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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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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是一种煎熬。
主人和客人都沉默,下人们更是大气也不敢喘,屏气凝神站着。
林冰琴起先还跪得直直的,可膝盖下的地面又冷又硬,她渐渐有些受不住,挺直的肩膀开始偶尔晃一下。
跪在她前面的曾墨却纹丝不动,就跟家门口的石狮子一样,跪得端端正正的。
张媒婆尴尬地坐在那里,不时地用手帕擦汗。
当媒婆这么些年,头回遇到这种事情。
同意有同意的样子,不同意也有不同意的说法。林知县可倒好,自他们进门起,一个字也不说。徒让她心里没底。
该不会气火攻心,给他们几个来顿板子吧?
带着这种担心,张媒婆擦汗的频率越来越高。
足足有一柱香的时间之后,林知县终于开了金口。
他目色沉沉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沉声说道:“冰琴,今日,我给你两个选择。”
林冰琴忙正了正身子,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一是老老实实在家,不日之后去参加宫里的选秀。二是跟曾墨成亲,”顿了下,林知县话峰一转,“但是,你若是选后者,须得记住。亲事一切从简。我们林家不出任何嫁妆,曾墨一顶轿子把你抬走就行。自此,你我断绝父女关系,再无任何瓜葛。”
众人目瞪口呆:“……”
事情需要如此僵滞吗?
张媒婆张了张口,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林知县表情冷漠严肃,她不敢再造次了,只好把决定权交给林家大小姐。
林冰琴表情愕然,她知道林知县希望自己参加选秀,以期能在宫里有出头之日,但万万没想到,他的期许值如此之高,一丝机会都不打算给她的。
他疼女儿不假,但想借女儿飞黄腾达的心思更是不假。
林冰琴长相清丽貌美,见过的人都夸赞不绝。
加之勤练过琴棋书画,林冰琴不管是长相还是内在,都是万里挑一的。
也正因为如此,让女儿进宫成了林知县唯一的念想。
眼下,他虽然给了林冰琴两个选择,但明眼人能看出来,他只想让女儿选第一条。
知县家的女儿,能一顶小轿抬走就算成亲?连普通人家的妾的待遇都没有,街坊邻居看到只会笑话。
养尊处优长大的林冰琴,怎么可能空手嫁去曾墨家?
去了,过贫苦节俭的日子,怎么可能受得了?
在大家都认为林冰琴会毫不犹豫选择第一条路的时候,跪在地上的她却一字一顿地回答:“父亲,请容许女儿不孝,女儿选择第二种。”
她拽拽曾墨的袍角,低声道:“择日不如撞日,你这就带我走吧。”
说完,她双手摁着膝盖慢慢站了起来,跪得太久,她身体发僵,站了好一会儿身体才缓过来。
曾墨还在跪着,他想做最后的争取,他咚咚咚冲着林知县再次磕了三个响头,“求林大人成全。”
抬头的时候,额角有血丝渗了出来,一直流到唇边,他浑不在意,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下,目色不惧地看向林知县。
林知县眸色沉了沉,忽地摆了下手,“冰琴既然做出选择,众人见证,我与她父女情分自此终止,你们走吧。”
竟然毫不留情的。
林夫人吓傻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涌出眼眶,“不可啊,不可啊,此事是不是再议?再议?”
林知县却不顾众人愕然的目光,拂袖而去。
张媒婆举着帕子,连着“哎哟”了两声,“罢了罢了,曾侍卫啊,你这门亲事我说不得了,你们自己看着办,我就先走了。”
她哪里敢搅和这样的事情?
让知县家闹得鸡飞狗跳,那可是罪过。
她像躲避瘟疫一样,急风骤雨般地跑掉了。
曾墨还跪在那里,眼睛里涤荡着莫名的情绪。
他到现在还在懵着。
他是按照林冰琴的要求上门提亲,本以为会顺顺利利的,哪知道是被她给骗了。
她压根是一点儿对策都没有,找他,大概也是临时起意的。
他在心里慢慢分析,渐渐明白林冰琴的目的。
自己就是她躲避选秀的挡箭牌啊。
可挡箭牌用到这种程度?
