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約主義「集子Ⅰ」》果子寶寶

5、永記吾愛

　　1
　　深夜的宫殿，月光柔柔地撒在我身上。或许只有此刻，我才能抛开一切与权位和战争有关的烦恼，静享这片刻的宁静。
　　手，还是很自然地握住胸前那块淡蓝色的石头，轻抚石头上的凹凸处——“永记”。我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十多年，它也陪伴了我十多年，虽然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也没有人知道上面刻的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但我从未怀疑过，它，一直是我勇气的来源，也没有什么比它更了解，身为一个国家里唯一的却是最高级的女官，身负着多么重的压力，有着多么深的苦涩。无论它是多么普通的一块石头，我将永远把它带在身边。
　　嗯？我眉头一皱。门外传来一片嘈杂声，似在争吵，又似在打斗，我懊恼的站起来，思绪早已被搅得一片混乱。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把拉开门，却见地上躺了一个伤痕累累的男人，侍卫正准备把他抬走。
　　慢着。我制止了他们，同时也制止了他们的报告，这样的脸，这样的情景，我似乎在哪里见过？我蹲下身来，凑近他的脸，想看得更清楚些，冷不防被他轻轻一吻。怎么会这样？他不是晕倒了吗？我不知道自己的脸是不是红了，我甚至感到不知所措，因为从没有人敢对我这样。
　　等我慢慢反应过来，他已又被站在一边的侍卫踹了一脚，他剧烈地咳起来，伴着丝丝缕缕的鲜血，隐没了呵斥声。
　　走开。我冷冷地说。他们很识趣地退开了。
　　我不管你是谁，忘了你今天做过的事，离开这里。我看着他的眼睛。
　　你……不……记……得……我……了？他很努力地吐出几个字，眼里满是失望。
　　我冷冷地笑了，我没有杀了你，并不代表我会纵容你继续闹下去。我并不是忘了你，而是根本不认识你。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的话，因为我说完再看他时发现他已闭上了眼睛。
　　心悄悄地疼了一下，我并不否认我对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我敢肯定我绝对不认识他。
　　把他抬到我的寝室来，请医生来为他治伤。我面无表情地说。
　　是，主人。声音里有一丝的不肯定和更多的疑惑，连我也不敢相信，我不是一向对男人恨之入骨的吗？何况是如此大胆闯进禁地并对我不敬的人？
　　你到底是谁呢？我在哪里见过里你？
　　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他苍白的脸抽搐着，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你……你……他发出一阵模糊不清的声音。我触电般地迅速缩回手，却被他握住——毫无力度，却没有放开的意思。
　　放开你的手。别乱动。我已摆不出任何架子。
　　他似乎没有听见我说话。
　　是你……一定是……琦睿……他碎碎地念着，我却只能听清这几个词。琦睿？我？可是我的名字叫米曦。
　　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认真地对他说。
　　不，你……是我……的琦睿，我们……约好的……今生……再续……我们的……爱情……可是……你……他艰难地说完，又开始咳，我想伸手擦去他嘴角的鲜血，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不要再说了，休息吧。我用力挣开他一直握着我的手，站起身来，却在走出房间的前一秒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或许是为了拉住我，他滚落到地上，身上已包扎好的好几道伤口裂开来，鲜血不停地往外渗，他痛苦地在地上抽搐着。
　　医生！我第一次不顾身份地大叫。
　　一阵风吹过，泪随而落，心痛得厉害，是为了那个陌生的男人吗？

　　2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像是死了一般。我贴近他的脸，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这样我才能说服自己他没有死。
　　你醒了？我感觉到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心头掠过一丝惊喜。
　　琦……睿……
　　琦睿到底是谁啊？我好奇地问。
　　你……不记得了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多快乐啊……他并不理会我，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你又是谁？我仍不放弃。
　　翟……恩……我好像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啊。
　　算了，看他这个样子也问不出什么了。
　　主人，女王要见你。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
　　别……走……似睡非睡的他拉着我的手不放。
　　乖，我很快就回来。我像安抚小孩般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女王殿下。我怯怯地站在女王身边，无法预感将会发生什么事。
　　米曦，那帝斯准备进攻我国的事你该知道吧？女王一脸的担忧。
　　知道。您在担心些什么呢？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那就好，我只是希望你万事小心为妙，这可是半点马虎不得的。女王似乎话中有话。
　　是。我只能低头回应。
　　没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
　　是。
　　女王在担心些什么？担心那个叫翟恩的男人吗？怀疑他是间谍？会吗？我也不敢保证。

　　你回来了？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光彩。
　　别以为这里是你的家。女王的提醒使我不得不提高警惕。
　　他愣了一下。
　　好好养伤。伤好了，你就可以走了。
　　你要赶我走？他的眼神暗淡下来。
　　难道你要永远住在这里吗？这里是皇宫，你随便闯进来，我能让你活到现在算你走运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我不想住在这里，但我想和你在一起。你是我的琦睿，我们发过誓要永远在一起的。
　　开什么玩笑？你是谁？我是谁？我和你永远在一起？可能吗？简直是做梦！
　　你还记得它吗？他似乎还不想放弃，从衣襟里掏出一块淡蓝色的石头。
　　这是……我取下一直挂脖子上的那块石头，竟是一样的颜色。
　　你把它们拼在一起看看。
　　我几乎是抢过他手里的石头，和我的那块拼在一起——“永记吾爱”。天衣无缝。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3
　　我们的前世，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相爱却又被迫分开吗？我真的曾经和他一起许下誓言吗？如果是假的，那块石头又该怎么解释呢？我甩甩头，企图甩掉着些烦了我几天的问题。
　　琦睿。他从身后抱住我，我没有拒绝，我想我有理由相信他。
　　对不起，我不叫琦睿。我假装生气。
　　哦，对不起，米曦。我……
　　有什么事吗？干嘛吞吞吐吐？
　　你跟我走，好吗？他犹豫着，还是开了口。
　　为什么？我疑惑地问。
　　我希望我们可以像从前一样，自由地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困在皇宫里，哪儿也不能去。
　　对不起，不可以。我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要我放弃这一切，我做不到。
　　好吧，只要我们在一起。

