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归途》□□不爱顺式阿曲库铵

1、旧日

　　And I saw the dead,small and great,stand before God; the books were opened: and another book was opened, which is the book of life: and the dead were judged out of those things which were written in the books, according to their works.
　　——启示录
　　1991年的西欧看起来平静毫无波澜，如同欧洲温和的天气一般，世界经济政治波澜诡谲暗潮汹涌的阴云似乎不曾影响这片大地。
　　“安博士，本次实验应该立即终止，这简直是个闹剧。”
　　“路易斯，我很认真的说，我们就是握住太阳的巨人，明年诺贝尔医学奖会将光芒照耀到世界。”
　　安看着路易斯，眼睛中充满了狂热，如同中世纪狂热的信徒，而他的神是一种被全组称作S病的病毒。那炽热的眼神有着领袖般的魅力，使得路易斯心中的不愉纾解了许多。路易斯很欣赏安博士，欣赏他作为整个实验室领头人那种气魄，连带着爱屋及乌的喜欢他那份狂傲的自信，甚至自负。
　　名叫路易斯的男人顿了顿，他生的极好，典型的雅利安种族特点，发色流金，眼中藏着大海，此刻大海似乎波涛汹涌，他碧蓝的眸子里发出的骇人的光，贪婪而神圣又压抑着不轻易显露的紧张。虽然他紧张不安，甚至出言不逊这个实验是场闹剧，但是十多年来的辛苦不能付诸东流，何况研究结果是整个医学界的奇迹，三个月前才有实质性突破。唇边忍不住一勾，仿佛实验室负责人——安正在诺贝尔颁奖晚会上长篇大论，而他洗耳恭听。
　　“离体组织器官培养组，收到请回复。”
　　“收到，收到。”
　　“植物实验组，收到请回复。”
　　“收到，收到。”
　　“动物实验组，收到请回复。”
　　……
　　“动物实验组，收到请回复？”
　　……
　　“动物实验组，收到请回复！”
　　……
　　查莉用上了十分严肃的语气，收到的仍然是一片安静，准确说是
　　寂静……
　　“安，安”年轻的女孩查莉显然慌了神，拿着对讲机的手颤了颤，“动物实验组没有声响……该不会出什么事故了吧。”
　　“再试试，出事故，又或者是不想干了，总是有一些原因，谁知道呢。”一抹微讽的笑容显露在安瘦削的脸上。
　　像是要证明安的话，查莉再次转到了动物实验组。
　　“动物实验组，收到请回复！”查莉有些紧张。
　　……
　　“收到，收到，正在实验”那头传来温和的男声，查莉犹豫了半会儿，如释重负。犹太，查莉确实对他没有什么印象，实验室里通常他没有什么贡献，虽然他严谨又刻板做实验一丝不苟，简直是个精密的机器，却鲜有成绩，宣称自己的实验总是失败，而他们组的其他人员总是要连着他的实验数据一起上报，更是抱怨万分。印象最深刻的应该是他的眼睛，毫无生机情绪，灰暗如伦敦连绵的雨季。
　　半年前，南极洲，这座冰穹巨人，千里冰封却不曾飘雪。那个从大约1500米处古城挖出的人类，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某种类人的可怕生物半年前被运往欧洲的某个实验室。考古专家证实这具类人的尸体特征像是中国人，身上的衣服像是汉朝服饰，他有着巍峨的冠冕，冠旒前后二十四根，每根上串着的莹润的珠子，他身着纹饰繁复葳蕤的袍子，上衣下裳，腰带着以白玉珠，细细看之，日月星辰作为纹饰，皆布化其中。种种迹象都仿佛在说他贵不可言，而他就威严肃穆的躺在实验室的解剖台上。与平常考古发现的骸骨和干尸不同，这具尸体皮肤富有水分，整体呈现青白色，微蹙的剑眉告知他生前似在极力忍耐着痛苦，初见他被冰封在硕大的冰块中，就觉得他躺在了白雪公主的水晶棺里，并且是一位……帝王。围在周围打扰他身后安宁的“盗墓贼”，有些是声名鹊起的考古学家，更多的是赫赫有名的人类学家、医学家、生物学家。而此刻他们更像是他的陪葬品，那种叫做俑的看守皇陵的东西，不过俑是不会说话的，而此刻周遭的人沸反盈天，议论这可以被叫做奇观的中国皇帝。寒冷的冰层将他的尸体保存的异常完美，要是细胞里的核酸没被破坏那就更好了。
　　“一个中国的皇帝，出现在南极的冰层下，有意思”安眯着眼说。
　　“皮肤角质层过度角化，角蛋白呈现出另外一种高度物理韧性状态，普通的冷兵器难以划伤，浪费那么多解剖刀，最后还报废一台电锯。”，一个研究员戴着口罩，嗡嗡抱怨，眼睛中喜悦而贪婪的神色却背叛了他，好像一个贪吃的孩子发现了大人藏在了橱柜里糖果一般，“不过对酸碱无明显抗性，可以用强酸溶解”
　　“不仅如此，Emperor头发角质细胞存活且具有惊人的活力，甚至发现了叶绿体存在的证据”这个消息如平地惊雷。
　　“这就是这个东亚人黑发变成墨绿色的原因么？”某个研究员脱线的问。
　　“……你就那么确定他是东亚人吗？”一个颇为苍老的声音中饱含质疑和不屑。
　　“那么叶绿体进入这具尸体的机制呢？”安极力压抑住内心的渴望。
　　“未知”
　　“有无可能重现”安继续提问。
　　“核酸大部分已经失去，无法进行有效的PCR，序列无法解析”一个研究员眼中的神色十分失望。
