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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广陵再见 ...

  •   虽然被江沅捅中腹部,江风吟却并不以为意,把肠子塞回肚子里,还若无其事地买了几大袋土豆回去。
      回万鬼窟之后,祝婆婆给他裹好伤,将他唠叨一顿,因为让他买的是萝卜种子。
      此后,倒是过了一段相安无事的平淡日子。江风吟领着五十名温家修士在万鬼窟上种种地,修修屋,炼炼尸,做做道具。每日闲暇时间就玩儿祝昊堂哥那个才一两岁的孩子祝煜,把他挂在树上,或者埋在土里只露出个头,哄他说晒晒太阳再浇点水可以长得更快,然后又被祝婆婆一通呵斥。
      如此过了数月,除了外边对江风吟评价越来越糟,倒也没有进一步发展。
      江风吟能下山的日子不多,因为整座万鬼窟上所有的阴煞之物全靠他一个人镇住,不能离得太远,也不能走得太久,他又是个生性好动、在一个地方呆不住的人,只好常常跑到最近的那个小镇上以采购之名东游西逛。因为祝煜在万鬼窟上待了太久,江风吟觉得,不能老让一个两岁的孩子困在那种地方玩泥巴,于是某日下山采购时便把他也捎上了。
      这小镇来过太多次,江风吟已是轻车熟路,摸到菜摊子前,翻来翻去,突然拿起一个,愤怒地道:“你这土豆生芽了!”
      菜贩子如临大敌:“你待怎地?!”
      江风吟道:“便宜点。”
      祝煜一开始还抱着他的腿,江风吟走来走去地挑土豆讲价钱,祝煜挂在他腿上,挂了一会儿便抱不住了,短短的手酸了,松开休息一会儿,谁知,就这一会儿,街上人流便把他冲得东倒西歪,失了方向。他视线很矮,走来走去,找不到江风吟的长腿和黑靴子,满目都是一群灰扑扑、脏兮兮的泥腿黑裤,越来越茫然无措。正晕头转向间,忽然在一个人腿上撞了一下。
      那人穿着一双一尘不染的雪白靴子,原本就走得很慢,被他一撞,立刻驻足了。
      祝煜战战兢兢仰起脸,先看到了悬在腰间的君子结末端的玉佩,再看到绣着桃花的腰带,然后是一丝不苟的整齐衣领,最后,才是一双色冷若冰霜的眸子。
      这个陌生人正神色冷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祝煜忽然一阵害怕。
      江风吟那头挑三拣四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不买这些发了芽的土豆,吃了说不定中毒,还不肯降价,被菜贩子嗤之以鼻。谁知一回头,祝煜就没了。他大惊失色,满大街地找孩子,忽然听到一阵稚子的大哭之声,连忙冲了过去。不远处,一群好事路人围成一个攒动的圈,正在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他拨开人群,霎时眼睛一亮。
      一身白衣、拿着浣尘剑的云净初僵直地站在人群的包围之中,竟然难得略显手足无措。再一看,江风吟险些笑得打跌。只见一个小朋友跌坐在云净初足前,正涕泪齐下,哇哇大哭。云净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伸手也不是,说话也不是,面色严肃,似乎正在思考该怎么办。
      路人毕毕剥剥嗑着瓜子道:“这是做么事撒?一丁点小伢嚎得嚇死人。”
      有人笃定地道:“被他爹骂了吧。”
      听到“他爹”,躲在人群里的江风吟喷了。云净初立刻抬头,否认道:“我不是。”
      祝煜却不知道别人在议论什么,只管哭哭啼啼喊:“爹”。
      有人道:“听听,孩子都喊爹了,肯定是他爹。”
      有自以为眼光犀利的:“肯定是爹,鼻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没跑了!”
      有同情的:“好可怜呀,哭得这么凶,是不是被他爹骂了?”
      有不明就里的:“前边怎么回事?让让行吗?我车子过不去了。”
      有怒斥的:“也不知道把孩子抱起来哄哄!就让儿子坐地上哭?怎么当爹的!”
      有表示理解的:“这么年轻,是第一次当爹吧,我当年也是这样的,什么都不懂,老婆多生几个就懂了,都是要慢慢学的……”
      有哄孩子的:“乖不哭,你阿娘咧?”
      “是啊,娘在哪里,爹不管事,他娘呢?”
      在嘈杂的浪潮之中,云净初的脸色越来越古怪。
      可怜他从出生起就是天之骄子,一言一行皆是雅正中的雅正,楷模中的楷模,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千夫所指的状况,江风吟笑得死去活来,可眼看祝煜哭得快断气了,他只好站了出来,假装刚刚才发现这边两人,惊讶道:“咦?云绽?”
      云净初猛地抬头,两人视线相交,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江风吟避了一下。而一听到他的声音,祝煜一下子爬起,拖着两条汹涌的眼泪朝他奔来,重新挂到他腿上。路人嚷道:“这又是谁啊,娘呢?娘在哪里,到底谁是爹啊?”
