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庭弃妻》阑雪夜歌

63、勇敢一次

　　“砰砰——”

　　凌溯愣了愣，忽然低声笑道，“你的心跳好快。”

　　白霰被当场戳穿，窘迫不已，但不忘无理辩道，“那是你的心跳！”

　　有些日子没见了，而他喜欢调笑她的性子还真是完全没变。

　　凌溯笑而不语。

　　这段时间，一直埋藏在记忆中的那抹温柔笑颜，忽然绽放在眼前，竟然令白霰舍不得移开目光。

　　忽然，四周树叶一动，发出了飒飒之声！

　　凌溯惊觉不妥，索性抱着白霰，尽可能地压缩二人的体积，借着灌木丛和树影匿藏在暗处。

　　“吱吱……”

　　原来不过是两只在树上打闹的“扫尾子”，也就是松鼠。

　　虚惊一场后，凌溯却没有松开怀中之人。

　　正当白霰疑惑不解时，便听他不疾不徐道，“我曾经说过从此不再打扰你，可我决定食言了。”

　　他的语气坚定得如命令般，不容拒绝，“哪怕你现在把刀子架在我的脖子上赶我走，我也不走。”

　　白霰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声音逐渐弱了下去，“我上次不已经说明白了吗？你何苦……”

　　“不明白的是你。”凌溯打断道，“我知道你需要些时间，才能相信我的诚心，但希望你能先明白一事。”

　　凌溯放开了她，一双满载着千言万语的碧眸，深深绞进她的心里，“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更不需要你给予我什么，我只需要你好好待在我身边，让我宠着便好。”

　　白霰呼吸猛窒，剪水的眸子因为惊骇而睁大！

　　她双唇哆嗦，惊得哑口无言，最终这满腔的感动、愕然、高兴、怅惘、不解和难以置信，再加上这段日子的思念，尽数炼化成一股复杂的滋味，涌上喉间，泛起一阵甜涩的矛盾之感。

　　双眸被雾气所掩，迷糊了眼中凌溯的面容。

　　“不，你一定弄错了。”

　　“我没有弄错。”凌溯十分坚定。

　　白霰摸了下额前胎记，语气难掩失落之情，“说不定你的意中人就在你的世界等着，你不找找？”

　　“我的意中人是你。”凌溯的神色比刚刚还要坚定。

　　白霰霎时脸颊飞红。

　　但忽然间，她脑海中过了离渐渊说的话，惊得她心脏漏跳了一拍。

　　“也许，也许我对你的感情是设定好的。你想想，你是主角，而我只是个等着被攻略的人物，系统向来有好感度设定，所以我……”她开始语无伦次。

　　“霰霰，看着我。”

　　白霰心里乱成一团，闻言便像一个听之任之的人偶一般，机械地看向凌溯。

　　“这段日子里，你的心里没有任何感觉吗？”

　　她清楚他言之所指，在与他分开的这段日子里，她没有一天过得舒心。

　　“痛苦，很痛苦。”

　　原以为只要分开了，那份感情就会慢慢淡去。

　　可惜她错了，这份感情就像一个泥沼，任时间变长，任你越是挣扎，便会陷得越深。

　　“可是按你所说，好感度设定会让你对主角盲目崇拜，并不会设定这种感觉，对吧？”凌溯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柔声道，“那是你的真实感受。”

　　白霰当即醒悟，霍然瞪大眼睛！

　　这种痛苦，无关设定，它因思念而生。

　　可若她不爱他，又何来的思念一说？

　　“霰霰，你太爱钻牛角尖了，坦然些不好么？”

　　“我……”白霰哑口无言。

　　“我知道你介意什么。可既然这两个世界能贯通，能让我们相识，那还有什么不可能？倘若你想知道我的事，那你问吧，我必定一一相告，不作任何隐瞒！”

　　凌溯的碧瞳灼热熠熠，语气诚恳殷切，坚定无比。不管是谁，只要一看到他那如泰山般坚定不移的神情，便无法质疑他的真心。

　　“就算离渐渊和你身在同个世界，我也绝不把你交给任何人！所以，不要再拒我于千里之外了，好吗？因为这只会是无用功！”

　　白霰被定身似的，完全愣住！

　　她和离渐渊的对话，都叫他听见了？

　　上次偷袭离渐渊的果然是他吗！

　　见对面的泪人愣钝不语，凌溯的碧眸顿时黯了几分，他微微叹息，抬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你始终无法相信我么？”

