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看门狗》胖发

3、人与兽

　　兽医院的住院部是一间仓库改造而成的，被隔成了四间，里面两间是长期住院部，一间是异宠住区，外面一间跟诊疗室打通的是临时住院部。这里没有预想中的异味和吵噪的声音，每间屋子都有着明净的大型天窗、太阳灯和全天候运作的空调，型号各异的笼子甚至因空间充足而偏大，然而让布鲁斯感到惊讶的是，纵然这里大到能塞进一头大象，但屋子里的空笼却很少。
　　“大部分是流浪的，”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雷文顿如是回答道：“哥谭的地下斗兽场挺多，你想象不到那些人都养了什么。”
　　“酷……哦，我是说，”布鲁斯险险地止住了话头，显然他意识到了，在一位富有爱心的兽医面前称赞这种残忍的活动并不适合：“这些都是你救回来的吗？”
　　“只有一些是。”雷文顿挨个检查着笼子，布鲁斯好奇地凑到离自己最近的一间笼子旁，然后，他倒吸了一口气。
　　笼子里趴着一只形状可怖的猫，它骨瘦如柴，只剩一只前爪和一只眼睛，两只耳朵全被割掉，身上几乎全是绷带，只露出些许荒芜的带疤皮毛和半个脑袋，能让布鲁斯能够看清它原来应该是只黑猫。
　　无法抑制的愤怒涌上心头，布鲁斯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发现，此时此刻他的声音有多接近那只暗夜的怪物。
　　“她从前的主人干的，”雷文顿的语调毫无起伏，诉说着残忍的事实：“我的朋友在开水锅里发现了她，这副模样能活下来全靠意志支撑，我只是为她提供了一个能够安全等死的地方。”
　　猫咪静静地用仅存的眼睛看着笼子外的人，宛如一尊早已死去的木乃伊，布鲁斯注意到，她甚至无法再自主调整瞳孔对光的适性，他站的位置挡住了太阳灯光芒进入笼子的部分路线，而那只猫仅仅只是把半阖的眼皮掀开了一点，菱形的瞳仁丝毫没有变化:"这只猫为什么……不安乐死？"
　　雷文顿看了他一眼：“多数癌症晚期只能在床上等死的人类也不会选择给自己安乐死。”
　　布鲁斯想辩解点什么，但张了张嘴，他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雷文顿没管他，在这只猫的病历卡上写了些什么之后，他蹲下身打开下面的大笼子，布鲁斯退了两步，发现里面躺着一条熟悉的黑色大丹犬。
　　“斗狗场出来的，”雷文顿解释道：“我要先检查，稍等一下。”
　　布鲁斯安静地站着，看着雷文顿给那只大狗测量体温，检查伤口，更换点滴和食物，与昨晚初见时癫狂的样子完全不同，此时此刻，那只黑色的大丹犬眼神温顺而宁静，对医生的动作配合至极。
　　“看起来你还很善良，”布鲁斯若有所思地说，他收起了那副不正经的模样：“这在哥谭可真是少见，你是本地人吗？在哪读的兽医？”
　　“土生土长——康奈尔。”
　　“喔，那你该知道，这座城市差不多已经没救了，”布鲁斯耸耸肩，看向站起身的雷文顿：“你该呆在纽约别回来的。”
　　“这倒是大实话，纽约怎么着都比哥谭好太多。”雷文顿观察着另一间笼子，漫不经心地说：“可我被诅咒了，离了哥谭没法活。”
　　布鲁斯顿时笑出了声：“天啊，你的幽默感还真是糟糕，不过亲爱的，你一本正经说冷笑话的表情真的辣极了。”

　　从窗口看到跑车驶进韦恩大宅的车库之后，家里最小的那个男孩马上跳了起来，他冲出自己的卧室，穿过长长的走廊，跳下楼梯的时候刚好看到他的父亲:“父亲！”
　　“达米安，你的礼仪呢？”脱下外套递给管家，韦恩家主皱着眉头数落小儿子:“家里的楼梯可都是老古董了，就算阿福每年保养，也禁不起你直接从六阶上往下跳。”