      “也许这就就是娘呢”
      江风吟挥手道:“都散了散了!”
      见没戏看了,闲人们这才慢吞吞地散了。江风吟回头,微微一笑,道:“这么巧。云绽,你怎么来广陵了?”
      云净初道:“夜猎。路过。”
      听他语气与往常无异,并无嫌恶厌憎、势不两立之意,江风吟忽然觉得心头一松。忽听云净初缓缓道:“……这孩子?”
      江风吟心一宽嘴就拴不牢,信口道:“我生的。”
      云净初的眉尖抽了抽,江风吟哈哈道:“当然是玩笑。别人家的,我带出来玩儿的。你刚才做什么了?怎么把他弄哭了?”
      云净初淡声道:“我什么也没做。”
      祝煜抱着江风吟的腿,还在抽抽搭搭。江风吟懂了。云净初那张脸虽然好看,但这么小的孩子,大多还不能分辨美丑,只看得出这个人一点都不和蔼,冷冰冰的很严厉,被这一脸苦大仇深吓到,难免害怕。江风吟把祝煜托起来颠来倒去地逗了一阵,哄了几句,忽然见路旁一个货郎担还龇牙朝这边看得乐,便指着他担子里花花绿绿的那些玩意儿,问道:“允儿,看这边,好不好看?”
      祝煜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吸了吸鼻子,道:“……好看。”
      货郎担连忙道:“又好看又香,公子买一个吧。”
      江风吟道:“想不想要?”
      祝煜以为他要给自己买,害羞地道:“想。”
      江风吟却朝相反方向迈开步伐,道:“哈哈,走吧。”
      祝煜如遭重击,眼里又涌上了泪花。云净初冷眼旁观,实在看不下去了,道:“你为何不给他买。”
      江风吟奇怪道:“我为什么要给他买?”
      云净初道:“你问他想不想要,难道不是要给他买。”
      江风吟故意道:“问是问,买是买,为什么问了就一定会买?”
      他如此反问,云净初竟无言以对,瞪了他好一会儿,把目光转到祝煜身上去。祝煜被他盯着,又开始打哆嗦。
      须臾,云净初对祝煜道:“你……想要哪个。”
      祝煜还没回过神来,云净初又指了指那名货郎担框里的东西,道:“这里面的,你想要哪个。”
      祝煜惊恐地看着他,大气也不敢出。
      半炷香后,祝煜终于不哭了。他不停地摸兜,兜里鼓囊囊的装满了云净初给他买的一堆小玩意儿。见他终于止住眼泪,云净初似乎松了一口气,谁知,祝煜红着小脸,默默地蹭过去,抱住了他的腿。
      一低头,腿上多了个东西,云净初:“……”
      江风吟狂笑道:“哈哈哈哈哈!云绽,恭喜你,他喜欢你了!他喜欢谁就抱谁的腿,绝对不会撒手的。”
      云净初走了两步。果然,祝煜牢牢地攀着他的腿,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抱得居然还挺紧。江风吟拍拍他的肩,道:“我看你也先别忙着去夜猎了,这样,咱们先去吃个饭怎么样?”
      云净初抬眼看他,语气无波无澜地道:“吃饭?”
      江风吟道:“是啊吃饭,别这么冷淡嘛,好不容易你来广陵还这么巧给我碰上了,我们叙叙旧,来来来,我请客。”
      有江风吟半拖半拉,加上祝煜一直挂在云净初腿上,就这么把他拖进了一间酒楼。江风吟在包间里坐了,道:“点菜啊。”
      云净初被他按到席子上,扫了一眼菜牌,道:“你点。”
      江风吟道:“我请你吃饭,当然是你点。爱吃什么点什么,不要客气。”刚好方才没买那生了芽的毒土豆,有钱付账。云净初也不是惯于推辞来推辞去的人,思忖片刻便点了。江风吟听他不咸不淡地报出几个菜名,笑道:“你可以啊云绽,我以为你们世外桃源人都是不吃辣的。你口味还挺重。喝不喝酒?”