　　白霰拼命摇头，“不是！”

　　无论她信不信，这件事于她而言，实在太过奢侈！

　　就好比凌溯兄弟俩难以相信这些NPC是活的一样。叫她相信站在更高世界的人，竟愿意如此待她，这实在是天大的恩宠！

　　因为太过珍贵，所以极怕它会破碎。

　　“我是个胆小鬼。”白霰冷冷自嘲。

　　她有多爱他，这段日子就有多压抑。而她有多么压抑这份情感，当它被释放时，便会有多么强烈的反弹！

　　白霰再也忍不住，扑过去将自己埋入他的怀中，双手攀上他的后背。

　　凌溯第一次被她像八爪鱼似的死死抱紧，心底先是愕然，但马上回过神后，回抱她。

　　“但我现在想勇敢一次。”

　　“很好。”凌溯声音轻柔，满目情深，但见对面的人儿还在汩汩流泪，当下没好气地哄道，“那你还哭？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

　　白霰松开他，“哼，难道你欺负我还少吗！就算被人看见，你也该认！”

　　“好好，我认。”凌溯像哄小孩吃药一般哄着，让白霰顿时软了心，她抹了把眼泪，然后破涕一笑。

　　她笑起来的样子极美，看得凌溯心神一荡。

　　他从行囊中拿出那支青玉簪，重新将它别到白霰的发髻中，“不管从前还是将来，这支青玉簪只有你能相配。”

　　白霰羞涩垂眸，下意识抬起藕白的手碰了碰发髻上的青玉簪。

　　簪上残留的余温，像一颗撞入湖面的小小石子，令她的心田泛起了一阵涟漪。

　　忽然间，凌溯的脸慢慢贴过来。

　　白霰见此，心脏便像被人拿捏在手里疯狂摇晃一般，剧烈跃动！

　　可是就在她以为凌溯要亲上时，对方的薄唇忽然转了弯，拐向她的耳朵，“我带你看一样东西。”

　　凌溯把白霰带到荷心湖后，便让她在这稍等片刻。

　　说是稍等片刻，实则是让她在这里沉睡片刻。

　　他终于忍不住要把“旧世界”的数据迁移到重塑后的“新世界”去了。

　　凌溯大费周章弄这一通，除了想提升游戏的质感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他曾答应过白霰，要带她去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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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濛和凌溯几乎是同时退出游戏，不过就算他现在不退出，凌溯也会让他先退出，否则游戏一直开着，不就让白霰苦等？

　　由于游戏数据十分庞大，数据迁移了好几个小时都没结束。

　　估计要通宵迁移才能完成。

　　无法了，夜已深，他洗漱完了后，打算先睡一觉，明天起床时大概就好了。

　　“你和离渐渊那边怎样？”

　　睡前，凌溯随口一问。

　　“我让他回妖界去啦。”凌濛端着一杯热牛奶，往杯口上吹着风，“哥，你若不喜欢这个角色，为什么还留着，直接删除就好了。”

　　凌溯仰头看着夜空，平静说道，“不至于。”

　　显得他好像用强权欺负人一样，他不喜欢这样。况且自从知道他们有生命之后，这样胡乱删除角色，不就跟杀人无异？

　　凌濛向来有些没心没肺，所以没他哥想那么多。

　　他循着他哥的目光看去，漆黑的夜空中，疏星寥寥，形同于无，叫人失望至极。

　　不过他是替他哥感到失望，而他自己内心并无波动。因为他对星空并没有多喜爱，也不太能理解他哥为什么会着迷于，这些离他们这么遥远的星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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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宿过去了，但于白霰而言，不过是在湖畔睡了一觉罢了。

　　她揉了揉眼睛，刚要爬起来，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腕已经将她拉了起来。

　　“让你久等了。”凌溯笑着，刮了刮她的琼鼻。

　　白霰不解地看向四周，“你想带我看的，就是这荷心湖？”

　　这湖其实十分漂亮，一到夏天，碧绿的湖里都会开满各色荷花，藕白，粉红，浅紫等等，可谓姹紫嫣红，缤纷凑趣。

　　湖的中央还有一个凉亭，经常有游人到亭中纳凉赏荷。不过现在是秋天，荷花都没了，只剩下幽深的湖水，这会儿除了他们俩，根本再找不到其他人。

　　凌溯指了指天空，“我想让你看的是这个。”

