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約主義「集子Ⅰ」》果子寶寶

6、吸血鬼の童話

　　1
　　我不是什么怪物，我不是，我不是！凡诗一步一步后退着，眼看就到了悬崖边上。
　　妖怪！妖怪！杀了她！村民们举着火把，将凡诗围得更紧。
　　凡诗再也说不出话，被称为怪物象征的紫色眸子里盛满绝望和悲哀，她缓缓转身，背对着那些无知的村民们，滚烫的泪涌了出来。仓木，对不起，永别了。凡诗默默地念着，所有与仓木有关的记忆在脑海中飞快地闪过，除了他，这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人和事让她留恋。
　　杀了她！安静了许久的人群又开始骚动。
　　凡诗痛苦地闭上眼睛，尽管她知道仓木会伤心，但她已经没有选择。
　　不要！凡诗！不要！仓木努力地拨开人群，想过去拉住凡诗，却总是被人有意无意地挤开。
　　仓木，你来了？凡诗回过头，对仓木笑了，能在死前见仓木一面，她已死而无撼。她踮起脚，轻轻一跃，以最优美的姿势坠下悬崖，脸上，仍挂着未干的泪珠和满足的微笑。
　　凡诗！仓木感到五脏六腑都碎裂开来，他发疯似地奔下悬崖，却遍寻不找凡诗的影子。说不定她已粉身碎骨了……
　　悬崖上村民们的欢呼不断，仓木的心里却满悲痛和愤怒，凡诗这样美丽善良的女子，竟会被说成是妖怪！为什么就不说她是仙女呢？
　　凡诗——凡诗——凡诗——仓木扯着嗓子不停地喊着，他开始恨，恨自己无能，无法好好地保护凡诗，让她受尽了村民们毫无分寸的羞辱，甚至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逼着跳下悬崖，他更恨那些村民们，竟对一个弱女子如此残忍……
　　凡诗，你不会寂寞的，我在这里陪你。仓木终于放弃了寻找，悲愤的泪一滴一滴落在刚堆成的小坟上。
　　凡诗，我要为你报仇，我要杀了他们，我要吸光他们的血，我要让他们承受比你多百倍的痛苦！仓木抱着凡诗的墓碑，声音嘶哑而坚定。

　　2
　　唔……凡诗悠悠醒来，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枯草地，身上没有任何伤痕。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凡诗努力地想着，她好像又看到了举着火把的村民，还有流着泪站在悬崖边的自己，还有，还有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的仓木……
　　怎么？怎么我还没有死？凡诗回想起一切后开始疑惑。难道是我命不该绝？
　　仓木，不知道仓木怎么样了，我该回去吗？凡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回去面对一切，不是为了别的，只为告诉仓木自己没有死！他一定会高兴的。凡诗想象着仓木俊美的脸，甜甜地笑了。

　　啊！怪物！她回来了！村民们看着毫发无损的凡诗一脸的惊奇。
　　这是神的旨意，她不是怪物，她是神。老族长沉吟了一阵，不紧不慢地说。伟大的神，我代表所有的村民向您致歉，请原谅我们。
　　凡诗眼看着老族长和村民们齐齐地跪在自己面前，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轻轻挥手，示意他们起来。
　　凡诗，你是神的女儿，你是鲁亚特的骄傲。老族长依旧低着头恭恭敬敬地站在凡诗面前。
　　呵，凡诗忍不住笑出声来，自己碰巧没死，他们竟有了如此大的改变，她本该好好地报复一通，但她没有这么做。
　　终于摆脱了那些难缠的村民们，凡诗飞奔到仓木屋前，却发现门大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仓木呢？凡诗疑惑着。
　　仓木哥哥失踪了好几天了。一旁玩耍的小男孩插嘴。
　　哦，谢谢。凡诗对他浅浅一笑。
　　仓木，我回来了，你到底去了哪里？

