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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双面 ...

  •   三月十九日
      英国伦敦的三月,时常飘着连绵的雨丝,但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和煦,春风温暖。
      “让我们把视线转到俄罗斯,PJ在俄罗斯总统竞选中得票率达到76.1%,他将以绝对的优势连任第五届总统。”
      ……
      镜子前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正在梳头,她轻轻瞥向后面,电视在播放着无聊的新闻。
      “新闻总是那么无趣”
      “哦,又是国会,议会,又是哪国的总统,我们离这些太远不是么?简,你确定还要继续看这些无聊的东西么?例如说,简,如果我是你,我要去中国了诶!那我就得知道中国什么地方好玩?北京?香港?上海?还有美食,不知道吃不吃得惯。对了,你记得要带礼物给我。”
      尽管19岁了,奥斯汀依旧和小女孩一样,活泼的像只兔子,在简面前跳来跳去。在提到吃这一话题时,两眼放光,好像好友简去的不是中国而是一片长满胡萝卜的菜园。
      简要去中国访学,可是奥斯汀似乎比简更加期待,在脸书上发表了诸如:中国人怎么样?中国的食物有哪些?等话题,并且出乎意料的得到了一大批回复。有人说中国人的数学很好,他们能够算出各种晦涩的问题;有人说中国学生一般都戴了副黑框大眼睛;有人说他们那儿交通比较拥挤,但是交通系统很完善;有人说,中国菜十分出色,一旦接触就根本无法戒掉,能让人成瘾。听到这些消息的奥斯汀觉得世界上这个神秘的东方国度离她似乎不远,她甚至有冲动想和简一起飞往中国。
      简对奥斯汀对新闻无趣的看法不置可否,很有良心的说:“我想下我给你带的礼物。”知道奥斯汀对东方古典文化不了解也不想了解,她的眼睛里满是促狭:“丝绸、瓷器、茶叶。奥斯汀你眼里的中国真是可爱又单调。”不出意外地收到了奥斯汀的嘟哝声。
      简继续调侃:“其实我更想给你带个中国男朋友。”听到这句话,奥斯汀脸通红,红色格子款式的齐膝裙因为羞愤而颤抖。
      “喂,简,你听好,我是想确定恋爱关系,不过不是和中国男人。我是想……早点谈一场恋爱……当然,唔,如果我表白成功了,我的确会十分激动,我会兴奋的祷告,我会激动得睡不着觉。”奥斯汀的脸还是红润如苹果。
      奥斯汀看着简,眼神里都是“原来你早心有所属,为啥连闺蜜都不告知”的怨念,奥斯汀像是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简,走前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别落下什么啊。”
      简看着羞愤的好友转移话题,也不好意思继续打趣,注视着她,很认真的说:“不会,有你在我不会落下东西,你看牙刷、毛巾、换洗的衣服……就算落下东西,还可以买到的。”
      “假若我真的落下什么重要东西,不是还有你么,记得把我落下的物什送到机场哦。”正经过后一如既往的调侃。
      奥斯汀知道简有着一半的中国血统,她的发色偏向于栗色,又长又直,奥斯汀曾经帮简梳头,丝绸一般的光泽和顺滑。她的眉目,适宜得度,中国诗歌展示中的江南烟雨也有这种氤氲轻愁的意蕴,而她眉形像春风裁好的柳叶,眼睛流转之间尽显风流。简看到奥斯汀突然呆愣的模样,以为她内心还有些不舍,于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在安慰一只可爱的波斯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奥斯汀睁大眼睛,不自觉偏了偏头,泛红的耳朵尖泄露了她的情绪。
      机场的大屏广播电视在恰当的时机打断了这尴尬的气氛。
      “据报导,近期有许多市民被老鼠咬伤,送往医院时出现了发热,晕厥的病症,电视台将会持续关注这个消息,请市民做好防鼠措施。”
      “简,你确定没问题么,你昨天被老鼠咬伤了,虽然打了鼠疫疫苗,但是你去的途中昏过去怎么办?”
