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淳于歌

115、生辰

　　启灵十六年五月十五，又到了晔京一年一度的花灯节，也是既同的生辰。
　　与韩思珈相识以后，既同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在海楼满城石榴红时，一个初夏凉爽的月盈之夜，却比盛途小了三个月。盛途出生那年格外冷，临近二月底依然春寒料峭，大雪落了一夜后，他呱呱坠地，哭声啼破了寂静的晨晓。

　　转眼已是不惑之年，不过因为修为高深，既同仍是二十来岁的模样，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丝毫痕迹。
　　如往年的生辰一般，宫中和旧友们都送来了贺礼。不过因为年岁不大，还不到摆宴庆祝的时候。

　　冷绣丹终于从繁杂的事务中抽出身来，在家中设了一桌小宴，邀请既同等人小聚，只当给他贺生辰。
　　虞无邪前两日出远门，去东海口找炼器的材料去了，一时回不来。郁娘、林见山都在别州有公务，最后赴宴的便只有既同、盛途和一把遇仙剑。

　　三人坐在小院里推杯换盏，虞无邪给哥哥炼的一副骨头还未完成，虞无欢也早已习惯了栖居剑中，不过这会儿从里面跑出来，给既同祝贺了几句。他吃不了生人的食物，便折了一枝石榴花，坐在屋脊上看深青色天幕中寥落的几颗星。

　　两壶好酒见了底，虞无欢站起来挥舞着双臂，兴奋地大叫：“燃灯了！”
　　冷绣丹的住处在晔京城北的山脚下，与司药监离得近，又方便打理药圃。三人于是一起出门，去了山腰上一处观景台。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去了城中看灯逛市，观景台上没什么人，凭栏而望，晔京城尽收眼底。

　　千家万户，此时点缀在辉煌灿烂的灯火之中。明灯万盏，犹如星河倒悬。不多一会儿，城西的空地上浮起无数风灯，各色各样，摇摇晃晃，仿佛流萤漫天。
　　冷绣丹看着满城花灯：“今年得益于水利工程，南方虽连降大雨，却并未成灾。各州丰收，仓廪富足。陛下特意安排，在城西燃风灯庆贺，与万民同乐。不过依照她的性子，说不准这会儿已经微服出宫，混进人群之中了。”

　　盛途笑道：“盛世祥和，她也不能终日困在宫中，埋在一堆奏章里。不过，古往今来，年年出宫参加民间佳节游戏，让百姓各个识得皇帝面容的，她还是头一个。”
　　既同也道：“德明智彰，亲善仁和，正是盛世之君。陛下的宏图，岂止是要天下海晏河清，她想要的，或许是一个我们从未见过，也不曾想象过的全新世界。”
　　冷绣丹轻轻道：“樊姐姐慧眼独具，选对了人。”
　　“看到如今天下的模样，她会欣慰的。”既同宽慰道。

　　“她也会希望我们早日放下，开开心心的。”盛途拍了拍既同的肩，“民间流传，燃风灯时许愿，无有不灵。今日是你生辰，不如许个愿吧。”
　　风灯早已没入天幕，化作星辰万点。既同望着脚下的盛景，微微一笑：“那便愿岁岁朝朝，此情长存。”

　　及至夜半，三人分别。回到卧房，盛途将灯笼里的蜡烛换成红色。满室生辉，映着新换的绯红帐，竟有几分新婚夜的氛围。
　　既同假作不见，换了寝衣坐在床边，才莞尔一笑：“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今天突然布置这些做什么？”

　　“咳咳，”盛途清了清嗓子，与他并肩而坐，难得有几分紧张，“这么多年，总是让你为我拋花。我想着今日美景良辰，不如也让我为你抛一次花。”
　　既同不解：“要抛花，也要等到上巳节时去城里，这会儿抛什么？”
　　盛途见他不懂，只能说得再直白一点：“当初在梦里，因是我造的梦境，自然随我的心意来。我突然想到，你也未曾提起过，难道你不好奇我们亲热时，我感受如何？”

　　既同一怔，片刻后恍然，脸上顿时烧起来，但又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哈！我当你是又琢磨什么新花样，却没想到这花样新至如此。归远，到底是我好奇，还是你好奇？”
　　同床共枕多年，既同已经不像往日那般容易羞涩，还有心情取笑人。

