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庭弃妻》阑雪夜歌

69、菊月菊星

　　王宫中战火四起，到处散发着呛鼻的气味，宫中护卫和妖军浴血奋战，喊杀成乱成一片。

　　像是为那些被战火摧毁的宫墙和花草，唱起了挽歌。

　　重明鸟和幽火麒麟在半空中撕咬扑杀，妖兽狂暴，时而敌我不分地胡乱扑杀，但如此惨烈的景象却丝毫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他们的死仿如一颗毫无意义的碎石一般。

　　凌溯和白霰退到一起，二人背靠着背，严阵以待。

　　但菊月和菊星却与之相反，一个则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糖葫芦，而另一个轻松地吹弄着车彩色的轮风车。

　　那只貘奴，不但发动宫变，还拥有召唤上古灵兽的龀角碎片，他的目的不正等于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么？

　　它想利用灵兽的力量粉碎刻在貘奴身上的贱籍，创造一个新的妖界。

　　凌溯本以为这只是普通部族纷争，没想到会牵扯整个妖界。

　　一旦灵兽被貘奴利用，以他们对妖界长久的憎恨必定会造成巨大的反噬。

　　到时会有多少生灵涂炭？

　　自从接受了这个鲜活的世界后，凌溯便从未将他们当做简单的数据看待。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生命！

　　那只貘奴只有一块龀角碎片，而且凌溯手上也有一块，只要三缺一，灵兽便无法召唤。

　　但战局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是不利。

　　“霰霰，要速战速决。”

　　“我会的。”

　　两人一同在妖界探索至今，凌溯所想，白霰也猜到八九不离十了。

　　甫一话落，两人同时飞夺散开！

　　白霰短刀挟带刺目火光，劈向菊星！

　　十岁少女不紧不慢地反手一掣，用风车挡住了白霰的刀刃！

　　“好姐姐，你怎么能对小孩下如此重手？”

　　白霰呵呵一笑，“真正的小孩可无法用风车挡住我的刀刃。”

　　二者兵器相击之后，便各自散开数米。

　　菊星一甩左手袖子，将另一个彩色风车滑落在左手之中。

　　两个风车暴转！宛如两个能碾肉碎骨的血滴子，朝白霰狂攻而去！

　　白霰左挡右避，短刀与风车击擦出无数星火！

　　“姐姐，你可真强。”菊星百忙中，用娇软的声音哀求道，“菊星累了，你能不能乖乖受死？”

　　“滚。”

　　“姐姐你好凶哦！不能对小孩儿温柔些吗？”

　　“不能！”

　　短刀改挡为刺，竟从风车转叶间的空隙直穿过去，疾指菊星的面门！

　　菊星寒毛一竖，急急将右边的风车脱手，白霰乘机抬脚狠狠踢向菊星的腹部，将她断树截枝地踢飞十数米！

　　刀刃顺势一甩，将破烂的风车粉碎扔掉，一系列动作没有一丝停歇。

　　“痛死了！！”菊星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撒泼，良久，哭闹的声音突然停歇，变成诡异的笑声，“姐姐把菊星弄伤了，菊星讨厌你。”

　　白霰懒得跟她浪费口舌，在她还在说话时，已卷着白亮的刀刃逼近咫尺！

　　眼见刀刃即将劈断菊星的脖子时，她忽然笑了。

　　左手的风车忽被疾扇，扇风带动风车猛力急转！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飓风当即从中呼啸而出！

　　“啊！”

　　飓风飞沙走石地将白霰撞落在地，连滚无数圈，直到撞在一块巨石上，才被迫停下！

　　这道妖风不但势头凶猛，还能将风化成利刃，裂肤割肉不过是瞬息之事！

　　好在菊星刚刚是匆忙出招，未能正中白霰。

　　“姐姐，菊星下次不会在打偏了。”菊星重新站好，贪玩地吹了吹风车。

　　白霰没有理她，只是刚一爬起，她便觉得身上一阵发凉。

　　怎么回事？

　　刚刚那招虽然没有重挫白霰，但是她的衣服却被风刃割破，露出光洁的胴体。

　　纵然没到衣不蔽体的地步，但有某些不该破的地方破了，总是容易引人遐想。

　　白霰一下子羞红地捂住身体！

　　对面，菊星却留下了一条鼻血。

　　白霰：？？？

　　她茫然一怔，旋即羞愤喷道，“你我都是姑娘家，你流什么鼻血？！”