      “怎么会呢,电视台总是夸大对新闻的描述来吸引大众注意,打过鼠疫疫苗就没问题啦。”
      “说起来我们真是同病相怜,你手上的伤没事吧。”奥斯汀左手搭在右手,觉得有点奇怪,想左手搭在左手上却有点费力,于是作罢。
      “请前往中国北京的旅客提前进行安检”,机场标准化的女声温和的提醒。
      奥斯汀在机场外,脸上浮现出一种悲伤神色。
      “简,你要好好吃饭。”
      “恩。”
      “简,你要吃药。”
      “恩。”
      “……”
      “简……你要好好的生活。”
      “奥斯汀,我会好好的生活,你也要好好的在英国生活。”简叹了口气,腹诽自己的闺蜜真是过于婆婆妈妈,不久之后还会再见的。
      简进了机舱,没注意到那抹灼灼眼光渐渐淡了下去。无聊的旅程?的确无聊,这在简的意料之中,说不清是没了那个兔子一样活泼的女孩,还是她心中那种隐约的宿命感,她想去寻找什么,但又忌惮着什么,这种感觉很微妙,甚至还掺杂着一点不安和孤独。
      简樱色的唇翕张,还真是会怀念奥斯汀这个傻妞呢,她的思绪回到了和奥斯汀逛街,泡酒吧,日光浴的那些时光,要知道除了奥斯汀,同学几乎都不怎么理睬自己这座冰山。飞机上,能看见欧洲的绿色农牧场,人群和牛群从一片片逐渐融合成点,从视线中淡出。高空的阳光有点刺眼,简拉上窗帘,她有些累了,闭上眼。
      ……
      睫毛如蝶翼般颤动,显示出梦境主人的不安。
      那天在下雨,雨大吗?好像是大的,不是,是小雨,不然怎么带自己到游乐园玩呢。他们说要带她去游乐园。唔,虽然是在下雨,简第一次去游乐园呢。简喜欢坐在旋转木马上,暖暖的灯光,轻柔的音乐,她穿着白色的蓬蓬裙。
      她一遍又一遍的坐着旋转木马,她知道为什么女孩们总希望着自己是公主。公主永远都在灯光下,都在众人的目光下骄傲的长大。她差点以为她就是公主,是的,她此刻就如同公主,本应骄矜的昂起头,享受来自父母的宠爱,可是为什么心底总有一丝丝不安呢,妈妈好像有些悲伤,却给了她一个极为阳光的笑容,可是怎么、怎么会看不清她的面容呢?她在自己印象中应该是极为美丽才对,梦里的简有些疑惑,抬起头看着妈妈。
      梦境中女人没有看到简的眼神,“简,你饿了吧,妈妈和爸爸给你买冰淇淋,好不好?”
      “妈妈……”简想说的不是这个。她看着面前这个女人。长发及肩,乌黑如墨玉,杏眼中含着湿润的雾气,想仔细看时却怎么也看不清楚了。
      她口里的妈妈和爸爸好像真的去买冰淇淋了。
      她坐在旋转木马上,灯光很温馨。她内心想她公主,她应该昂起头,像只骄傲的天鹅。她的爸爸妈妈不再像对待空气一样对待她,她的爸爸妈妈把她带进了心心念念的游乐园。今天游乐园人很少,似乎就她一个人,这大概是雨的缘故。
      旋转木马上,简应该很快乐,可是她现在一个人却有些孤独。
      她想念父母,父亲不爱说话,棕色的卷发,安静刻板,身上总是穿着白大褂,可是闭口不谈自己的职业。母亲就像从中国字画里走出来的,诗一般的气质,瓷一般莹润光洁的皮肤。
      大约美丽的事物就像梦中的花枝,印证了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句的妙不可言”Every fair from fair sometimes declines”。母亲确实很美,可是简害怕她如樱花一样,美得惊心动魄,却容易在这样一个雨天凋零,留下的是漫天的花雨。
      在旋转木马上一遍又一遍的兜兜转转。音乐和灯光将这个穿蓬蓬裙的小女孩包裹着,她在等待,等待那个樱一般的女子和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像是命运中的必然,她等了很久,直到那天的雨停,游乐园的灯光在雨后的湿润雾气中喑哑着晕开,旋转木马停了下来。灰姑娘失去了她的南瓜车和水晶鞋,辛杜瑞拉再次成为了那个衣衫褴褛的灰姑娘。简本该绝望,本该嚎啕大哭,可是她表现出来的是平静无波,像是早就料到这一场不过是预谋已久的一出好戏,只有眼睛里的湿润出卖了她。她蜷缩在角落,就像被才被主人遗弃的布偶娃娃,精致的眼睛里交织着暗淡和亮光。
      ……
      “唔,不要……求求你们”那是爱莎的声音?“爱莎?爱莎?”简另一个梦魇接踵而至。
      孤儿院天花板的莲花形吊灯本应投射温暖圣洁的光,温暖得就像墙壁上救赎世人的圣经故事那样,可是见证的是却欺凌和原罪。
      少女就像断了线的木偶,失神的看着简。
      爱莎你怎么了?