　　盛途把他扑倒，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又好气又好笑：“我认认真真问你，你还笑我。机会只有这一次，你要是不答我，下次再想可没有了。”
　　既同只好搂着他脖子，憋着笑道：“多谢盛公子体贴，不过，我还是喜欢老样子。”
　　他还是喜欢那个情动之时，急不可耐、偶尔失态，像是要将他彻底吞噬的盛途。
　　盛途跟着笑：“既是如此，春宵苦短，我们可不能辜负了。”

　　烛火融出一汪浅浅的烛油，清澈而滚烫。烛心一爆，烛油一颤，便顺着烛身淌下，在灯笼底座上凝成浅色的灯花。
　　人影落在灯笼上，随着烛火晃动不止，及至蜡烛燃尽，晨光入户，才终于停了下来。

　　既同背着书包，匆匆下楼，去老位置骑上自行车往教室赶去。昨晚有事睡得晚，早上就起得迟了，来不及吃早饭。
　　今天是新学期的第一节全校大课，他到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差不多快坐满。
　　挑了一个人少点的地方坐下，正往外拿课本，听见旁边一个清朗的嗓音：“请问这里有人吗？”

　　既同一边抬头一边道：“没有，随便坐吧。”看清来人，却突然愣住。
　　一张英俊的面孔，含笑看着他。注意到他书包里的课本，来人道：“你是历史系的？我是传媒学院的，你好，我叫盛途。”
　　对方伸出手，既同赶紧握住，有点磕巴道：“我，我叫且殊。”既同父亲热爱历史和古代文学，当初母亲给他取了名字后，父亲就早早还给他定了一个字。

　　盛途在他旁边坐下，熟稔地和他交谈：“你大几？”
　　“大二。”既同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跳不止，脸上也有点发热，没敢再看盛途，“你呢。”
　　“我也大二，我们同届。听说大一也修这堂课，我还以为你是学弟呢。”
　　既同好奇：“为什么这么觉得？”
　　盛途眼里的笑意又勾得既同心头一跳：“看你好像有点紧张，我想只有新生会这样。”
　　既同脸上更红，辩解道：“我只是，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
　　盛途正要说什么，老师已经走进教师，铃声也响了。

　　下课之后，盛途要了既同电话，还主动联系了他，两人自此便时不时发信息聊天，上课时也总坐在一处。
　　有一回，在食堂吃饭时，盛途问他：“你平时看小说吗？就是除了正经的历史典籍什么的。”
　　既同点点头：“偶尔也看。”
　　“不过我刚想到，好像古籍里也有很多神鬼志怪类的。你相信吗？我们所处的世界只是三千世界的一个，也许在别的地方有另一个世界，里面的人崇尚修道成仙，修士们上天入地，一活就是几百年。”

　　既同笑了：“虽然科学暂时没有相关的发现，但我猜，我们所在的不是唯一的时空。或许真的还有别的平行世界存在，只是那些世界里会不会有神仙，我就不知道了。”
　　盛途盯着他，半是认真道：“或许在那个世界，我们是很好很亲密的朋友。我第一眼在教室里看见你，就觉得你很面熟，好像已经认识你很久了。”

　　既同心中一动，想说“我好像也是”，但没敢说出口，反而开玩笑掩饰慌张：“你不会是觉得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们在另一个世界很……很亲近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啊，不是有那样一种说法吗？命中注定，就是不管在什么时空，哪个世界，我们注定会成为朋友。”盛途喝了一口水，眼睛仍看着既同，见他被呛了一口，才露出得逞的笑，轻飘飘转开了话题，“对了，元旦你有什么安排吗？我打算去上林广场跨年，你要一起去吗？”

　　既同正被“命中注定”几个字烧得心慌，脑子发懵，胡乱说道：“我……我也不知道，可能吧。”
　　盛途看他吃完，递给他一张纸巾：“那我在广场的灯树下面等你，你要是能来就最好了。”
　　“唔，”既同总觉得不能轻易应了，支吾着：“我、我尽量过去。”说完又赶紧补充，“我要是过不去，你不要一直等，怪冷的。”
　　盛途轻轻笑了两声：“好。”