林冰琴没管他,先绕过他跑到母亲身边,直接跪下,身子趴伏到母亲膝上,低声而又快速地解释着,“娘,请原谅女儿的不孝,进宫是父亲一念所想。可女儿不愿。宫里凶险,若是我去了,只怕活不过三天便被赐死,到时连累家里更是不值。两相比较,我还是先出去为好。母亲不必伤心,等选秀日子过了,我自会回来向父亲赔罪。还望母亲体谅。”
林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一做不了这个家的主,二劝不动女儿改变主意。
就只有哭的份了。
“你父亲不让给你任何东西,我纵是心疼你,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帮衬你一丝一毫……”
说到底,母亲还是心疼女儿。
林冰琴,“娘且放心,曾侍卫自会照顾我安全。”她冲还傻跪在那里的曾墨摆了摆手,“你过来。”
曾墨愣了愣,跪行几步来到林夫人跟前。
林冰琴右手往后,使劲抓了把他的膝盖,“快向我母亲保证,你会待我好。”
曾墨疼得眉峰皱了皱,赶紧说道:“林夫人,曾墨一定善待小姐,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林夫人哭得更大声了。
虽然母亲哭得伤心欲绝的,但林冰琴很冷静。
她心知林知县是一时气话,对她来说,这是唯一的机会,要走得趁早,万一林知县反悔,她就只有进宫这一条路了。
她最后向林夫人磕了个头,“女儿不孝,这就走了。”
她拽住曾墨的袖子,示意他快走。
曾墨表情犹豫,他不敢就这样带走人家的宝贝女儿。
林冰琴气极,两个指尖并拢,使劲掐了下他的胳膊,低声催促:“快走。”
曾墨懂了,她很急迫离开这个家。
稍事犹豫,他带着母亲、林冰琴一起往外走。
没人拦他们。
曾母从头至尾都是懵的,表情傻乎乎的。
像是没明白过来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人一起来到门口,果然有辆马车在候着。
林冰琴心里舒了口气,这个曾墨还算有心,要是步行来的。她就惨了。
被父母抛弃的女儿可怜兮兮地走在路上,肯定会被人评头论足。
可坐在马车里面,人们就只能猜测,起码看不到本尊。
她扶着曾母的胳膊,“夫人,您先请。”
曾母说话都不利索,“这,这就走了?”
林冰琴干脆架着老人家的胳膊往马车上一送,她自己则一弯腰坐了进去。
这帘子还没撩下来,花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
“小姐,小姐,我,我也去。”
林冰琴手抓着车帘,皱了下眉头,斥道:“花儿,这种时候你起什么哄,你在家里好好照顾我娘,有事我会找你。”
“不行不行,小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家里仆人那么多,有的是人照顾夫人,我就只管照顾小姐。”
林冰琴:“曾家不比府里,吃穿用度你会不习惯。”
花儿脑袋摇得像波浪鼓,“没关系,没关系。小姐能行,我肯定也能行。”
花儿不由分说爬上马车,挨挨挤挤地找了个位置。
眼见如此,林冰琴轻轻放下帘子,对着马车前头说了声,“走吧。”
曾墨在左,车夫在右,“驾”地一声,马车出发了。
花儿和曾母都不说话,车厢里安安静静的。
林冰琴眼神瞥向车窗外,表情沉肃。
车帘偶尔被风撩起一点儿边角,隐约可以看到经过的路面。
一长段平坦的路面之后,开始进入坑坑洼洼的地段。
车子颠簸得越来越厉害,同时马车速度也缓了下来。
花儿坐在林冰琴的对面,车子猛烈摇晃中,她担忧地看向林冰琴,“小姐,你没事吧?”
林冰琴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花儿转向曾母,“大娘,什么时候会到啊?”
曾母忙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眼,“再有二里路就到了。”
“还得二里路?”花儿沮丧极了,“是不是后面的山路更陡?”
曾母表情拘束,“我们曾家村,比较偏僻。马车往里走,不,不大方便。”
林冰琴忽地转过头,“大娘,”她学着花儿的称呼,“我们是不是应该下车步行?”
曾母尴尬地笑笑,“你头一回来,不能下地走路的。”
林冰琴:“……”
花儿咳嗽一声,帮忙解释道:“大娘的意思是说,如果新娘子第一次到曾家村,是不能下地走路的。”
新娘子?
林冰琴瞧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蓝色。
她没吱声。
车子一路颠簸,颠到林冰琴想吐,颠得花儿脸色腊黄,车子终于慢悠悠停了下来。只听曾墨低沉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到了。
林冰琴难受得想吐,迫不及待就要撩开帘子跳出去,人刚要动,胳膊就被曾母给拉住了。她回头,曾母表情拘谨地说道:“在咱们曾家村,新媳妇第一天上门,鞋子一定不能沾地的。”
不能沾地?
曾母:“让墨儿把你背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