      云净初摇头,江风吟道:“出门在外还这么守规矩,不愧是泽铭君。那我就不要你的份了。”
      祝煜坐在云净初腿边,把兜里的小木刀、小木剑、泥巴人、草织兔子等等小玩意儿排排放在席子上,爱不释手地清点。江风吟看他黏在云净初身旁蹭来蹭去,弄得云净初喝个茶都不方便,吹了声口哨,道:“允儿,过来。”
      祝煜看了看前天才把他埋在土里当萝卜种的江风吟,再看看刚刚给了买了一大堆小玩意儿的云净初,屁股没挪,面上诚实却地写了两个大字:“不要”。
      江风吟道:“过来。你坐那里碍着人家。”
      云净初则道:“无事。让他坐。”
      祝煜高兴地又抱住了他的腿。这次是大腿。江风吟把筷子在手中转得飞起,笑道:“有奶便是娘,有钱便是爹。岂有此理。”
      很快菜和酒都上来了,红红火火的一桌,还有一碗云净初单独给祝煜点的甜羹。江风吟敲碗叫了好几声,祝煜还低着头,拿着两只兔子,嘟嘟哝哝,一会儿装成左边那只害羞地说“我……我很喜欢你”,一会儿装成右边那只快乐地说“我也很喜欢你!”,一个人分饰两只兔子,玩儿得不亦乐乎。江风吟听了,笑得岔了气,前仰后合道:“我的妈,允儿,你小小年纪跟谁学的,什么喜欢我喜欢你,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别玩儿了,过来吃。你的新爹给你点的,好东西。”
      祝煜这才把小兔子收进兜里,端起碗拿着一只小勺子坐在云净初身边舀甜羹吃。之前祝煜在岐山的拘禁地,后来又转到万鬼窟,两个地方伙食都一言难尽,是以这碗甜羹对他而言已算是新奇的美食,吃了两口便停不下来,但是还知道巴巴地把碗递给江风吟,献宝一般地道:“……风哥哥……哥哥吃。”
      江风吟一脸受用地道:“嗯,不错,还知道孝敬我。”
      云净初道:“食不言。”
      为了让祝煜听懂,他又用直白的语言说了一遍:“吃饭不要说话。”
      祝煜连忙点头,埋头吃羹,不讲话了。江风吟连声道:“岂有此理,我说的话他好几遍才听,你说的话他一听就照做,真是岂有此理。”
      云净初淡声道:“食不言。你也是。”
      江风吟笑吟吟地仰头喝了一杯,将酒盏拿在手里把玩,道:“你还真是……多少年都不带变一下样子的。哎,云绽,这次你来广陵猎什么啊?这地方我熟,要不给你指指路?”
      云净初道:“不必。”
      世家常有秘密任务不便与外人说道,因此江风吟也不追问,道:“难得遇到个以前认识的熟人,还不躲我,这几个月真是憋死我了。最近外边有什么大事没有?”
      云净初道:“何为大事。”
      江风吟道:“比如哪地出了个新家族,哪家扩建了仙府,哪几家结了个盟什么的。闲扯嘛,随便聊聊。”
      他和江沅假决裂后很久没听过外界的新动向和消息了,最多听听小镇上杂七杂八的闲谈。
      云净初道:“联姻。”
      江风吟道:“谁家和谁家?”
      云净初道:“洛阳战氏,姑苏杨氏。”
      江风吟:“唷,杨仙子和战子惟?”
      云净初浅浅颔首,江风吟道:“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时候礼成?!”
      云净初道:“三日后。”
      江风吟嗤笑道:“还挺快。”
      云净初:“你...”
      江风吟赶紧做投降状道:“我跟杨仙子真的没什么。也好,要不然拿了人家的荷包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时,吃完了甜羹的祝煜坐在席子上又开始玩草织兔子。两只兔子长长的耳朵缠到了一起,半天也解不开。见他着急的模样,云净初将兔子从他手中拿起,两下把打成结的兔子解开,再还给他。
      见状,江风吟分了些神,勉强笑了笑,道:“允儿,不要把脸蹭过去,你嘴角还有甜羹,要弄脏他衣服了。”
      云净初取出了一方素白的手巾,面无表情地把祝煜嘴边沾的甜羹擦掉。江风吟嘘道:“云绽,真可以啊,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哄孩子。我看你再对他好点,他就不肯跟我回去了……”
      忽然,江风吟神色一变,从胸口掏出了一张符咒,而这张符咒已经在腾腾地烧了起来,江风吟将它取出后,不消片刻便化为灰烬。云净初目光一凝,江风吟则霍然站起,道:“坏了。”
      这张符咒是他设在万鬼窟上的一个警示阵的阵眼,若是在他离开后,万鬼窟上情况有变,阵法被破,或者血气大作,符咒便会自动燃烧提醒他出事了。江风吟一把将祝煜夹在胳膊底下,道:“失陪,云绽我先回去了!”
      祝煜兜里的东西掉了出来,道:“兔……兔子!”江风吟已夹着他冲出酒楼。不多时,身旁白影一掠,云净初竟也跟了上来,与之并行。江风吟道:“云绽?你跟上来做什么?”
      云净初把祝煜掉的那只兔子放进他手心,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何不御剑。”
      江风吟道:“忘了带!”
      云净初一语不发,将他拦腰一截,带上了避尘,升上空中。祝煜太小,以前从未乘过飞剑,原本应该十分害怕的,但因为避尘飞驶得太稳了,他完全不觉颠簸,再加上镇上行人都被这说飞就飞的三人震惊得仰头围观,只觉新奇兴奋,大声欢叫。江风吟松了口气,道:“多谢!”
      云净初道:“何处。”
      江风吟指路:“这边!”

  • 作者有话要说:  懒得写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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