　　元旦当天，既同晚上七点的时候收到盛途信息，说已经出门了。他手一颤，差点摔了手机。纠结了几番，去衣柜里翻衣服，折腾来折腾去，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还找室友借了香水喷了两下，在室友打趣的笑声中逃离了宿舍。

　　热闹欢快的节日氛围充斥着城市的每一处，街上灯火辉煌。到了地方，广场旁两排闪亮如星河的灯树，顶上也拉了小彩灯。盛途正站在一株最大的灯树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眼角微弯，显然在和身边的朋友说笑。
　　既同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盛途一扭头便看见了他，向他招手：“既同，快过来。”

　　既同几步走近，有点儿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的字？”
　　盛途笑道：“在你书上瞥见的，走吧，先去吃饭？”
　　他推着既同在朋友的簇拥下往前走，既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从来没有在书上写过自己的字。

　　但后来他也没机会问，一群人去店里吃了饭，朋友们拿出蛋糕时，既同才知道今天是盛途的生日。他连礼物也没能准备，盛途把蛋糕递给他时，说：“一会儿散了，你再陪我逛逛，就当送我的礼物了。”
　　既同只能赶紧答应。

　　之后他们跑去游戏城玩游戏，一直闹到快十二点，才回到灯树底下，望着不远处的大厦投屏，与人群一起倒数。新年的钟声想起，众人高声欢呼，情侣们拥抱接吻，盛途扭头，凑近了既同：“新年快乐。”
　　温热的气息打在脸上，既同又紧张起来，干巴巴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和朋友们道别后，两个人灯树中间的长街。既同看见盛途眼中映着灯火，想起他吹蜡烛许愿时被烛光照亮的脸。许完愿后，盛途笑着看了他一眼。
　　虽然很不想自作多情，但既同总觉得那个愿望和自己有关。想说的话在嘴里转了好几转，终于鼓足了勇气：“你许了什么愿望？”

　　盛途故意卖关子：“说出来就不灵了。”
　　既同提起的心一落，莫名觉得有点失望，但还是笑着道：“也是。”
　　盛途却又压低了声音：“不过，告诉你的话也没关系。”
　　既同微微睁大了眼睛，紧张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盛途仰头看着远处的灯树，点点灯光如星子落在他眼里：“我许的愿望是，岁岁朝朝，此情长存。”
　　既同怔住，与他无关，但似乎又有关。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却来不及抓住。正着急，突然醒了，日光投进帐内，他清楚地看见盛途熟睡的脸，自己正被他抱在怀里。

　　想到梦中情形，不禁一笑。梦里的世界怪异又新奇，里面的人比现实世界的人更加从容自在。三千世界，或许他们所在的果真只是其中之一吧。若真是如此，只希望能如梦中的盛途所说，无论在哪个世界，他们都能成为亲密的朋友，成为深爱的恋人。

　　盛途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带着睡意的语调慵懒：“什么事这么高兴？”
　　既同抱紧了他，在他颈窝里蹭了蹭，感觉熟悉的气息萦绕鼻间，才道：“做了一个梦。”
　　“梦见什么了。”
　　既同轻笑：“梦见，昨晚许的愿望成了真。”

　　岁岁朝朝，此情长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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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是梦境，所以梦里梦外的盛途生日时间不一样。
把两个番外合到一块儿了，让殊途夫夫去当代世界游玩了一圈，哈哈哈。
番外到这里就结束了，谢谢小天使们一路陪伴。我们下一本书再见吧，小天使们给个收藏呀！
接档文 娱乐圈穿书《反派影帝打造计划[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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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那个为了出名不择手段讨好主角、打压新人的作死编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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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灯绝对是其中下场最惨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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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叫他没主角光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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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作为反派，自然没有好下场，
主角攻受登顶影帝的那天，他悄无声息地死在了一场大火里。
秦灯穿过来，第一次见到裴念明，心中一动：“嚯！”
再看了他的作品，义愤填膺：“他不当影帝谁当影帝。”
于是，帮他进剧组，为他量身打造剧本，与害他的人大战三百回合，誓要再他黑化之前拉他走向顶峰。
却不知，重生归来的裴念明看着这个和记忆里迥然不同的小编剧为他鞍前马后，心中冷笑：“呵！”
后来，在恋爱综艺上，大家发现影帝总是为他家编剧鞍前马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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