　　“菊星失礼了。”菊星这才抬手胡乱擦掉鼻血，“姐姐，是不是只要乖乖吃肉就能快快长大啊？”

　　“呃？”这莫名其妙的问题，让白霰更懵了。

　　菊星就像一个对未知世界充满好奇的小孩一样，天真烂漫地提问，令白霰竟然反常的认真回答，“应该是吧。”

　　“那菊星长大后也能拥有你这样妙曼的身体吗？”

　　“呃……能吧。”

　　菊星听罢，高兴地跳了起来，她咯咯笑道，“哈哈，那太好了！菊星也好想要这样成熟的身体！”

　　“不过，首先要拜托姐姐你马上去死了！”

　　菊星笑容未变，但双眼的寒光却从黑鼠面具的眼孔中飞射出来！

　　如今情况也轮不到白霰矫情，当下不再管身上破烂的衣服，刀刃横出，势破怒风！

　　……

　　另一边。

　　菊月早已吐掉了嘴里的糖葫芦，不爽地盯着身法奇快的凌溯，骂道，“切，难缠的猿猴。”

　　说话间，她十指屈弹，十枚淬毒的丹红指甲飞拨而出，像箭雨一般全方位包抄凌溯！

　　凌溯面不改色，舞剑如挑花，将那些指甲逐一打飞！

　　被指甲划过的花草瞬间枯萎溶解！

　　果真是奇毒无比！

　　忽然间，一阵寒风刮过凌溯的后背，随之有一个黑影在他的眼前逐渐逼近！

　　他惊觉回头，而菊月已卷着着花草扑到跟前！

　　那些指甲只是幌子！

　　为的是遮掩她的行踪！

　　凌溯飞快反应，举剑迎击时，眼前的画面忽然全变了！

　　没有了原本的月夜和战火，只余下初春的五色花海。

　　凌溯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意外的事，这片花海竟然给他十分安心之感。

　　渐渐的，他垂手罢战，九阳剑被他松松地拿在手里。

　　只听得一阵花海摆动之声身后传来，回眸一看，是头上戴着缤纷花环的白霰。

　　她正含笑着向他跑过来。

　　他的碧眸顿时柔和了下来，笑道，“霰霰。”

　　“阿溯！”

　　白霰“扑”一声，一头栽倒凌溯的怀里，把花圈都撞歪了些，偏生她本人毫无察觉，只道看着凌溯吃吃地笑，“我戴这花环好不好看？”

　　“嗯，就算你不戴也很好看。”凌溯抬手扶正她的花环。

　　“你这么说我会不好意思的。”白霰脸红了。

　　凌溯笑意更柔，他微微弯身，凑过去认真端详，“我说的事实。”

　　那天人般的容颜霍然近在眼前，白霰的脸更红了，水盈盈的妙目不住闪烁，慢慢载满春情，可谓无比动人。

　　“阿溯……”白霰轻声呢喃凌溯的名字，然后闭上眼，微张的樱唇仿佛在等待着情郎的品尝。

　　凌溯心中一动，轻轻抬了白霰的下巴。

　　正值动情之时，白霰搭在凌溯后背的右手，忽伸出丹红色锋长指甲！

　　狰狞的长甲立马凶残爪落！

　　但并没有如意料中一样，刺入结实的血肉中，而是撞上了冰冷坚硬的黑色剑刃！

　　“嘣！”

　　五指指甲齐齐断裂，“白霰”惊骇地张大双眼！

　　凌溯一手将剑负于背后，一手仍挑着她的下巴，调笑道，“她若真会这么主动，我能高兴整整一年。”