　　年幼的韦恩抿了抿嘴，马上认错，态度好到连老管家都侧目了一瞬，随后，男孩像条小尾巴一样紧跟着父亲:“您见到提图斯了吗？他恢复得怎么样？”
　　“提……什么？你都给那条狗起好名字了吗？”布鲁斯愣了愣，无奈地拉着达米安在沙发上坐下:“是的，我见到那个孩子了，他住着一个大笼子，里面有舒适的毯子、干净的水和食物，比斗狗场的环境好上一万倍，伤口都被仔细包扎过，他表现得很安宁，看得出他被照料得很好。”
　　“而您甚至都没有给我带一张照片回来。”达米安硬邦邦地指责他的父亲，言语犀利且直击重点:“您只顾着跟医生调情。”
　　布鲁斯差点把咖啡喝到气管里去:“阿福？！”
　　“达米安少爷跟您小时候一样调皮，”老管家不紧不慢地说:“他很担心提图斯。”
　　所以你就让他把补眠的时间浪费在蝙蝠洞里的窃听行动上吗？这小混蛋五天四夜没阖眼了，你就这么放任他在猝死的路上一路狂奔？布鲁斯心想：而且，好极了，他的管家现在也开始叫那个名字了。
　　“我也听见了，猫，”达米安换了冰冷的声音说：“开水锅之类的，我要知道她的主人是谁。”
　　陈述句，只是表达一个态度，布鲁斯知道这是个危险的讯号。达米安刚刚成为罗宾没多久，这孩子回到这个家的时间甚至不到一年，他的幼子还没有完全从“惹我者死”的刺客古训中脱出，而显然，一只活着被扔进沸水之中的猫完全点燃了他的怒火。
　　“达米安，”于是，蝙蝠侠沉声道：“我告诉过你什么？”
　　“能做出那种事情就不能再被称之为‘人’，父亲，”达米安讥讽地说：“用‘畜生’来形容显然也太过侮辱灵长目之外的动物。”
　　“这个国家有对应的法律。”
　　“万一他并没有受到惩罚呢？”达米安生气地站起身：“你不对我开放蝙蝠电脑也没关系，我今晚会去看提图斯，我要亲自问那位医生！”
　　说完，韦恩小少爷气鼓鼓地冲上了楼，布鲁斯按着额头叹气：“我小时候也这么难搞吗？阿福？”
　　老管家端来点心：“很高兴您终于有了自知之明，老爷，虽然迟了点，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您在十岁的时候可比达米安少爷天真太多了。”
　　“我以为我从八岁那年起就不再天真了。”一口气把咖啡灌进嘴里，布鲁斯抓了一把小甜饼，没形象地歪在沙发上，阿尔弗雷德不赞同地看着他：“哦，显然有些东西需要对比才能看出不同。”
　　跟一个从小给你包尿布看着你长大的老人讨论育儿经显然是件自讨苦吃的事情，布鲁斯摆摆手，岔开话题：“兰博尔的身份背景也非常干净，哥谭土生土长，从小到大有迹可循——说实话，他身上唯一的疑点就是哥谭怎么能长出这么干净的人？”
　　昨晚罗宾归巢之后，蝙蝠侠就把雷文顿·兰博尔的祖宗三代都扒了出来。对方的曾祖辈是西班牙移民，母族则是德裔移民，双方家族一直都是同裔通婚，直到雷文顿的父母辈才变成西德一家亲，这导致了雷文顿是个半点美国血统也无的外国混血，但毫无疑问，兰博尔医生家里三代都是哥谭的本地人，家世只能说勉强够到中产的边儿。兰博尔在哥谭公立高中毕业，进了哥谭大学学生物并读了硕士，随后去往纽约康奈尔兽医学院读博士，以优异的成绩完成所有学业之后，兰博尔回到哥谭，卖掉了市中心的房子，在近郊租了块地开起了宠物医院。
　　兰博尔医生今年三十岁，虽初出茅庐却已经是哥谭兽医行业中小有名气的医师，同时也是一位黄金单身汉，他的私生活痕迹也清晰简单，哥谭市内分布各处的十几家酒吧都有他的消费记录，完全合情合理合法。
　　“这可真算得上是至高无上的夸奖了，老爷，”阿尔弗雷德说：“鉴于上一个得到这种评价的人是超人，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对方是一位值得韦恩结交的好先生？”