　　翟恩呢？上哪去了？我遍寻不找他的身影，心中不免焦虑。千万不要闯什么祸。我在心里祈祷着。
　　主人，我听说您的朋友闯进女王的寝室，被抓了起来，明日将被以冒犯女王之罪处死。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心中一惊。
　　属下不敢欺骗主人。
　　我该怎么办？去向女王求情吗？我有什么权利这样做呢？女王早就提醒了我，现在他闯下祸，我有什么理由去要求女王手下留情？别说是他一个原本不属于皇宫的人，即使是皇宫内的大臣，冒犯了女王也同样是死罪难逃。可是，我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处死吗？不。
　　眼前，要救他，路只有一条，就是去劫狱，把他救出来。但那以为着我的皇宫生活将永远地结束，我也将成为一名被通缉的逃犯。我没有选择。女王殿下，对不起，我辜负您了。

　　跟我走。我偷偷地潜进大牢，很轻易地找到了他。
　　我知道你会来的。
　　别废话，快走！我拉着他绕过一道道机关，顺利地逃出皇宫。我对这里是再熟悉不过了。
　　米曦……对不起……我……你快回去吧……他一脸的歉疚。
　　你说我还回得去吗？我苦笑。
　　那……
　　我们快逃吧，越远越好。
　　好，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
　　我点点头，随他一起隐没在夜色中。

　　4
　　这是哪儿？当我停止奔跑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诡异的森林。
　　我的家，就在那里。他指向前方。

　　天！那帝斯的秘密基地！我惊叫起来，这里我曾来过，是为了完成女王交与的任务。
　　你也知道？他露出奇怪的笑容。
　　你……你……我似乎明白了一切。
　　我转身想要离开，却发现大门早已被封起来，四面出现了身着战衣的侍卫。
　　我很清楚等待我的将是什么。我已无话可说。他背叛了我。他是早就预谋好的。我倔强地忍着泪，把委屈全都咽到肚里，我不能让他看出一丝的失望，我怎么能相信他？我竟笨到这种程度！
　　泪，终于不受控制地落下，我不愿再看他一眼，任一群人押着我，把我关到高高的石塔上。我没有反抗，因为我知道我对付不了他们。我好恨……
　　米曦……我此刻最不愿意见的人，还是出现了。
　　我别过脸，懒于与他搭话。
　　我是身不由己。那帝斯，是我父亲，我不能背叛他，对不起。
　　我咬着牙。
　　关于我们的前世，都是真的，只是今生我无法实现我的诺言，如果来世我们再相遇，我一定加倍还你。
　　没有来世！我情愿永不超生也不愿意再遇见你！我恨死你了！我再也忍不住。
　　不要这样。
　　我闭上眼，不想再说一句话。

　　好疼……我蜷缩在角落里，浑身颤抖着，尽管他们逼供的方法很毒，但我决不会透露一个字，我不能再对不起女王，对不起国家里的所有人。
　　米曦，你没事吧？我下意识地向后躲去，来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哼！我绝不会上当，何况来的还是这个背叛我的男人。
　　米曦……他伸出手，想要触摸我，我头一歪，躲过了他的手。
　　你恨我吗？怎么能不恨！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打我吧……我不想再碰到你，而且，我也没有力气。
　　不要不说话，求求你，说一句话吧。
　　我——恨——你。这是我唯一能说的话。
　　他低下头，沉默了许久，然后慢慢走了出去，脚步，好沉重。
　　你内疚了吗？你不能背叛你的父亲，所以你就背叛我……

　　5
　　米曦，你走吧。当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说了一句让我不解的话。
　　你又在耍什么花样？我疑惑着，却没有说出口。
　　反正我呆在这里也活不了多久，走就走。我缓缓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他伸出手想要扶我，却被我打了回去。
　　到底是怎么了？我已经走到基地外，却还是没有出现半个阻止我的人。是他做的吗？
　　我好累……不知什么时候，我趴在里基地不远的树林里，沉沉睡去。

　　听说，今天主人要处死翟恩王子。
　　是啊，好像是因为他放走了抓来的那个女人。我听到有人低声谈论着。
　　怎么会？那帝斯竟连自己的儿子都忍心杀害？虎毒不食子，他真是连畜牲都不如！
　　我静静地伏在草中，不敢妄动。
　　那，那是翟恩吗？我远远地看到一个人被绑着，推上刑台。
　　他背叛了我，最终却还是舍弃自己的性命救我，我该是恨他，还是感激他？我不知道。
　　烈火，熊熊地燃烧着，他在木架上痛苦地挣扎着。我想冲上去救他，但我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是和他一起被烧死。没想到，我还是逃脱不了看着他死去的痛苦。
　　心如刀割已不足以形容我的痛，眼泪无可节制地落下来，但愿，烈火不要烧去了那块蓝色的石头，不要烧去了你的记忆，但愿，来生我能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