　　“很难说他细胞存活多少，但是显微镜下的切片显示，病毒包涵体的存在，提示病毒感染”场上又是一片唏嘘，“透射电镜下，可以发现这种病毒”
　　一张透视电镜的片子递到了安手中，上面清晰的标明日期1991年—12月—13日胞浆里组装好的无数个子弹状的病毒，似乎在蓄势待发，冲破关押他们名为细胞的魔盒。
　　“有无提纯的可能？”
　　“没有尝试，很难，难以保证这么长一段时间病毒核酸的完整性，宿主细胞的核酸都消失殆尽，我们没有把握能够做出成果，不过可以试试看，叶绿体通常不会出现在动物细胞里，也有例外呢，有一种叫做海牛的生物吃掉海藻，叶绿体进入细胞里可以进行光合作用，不过不是自己产生叶绿体，也不能再生”，灰色的眼睛宛如深渊，口罩遮住了他大部分面容，“不过，既然提示病毒感染，那就有可能了。”
　　“如何提纯呢？”
　　“你说呢？亲爱的安，一个生物学博士，神经外科硕士”灰色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另外的色彩，像是期许着什么同时戏谑着什么。
　　心中微愠，安背过身，“路易斯，你去组织实验小组，将组织研磨液充分过滤，唔，提高点转速……然后去感染动物还有……植物！”
　　“加油干，我们会被历史铭记的。”
　　实验室里一片沸腾，欢呼着叫嚣着。
　　灰色的眼睛里一片静寂，如同离开时悄无声息的脚步。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静悄悄的。
　　“诸位英雄，人生得意须尽欢，在声名鹊起前为什么不狂欢一场，不虚此行啊”安博士慷慨激昂，但是这与酒吧里艳情的氛围微妙的违和。不过还好，今天这个酒吧被包下了，没有外人会看见他这个斯文的疯子。
　　金发碧眼的女郎，刻意的暧昧的姿态，活色生香，她们端着黑啤，眼睛里有如猫般的媚态，一杯接一杯的劝酒。酒吧充斥着荷尔蒙与酒精的气息，原始与本能的欲望如罂粟在绽放。
　　“唔，小妖精，今晚跟着我”安一把抱过劝酒的女郎，最后的理性在情欲中瓦解，天鹅般的修长脖颈在夜中交叠。
　　每个人都沉浸在舞曲和酒精中，糜烂而恣肆，就像狂欢的妖魔，亦或是希腊神话中放纵的天神。酒吧里一种微醺的分子正在扩散，让人感知不了疼痛，只想好好睡下，等待下一个黎明的到来。
　　酒吧不起眼的一隅，灰色的眼睛嘶哑着：“好好记住这一刻的狂欢。”皱着眉头，一个烟头在空中旋了旋，无意的掉落，溅出许多火星。接着隐匿在光鲜的夜景里，眼中的神采愈发浓烈：“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呢，真是期待呢。”接着嘴角一抹笑意温和而残忍，压低帽檐迅速隐匿在黑夜中。
　　两个小时后，某个公寓里的电视荧幕上，温暖的一家人在看电视，哥哥和弟弟正在抢着一杯橘子汁，新闻主持播报：“今晚纽卡斯尔城的酒吧发生了一起大火，死亡人数13人，大面积烧伤人数13人，目前正在调查当中。”
　　“哦，上帝保佑”臃肿的女人慈祥的脸上露出悲悯的神色。丈夫抱紧她，安慰：“上帝保佑他们，亲爱的，这不是恐怖袭击，去看看乔和乔治，他们闹得正欢。”
　　谁会在意这场小小的火灾，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有生命在逝去，人们只是想在这个文明而理性的社会下更好的活下去。苏联解体对于大部分人群来说，比某个地方的小小火灾更吸引人。
　　一个脸色苍白，神色阴郁的男人坐在地上喘息，痛苦的皱紧眉头，烧焦的左臂和全脸使他狼狈不堪，而脖子上的口红使得他狼狈的样子又多了一份滑稽，碧蓝的眸子阴狠而凌厉：“我小看你了”甚至不处理这严重的烧伤，路易斯拦下计程车赶回实验室。
　　灰色的眸子注视着昔日工作的实验室，囚禁恶鬼的地狱，火焰在蔓延，这是一场业火。明天，又将有一篇新闻报导某个著名的实验室被火烧毁，无人员伤亡。真是想念狂妄的安博士，认真的贾斯汀，还有那个活泼如夜莺的组织员查莉，他们全都成为了过去呢，都湮灭在那个纽卡斯尔城的不知名酒吧里。在时间的车轮下，谁又能想到溅起的无数尘埃呢。真是让人怀念啊。确认现场无殊，暗色的眸子和身影悄悄藏匿在无边的夜色中。
　　路易斯看着漫天的火焰，耳边是实验室滴滴滴滴滴短促催魂的警报，佳期如梦，而他只能缅怀。耗时这么长时间的研究成果灰飞烟灭，说自己能够平静那是不可能的，当初安博士说出自负的话，但那的确是可预见的事实。而命运总会在午夜美梦时分将人惊醒，告知你这不过是一场梦魇。
　　从梦境中惊醒，路易斯陷入了沉思。背叛整个实验室的叛徒，他不会发出研究结果，那个emperor是独一无二的，发出这样的研究只会让幸存者进行报复，核心组内可能只剩他和那个叛徒。他无法正大光明的报复，疑点太多，首要疑点便是他没有在那场大火里丧身，投资十几亿美金项目政府会相信他的无辜？既然无法在明处复仇，那就只能抓住他，自己审判他的罪行——13个人被活活烧死的罪。
　　I’m the alpha and the omega, the first and the last, the beginning and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