　　3
　　天慢慢黑下来，仓木独自坐在树林尽头的小溪边，愣愣地看着映着月光的水中自己的样子——深青色的皮肤，泛着血色的眼睛，深深隐蔽在嘴里的长牙，带着诡异色彩的黑斗篷。变成了这个样子，值得吗？为了当一个吸血鬼，为凡诗报仇……
　　凡诗，现在，你过得还好吗？仓木抬头仰望着天空，还是那片星空，那片和凡诗一起躺在草地上看过的那片星空，但凡诗却已不在身边，自己也不再是整日憧憬着与凡诗的美好未来的傻小子。
　　凡诗，如果你再见到我，你会不会害怕，我现在这个样子……
　　啊！妖怪！有妖怪！惊叫声打乱了仓木的思绪，他猛地回头，他讨厌这个声音，更讨厌妖怪这个词，说他是妖怪他无所谓，但当初他们竟用这个词来形容他的凡诗！
　　呵，跑什么？你怕吗？仓木冷冷一笑，飘到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面前。你不知道这是我和凡诗的地方吗？你来送死？也好，好几天没有人来了，我也好久没尝到新鲜的人血了，你真是了解我啊。
　　不，不要。仓木看清了他的脸，满是惊恐。他一步一步地退着，似乎没有意识到他的生命即将结束。
　　你还是乖乖地过来吧，不用白费力气了，既然你到了这里，就谁也救不了你了，何况——这里很快会变成无人区了，哈哈哈——仓木得意地笑着，他喜欢看他们害怕的样子，这让他有一种报复的快感，舒服！
　　不，不，不，不要啊！他惊叫着，转身开始飞奔，仓木并不急着追赶，只是露出长长的牙齿。
　　啊——他惨叫一声，全身的血液在瞬间转移到仓木的体内。
　　我已对你够仁慈了。仓木依旧冷笑着。
　　仓木努力使自己重新平静下来，刚刚还在回忆着凡诗，怎能让这些可恶的家伙打扰了？

　　4
　　女神啊，请您救救我们吧。老族长紧紧地握着凡诗的手，老泪纵横。村里的人接二连三地失踪，据说与郊外树林林住的吸血鬼有关，只有您能救我们了。
　　失踪？吸血鬼？难道仓木的失踪也是因为吸血鬼吗？凡诗心中一凉。如果真的是那样，我去，我要杀了吸血鬼，为仓木报仇！凡诗安抚着族长，尽管她知道，她也许会在吸血鬼手中丧生。
　　凡诗，吸血鬼是怕光的，您带着这个，它会让他的能力大大减落，然后你可以用这把双刃刀杀了他。老族长交给凡诗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和一把双刃刀。拜托您了。
　　嗯！凡诗重重地点头。

　　吸血鬼！你出来！凡诗站在一片漆黑树林中央大声喊。出来，你出来呀！
　　凡诗几乎喊破喉咙，却听不到任何回应。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杀了我的仓木！你把他还给我——凡诗并不打算放弃。
　　你出来——出来——把他还给我——出来啊——出来啊——
　　你怕了吗——怕了吗——你不敢出来吗——出来——出来——
　　你算什么吸血鬼——连出来见人的胆量都没有——
　　唉……凡诗无奈地叹了口气，跌坐在地上，他不出来，又能怎样？

　　5
　　凡诗……仓木躲在离凡诗不远的大树后，注视着这一切，又喜又悲，她竟奇迹般地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她没有死……
　　是她，是她，没有错，但她似乎变的更大胆，更倔强了，没错，他是害怕，害怕吓到凡诗……
　　老天总是那么不公平。仓木看着凡诗那张绝美的脸，几乎抑制不住冲上去抱紧她的冲动。
　　谁？谁在那里？凡诗似乎听到了不远处微微的响声。是你吗？吸血鬼？
　　是啊，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吸血鬼了，我已没了爱她的资格。仓木心中一酸。
　　你躲什么？出来啊！凡诗离仓木越来越近。
　　怎么办？仓木想离开，却没有办法使自己移动一丝一毫，他想再多看一眼，多看一眼也好，凡诗，他的最爱。
　　啊！仓木听到一声惊叫，回过神来，凡诗已经站在他面前。他感到浑身一软，他看清了，凡诗手中的东西发出耀眼的光芒，刺得他遍体鳞伤，尽管看不到伤口，却是无法言喻地痛。他没有还手，也没考虑过要还手，就算死在她手中，他也甘愿。
　　你……是不是你杀了仓木？凡诗看着跌在地上的仓木，疑惑着为什么他并不反抗，吸血鬼不应该是这样子啊……
　　仓木？仓木就是我啊？仓木想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哀伤的眼神看着凡诗。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对不对！凡诗举起随身携带的刀，砍向仓木的胸膛，却在半空中停住。那双泛着血色，令人恐惧的眼睛，不知为何显得那样悲伤，让她下不了手。

