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莲那落迦》蝶影微踪

10、病名为爱（下）

　　不知道何时开始，我变得越来越不认识自己。所有人都用一种恐惧、憎恨的目光看着我。我不在乎，因为我是祆撒大神派来收割他们眼泪的。那泪里有恐惧、怨毒，有留恋、不舍，有爱、有恨。这些苦涩的眼泪化作从天而降的暴雨，浇灭苦境一切的爱恨情仇。

　　可是，我渡了他们，谁又能来渡我？

　　我是恨我父亲的。他让我拥有了一副不死的残躯，让我在永无止境的岁月里，忍受那颗恶魔的心脏带给我的永无止境的折磨。

　　这一世的九千胜比上一世的他残忍了许多，他的刀已经杀了很多人。而上一世的他虽然贵为刀神，但从来兵不血刃，唯一一次开刃就是为了我，他的刀上只沾过我的血。

　　更重要的是，这一世的他也是死神找不到的人。所以，从与他重新相遇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感到也许他就是能带给我真正解脱的那个人。

　　能死在他的刀下，我甘之如饴。

　　但在此之前，我要杀掉最光阴这个贱人！就是他！就是他毁掉了我全部的爱情和希冀！

　　当我的战镰对准最光阴的心脏砍落的时候，斜里插过来一柄黑色利刃，猛然阻住了我的战镰。这柄黑色利刃反射了一束刺眼的月光，让我感觉非常不舒服，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一下。我被激荡的刀气逼得踉跄后退数步，勉力用战镰支撑身体站定，抬眼却看见了当年的九千胜，不是转世的绮罗生，而是那个真真正正的九千胜——白衣胜雪、绮耳如玉，和最初我们竞花亭相遇时一样——那个我爱了几百年的九千胜。

　　血从我的口中涌出来，我的心脏痛得几乎让我发疯，但我却在他面前止不住地大笑。不知从何时起，每当我感到疼痛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大笑，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能感到自己是活着的。九千胜冷漠地看着我，正义凛然地说：“我要用你的血肉填满你造下的罪恶的沟壑。”将手中那柄黑色的刀缓缓指向我。那柄叫作黑月之泪的刀反射着刺目的月光，明晃晃，直晃得我流下泪来。
　　黑月之泪，是月亮为情人落下的祝福的眼泪化成。

　　我的心就是燃着熊熊烈焰的红莲那落迦。九千胜，我要用魔罗心海将你埋葬。如果你觉得那里太荒凉，还有焚心魇可以将你我裹挟，让烈火燃烧我们之间纠缠了百年的爱、恨、情、仇。

　　当焚心魇的烈火裹挟了我时，九千胜直接用那把黑月之泪终结了我罪恶的生命。那瞬间，暴雨不再下，鲜血不再流。我只能站在原地，被焚心魇的烈火吞噬，目送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死前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很轻松，过往的爱恨情仇似乎都随着火焰的焚烧而散尽。我忽然记起，当年，在梨花的簇拥下，我躺在九千胜的膝盖上，说过的那句话:

　　“爱就像这绽放的梨花，纯洁、美丽、芬芳。”

　　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得黑暗、恐怖和血腥的？

　　生命的最后，我将多年珍藏的绮罗耳拿出来，凝视着它们在火焰中慢慢化作灰烬。

　　祆撒大神一直都在试图告诉我真相。可惜我在生命的最后才参悟。泪水从眼眶中滑落。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别了，九千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