      爱莎起来陪我玩玩嘛。
      那个平日里如向日葵一般的阳光可爱的爱莎呢?
      爱莎在和我捉迷藏呢,真有趣,我要把你找出来。
      施暴者,施暴者!
      简的眼睛里蔓延出愤怒。
      她是谁!他是谁?她又是谁?简内心狂躁不安。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为什么!
      不能说,我不能说,唔,不能说出去,今天下午还要吃上面包,说不定我的表现还会有一片火腿。
      简贴着爱莎的脸,悲戚的神色,像是安慰受伤的爱莎又像是壁画上圣母对着圣子的哀怜,这压抑的氛围真是让人难过,简无时无刻都想逃出去。灯光将爱莎和简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昏暗的灯光里爱莎的眼神恐惧不已,她惊恐着施暴者的酷刑。爱莎喃喃到:“来了,来了”手抬起来,像是踟蹰着,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最后颤颤发抖的推了推简。简的神色里突然充满了恐惧,骤然松开手,爱莎像是一片落叶飘落……影子来了,包裹着简。
      “后来呢,后来呢”现实中的简希冀着,眉头纠集在一起,她从未见过一个叫做爱莎的女孩子,可是为什么却那样悲伤,可是为什么那样迫切的想知道爱莎……她究竟是谁。
      唔,好困啊,眼睛睁不开了。最后的印象是闭眼前,那盏金碧辉煌的吊灯在摇曳,还有哭泣声,是隐隐约约的?还是歇斯底里的?总之有哭声啊……
      第二天,照顾他们的嬷嬷像往常一样,早上过来点名。她肥胖臃肿的修女模样与眼神里的淡漠和嫌弃格格不入,显得异常滑稽。孤儿院的经费根本就不够花,这些该死的杂碎还时不时打碎玻璃,弄脏墙壁,真是够闹腾。例如昨天,她就被告知简就因为打碎了彩绘的落地窗被关进了禁闭室呆了整整一晚上。
      “保罗”
      “到”是怯生生的男声。
      “宝拉”
      “到”羸弱的女声仿佛在控诉。
      “简”
      “简!”
      “简?”简愣了愣,懵懂答“到”
      “杰恩”
      “到”
      “罗米拉”
      “到”
      简在等着爱莎被点到,心中想到爱莎时,爱莎的名字总会默契斐然得从嬷嬷口中蹦出,而通常在这个时候爱莎总会用搞怪的声音逗简,譬如用“咩”表示自己到了,然后与简相视一笑。
      爱莎是不是被带走了?
      然而现在爱莎的名字却被生生跳过了。
      爱莎呢?
      唔?
      不对呢,还有爱莎,爱莎呢?全场,都没有爱莎的名字……爱莎呢?爱莎呢?爱莎去了哪里呢?怎么忘记了爱莎那么棒的孩子应该是被领养了吧,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领养孩子呢。爱莎祝你好运!要回来看我哦,简傻傻的笑了,眼睛旁划过泪痕。
      嬷嬷看着简痴傻的样子,想起最近克扣的十九欧元的工资和窗户晚上打破的玻璃不由的迁怒,一个耳光就甩了过去,刻薄肮脏的话语与她洁白的修女服格格不入:“上帝仁慈,让你这种腌臜住进了孤儿院。”
      眼神渐渐有了焦距,简看着嬷嬷,愣了愣,笑得更灿烂了,周围的壁画衬得她灿烂的笑,如同向日葵般热烈。爱莎,似乎就是这样笑的?等等帮她弄下头发,这样漂亮的头发怎么能带上血呢。
      简猛然惊醒了,她大口的喘气,那是个梦魇。这个梦荒诞极了,她保证,她向上帝起誓,虽然亲生父母抛弃了她,并且自己在那个地狱般的孤儿院生活了……很多年,可是养父母十分宠溺她,几乎予取予求。恩,好久没有做过这样的噩梦了,真是胆颤心惊。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看了看表,唔三月二十号上午十点,应该快到中国了,扯开窗帘,外边阳光灿烂,驱散了徘徊在自己心头的阴霾。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可爱的读者们能听作者讲述这么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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