　　布鲁斯嚼着小甜饼思索着今天所见到的一切，强行找出不对劲的地方：“不，严格意义上来讲，超人可不算是个人。说干净也……你知道吗阿福，那个医生光凭脸就能刷开好莱坞的大门，金发碧眼，日耳曼人种，典型的纳粹禁欲脸，他把父母族裔的优势发挥了十成十，这种类型的怎么可能没市场？可他没有开房记录，他在酒吧买的酒几乎都是不会喝醉的温和型，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甚至还跟动物说话！这种洁身自好严于律己的老式德意志男人在哥谭早就绝种了——而他身上最大的疑点，就是见到罗宾的时候太过平静了。”
　　“以长相和私生活来定论他人可不是好习惯，并且我清楚地记得，您小时候还试图跟蝙蝠沟通。至于后者，我以为在斯蒂芬妮小姐跟着您进行夜间危险活动的时候，您就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阿尔弗雷德对自家老爷的评价不置可否，他以一种强硬的姿态收起还剩一半的甜品盘，慢悠悠地说：“恕我直言，街头巷尾的人们甚至在猜测，在海伦娜小姐和达米安少爷之后，下一位蝙蝠女侠和罗宾会选择什么样的制服配色。”
　　哥谭的噩梦只有蝙蝠侠，也只是蝙蝠侠，那翼手目的黑色怪物仅仅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就成为了笼罩在这座城市上空的阴影，相比之下，每隔几年就更新换代的蝙蝠女和小小鸟，已经被哥谭的反派们戏称为蝙蝠侠的“消耗品”了，或许罪犯会被他们打得哭爹喊娘、束手就擒，但恐惧？
　　抱歉，还真没有那种东西，就连哥谭那些在夜间活动的平民，在偶尔捕捉到蝙蝠女和罗宾的尾巴时，第一反应也是掏手机拍照，相比之下，兰博尔医生对待罗宾的态度简直算得上十分尊重了。
　　布鲁斯还想反驳，却发现手里的小甜饼没有了，他眼巴巴地看着阿尔弗雷德的手，但老管家对自家老爷试图用星星眼来乞求甜品的行为十分嫌弃，他毫不犹豫地端着盘子上楼，把剩下的小甜饼全部投喂给了气呼呼的知更鸟少爷，等到他下楼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的老爷摸着下巴：“韦恩最近的公益活动都捐到哪儿了？我记得以前有在做宠物方面的？跟法务部咨询一下，最近弄点流浪猫狗绝育啊、盖几个收容所搞领养什么的活动出来。”
　　“如果您想为达米安少爷收养提图斯，这的确是最稳妥的方式，”阿尔弗雷德表示赞同：“鉴于兰博尔先生目前表现出来的无害性，以及他对哥谭市生态做出的贡献，我个人以为，他值得一些更实在的资助。”
　　比如钱，钱，和钱。
　　银行方面的资料显示，那位兰博尔先生在还完学贷之后，基本变成了赤贫状态。他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死于难产，父亲老兰博尔先生在他二十四岁那年死于癌症，父母族都是一脉单传，到现在只剩下雷文顿一人，能那么快还完学贷都是托父母给他留下的一点遗产和雷文顿自己年年赚奖学金的福，他不在市内开医院，也是因为卖掉家里老房子的钱再加上贷款，也只够负担得起哥谭近郊、也就是鱼龙混杂的下城区边缘的地价。
　　兽医虽然是精英职业，但显然，在最近几年内，兰博尔先生还是要扎紧裤腰带来生活。
　　“那就这么定了，”哥谭的国王陛下拍板道：“问问卢修斯，近郊那块的新城蓝图上还有没有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