　　说罢，四周花海全部化成尘屑，取而代之的是方才的月夜和战火。

　　至于“白霰”也已变回了菊月，她正瞳孔急抖，难以置信地盯着凌溯！

　　一直以来，她的“百花幻境”从未有过失手，死在幻境之中的妖，给她几年时间也数不过来！

　　可这个凡人居然三两下手就将其点破了！

　　还沉醉在不甘和惊骇间的菊月，忽觉全身剧痛，就连骨头都痛得像被捏碎了一般！

　　“在敌人面前走神，可不是好习惯。”

　　凌溯的声音依然很轻柔，宛如在启蒙夫子的谆谆告诫似的。

　　同时，这也是菊月的死亡讣告。

　　在她愣神的时候，凌溯马上乘胜追击，破妖除魔的剑技一出，势如破竹般刺穿了菊月的胸膛！

　　菊月倒在血泊之中，虚弱地笑着，“主上一定……会成功哈……哈……”

　　凌溯将剑入鞘，“我不会让他成功。”

　　菊月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竟然还能朝凌溯吐出一口血沫，但被凌溯轻松避开。

　　他突然走过去，蹲在濒死的菊月旁边。

　　菊月下意识心惊，以为他想要鞭尸，可不料凌溯只是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就像一位温柔的大哥哥一样。

　　菊月惊呆了！

　　“建立在仇恨上的统治，是很脆弱的。”

　　凌溯叹息一声，脑中闪过烙饼猫儿对待貘奴时，那真诚的笑容。

　　总有一天，貘奴与各妖必定能平等共处。他正是为此，才接下这个任务。

　　“安息吧。”

　　啊，她想起来了。

　　很久以前，她也被这样温柔地摸过脑瓜，那是一只普通的蝶妖。

　　他完全没有因为她是貘奴而抱以蔑视，甚至温言安慰哭泣的她，还请她吃糖葫芦。

　　那只蝶妖总是对她笑呢。

　　可惜她连对方长什么模样也想不起来了。

　　而现在，他正立于黑暗之中，默然看着菊月。

　　只是不管菊月怎么努力，她依然看不清他的样子。

　　可这有什么办法呢？

　　要怪，就怪四周太黑太暗，叫她如何能看清？

　　菊月缓缓合上了疲惫的双眼，泪珠从眼角悄然滑落，最终坠在了一朵白色的落花之上。

　　……

　　裂开了两半的黑鼠面具，正颓丧地倒在菊星的脸旁。

　　她奄奄一息地躺在泥地上，无神地看着空中的月轮。

　　一定是因为自己还没长大，所以才会输。

　　早知道她该听菊月的话，多吃肉，然后快快长大。尽管那些是在军中对练时，被她杀死的同伴的肉。

　　长大后，她一定能像那位白衣姐姐那样强大，也能拥有那样妙曼的身材，还能牵着菊月的手，一起在阳光下自由奔跑。

　　不过，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她不知道啊。

　　白霰手掌浅浅一抹，替死不瞑目的菊星合目。

　　不一会儿，菊星的身体化成了碎片，消散在战火照出的黑影之中。

　　刚站起来，白霰顿觉身体一暖，一件天青色外氅赫然罩在了她的身上。

　　“你的衣衫怎么破成这样？”凌溯用外氅把白霰裹得严严实实，最后用袖子做结固定。

　　“这纯属意外。”

　　白霰抬手摸了摸这件外氅，上面还残留着凌溯的体温。

　　真暖。

　　看着白霰含笑微翘的樱唇，凌溯不由得回想起在百花幻境时，那个“白霰”献吻的情形。

　　当他自动把白霰的本尊替换进去，顺道按照她的真实秉性“还原”了一通后。

　　他脸红了。

　　在想什么呢？！

　　凌溯甩了甩头，想将杂念甩飞。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要集中精神，不能胡思乱想！

　　白霰奇异地看着凌溯快步离开的背影，心想，

　　他的耳朵怎么无端端这么红？

　　难道是因为把外氅给了她，所以冻成这样？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其实很喜欢这对小姐妹，菊月因为过于仇恨而忘了爱。菊星只想长大后，能和姐姐生活在平等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