　　6
　　杀了我吧，凡诗。仓木缓缓开口，声音里竟有一丝哽咽。
　　你怎么知道我叫凡诗？凡诗盯着仓木，惊奇地发现他的声音竟是那么熟悉。
　　仓木不再说话，他怕再发出一点声音就会被凡诗认出来。
　　你到底是……凡诗把刀扔在一边，努力地思考着。
　　傻瓜，如果我不是仓木的话，你早就死了。仓木忍不住伸出覆盖着青色皮肤的手去，抚摸凡诗的脸。
　　好疼。凡诗向后一缩。
　　让我抱抱你，再杀了我，好吗？仓木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凡诗。
　　不，我只能让仓木抱。凡诗摇摇头。
　　我就是仓木！仓木冲动地脱口而出。
　　你不是！仓木才不是你这个样子！尽管那个声音是凡诗再熟悉不过，但那张恐怖的脸绝不是仓木的。
　　我以为你死了，为了帮你报仇，我才变成吸血鬼，现在你却要杀了我，你不相信我没关系，再见到你那一刻起我就没奢望过你相信我，我只是……你杀了我吧，为你那些愚蠢的村民们报仇吧，我不会怪你的。仓木绝望地闭上眼睛。
　　你真的是……真的是……凡诗退后几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动手吧。
　　不，不，不，不，不。凡诗连连摇头，久违的泪无可节制地涌出，她索性跪在地上，尽情地哭泣。
　　别哭。仓木忍不住伸出手，拥住凡诗，她没有挣扎。
　　对不起。

　　7
　　族长，吸血鬼，他是……仓木，我下不了手，他是为了我才……凡诗跪在族长面前。
　　唉……以前是我们对不起你，这是报应啊……族长叹了口气。凡诗听懂了他的意思，他不准备再追究这件事了。
　　谢谢您，族长。

　　仓木，出来吧，我们回去，族长他答应原谅你了！凡诗回到树林里。
　　仓木——仓木——出来呀——凡诗遍寻不着仓木的影子，只看到树林正中的那棵老树上刻着几行字：凡诗，我走了，我留下会让你为难，我已不能再变成原来的仓木，我永远都是吸血鬼了，我配不上你。忘了我吧，凡诗。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仓木——我不在乎——你回来——你想让我痛苦一辈子吗——我欠你太多了，仓木！凡诗抱着树干哭喊着。
　　凡诗，别哭，忘了我，你可以的，我不能留下来，我不想再做吸血鬼，但我永远都不可能变回以前的仓木，对不起，凡诗，我远远地离开，然后找个地方了结自己，我不能再害人了。凡诗，我永远的爱，永别了。仓木远远地看着哭泣的凡诗，强忍住不去安慰她。
　　仓木，我知道，你离开了这里就会死，你是善良的，你不忍心再伤害别人，仓木，别担心，你不会孤单，我陪你。凡诗轻声说完，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短刀，抵住自己的脖子。
　　凡诗，不要，我在，我在这里，我不走了，你不要……仓木急急地飘到凡诗面前，紧紧地拥住她。
　　仓木，我就知道你不会看着我死的……不要再离开我……永远都不要再离开我……凡诗躺在仓木怀里，幸福地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