人，仿佛要在这里当堂把人开膛剖腹的架势，吓得不敢作声。一名门生上来对他低声几句交代，塞了银子，他忙躲进后堂，再不出来。无需交代，数名江氏门生须臾便散了开来，里里外外，将这家店围得水泄不通。
　　那张永远都写满傲慢和嘲讽、满面阴霾的脸，仿佛每一处都鲜明了起来，竟然难以判断，到底是咬牙切齿，是恨入骨髓，还是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