　　白霰打从醒来开始，注意力就被凌溯和湖中那些光秃秃的荷花茎吸引了去。

　　她这时才发现，

　　天空竟然完全变了样！！！

　　她简直惊呆了！

　　原本黑漆漆空洞无物的天空，如今已变得蔚蓝无暇，通透干净，时而有朵朵白云漂浮在空中，像极那软绵绵，白乎乎的棉花团似的。

　　白霰目光激动地闪烁着，脸上难掩惊喜之色，“这是怎么回事？”

　　凌溯从身后环住她，然后微微弯腰，把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处，“喜欢吗？这是特地为你做的。”

　　“喜欢！”白霰拼命点头，水盈盈的眸光里，全然染上了天空的蔚蓝之色，“天空原来是这样的啊！好美啊！”

　　“原本打算等你生辰时，才将这片天空送给你，可是，我实在迫不及待想看你高兴的样子。”

　　白霰心中暖极了，傻笑了好一阵，随后好奇问道，“阿溯，你到底是什么人？是神仙吗？”

　　否则怎么能造出这种的东西！

　　凌溯笑出声来，“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拉着白霰的手，往停泊在扁舟走去，“夜晚会更美，在那之前，我们到湖心去。”

　　“嗯。”白霰羞涩低头，但心里喜滋滋的，任由他拉着前行。

　　登舟后，她问了很多关于凌溯的事情。

　　诸如他所在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他平时不启动游戏时，会做什么？

　　然后，又问了一些琐事，诸如他的本名就叫凌溯吗？研发者和他是什么关系？

　　凌溯一边划着船，一边认真回答这些事无巨细的问题。

　　到最后，忍不住被白霰那查户口般的样子逗笑。

　　不过白霰还沉浸在研发者是他弟弟的震惊大事里，对他莫名其妙的逗笑没有丝毫反应。

　　扁舟一直划到湖中心，才停下。

　　秋日的日光并不刺眼，周遭凉凉的风，让人好不舒适。

　　凌溯和白霰并肩躺在舟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等待着夜幕降临。

　　天空的颜色逐渐分层，先又蔚蓝转变为金黄，再由金黄递进成紫红，随后渐渐幽暗下去。

　　胧夜深处，万千星子如世间最璀璨的宝石一般，凑趣地云聚于夜空之中。今夜无月，那宛若黑绒丝绸般的夜色，使得漫天星光更加耀眼！

　　银河拖曳延绵，如同九天玄女手中的丝带一般，其中偶有明蓝、亮橙、幽绿、莹紫等各色“宝钻”扑闪点缀，美丽不可方物。

　　天际与湖面反射的星辉相得益彰，令人如入星际幻境似的。

　　纵然在游戏中，但却不比现实的星空失实，甚至由于游戏的原因，添加了梦幻的元素，令繁星更加灿烂缤纷。

　　每次看到满天星斗交辉的景象，就算有再大的困境摆在凌溯的面前，他都会马上平静下来，而后心底就会慢慢产生一层淡淡悲伤之感。

　　这无关他是否身处困境，这些星子在冰冷的宇宙中遗世独立，却借着自身的光亮，为人们驱散心中的阴翳，这种无私，难道不会让人替它们感到孤寂悲伤吗？

　　只可惜，没有人能明白他的心情，就连最为亲近的凌濛也不能。

　　正胡思乱想着，凌溯扭头看向白霰，这一看便让他失了神。

　　那熠熠的繁星，此刻竟不及白霰那流光溢彩的眸光夺目。她呆呆地望天上密如芝麻的星子，满载秋水的眸子，居然溢出了一线清泪。

　　显然是完全被这番美景震撼住了！

　　“实在是太美了！”

　　白霰由衷感叹，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星空为何物！

　　她依稀记得，很久以前，他曾经许诺带她去看星。她那时只当他是逞一时之快的戏言，毕竟要改变这个原本空洞漆黑的天顶，不是神仙不可能办到吧？

　　没想到凌溯还真办到了！

　　凌溯柔和浅笑，修长的手指，为她轻轻抹去泪光，“哭什么？”

　　“这着实太美了，我一时情不自禁……”白霰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不知为何，这样美妙的景色，却令我平生出一种悲伤之感？”

　　这种感觉发自心底，油然而生，白霰也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就像看到一个美女时，会由衷赞叹对方很美一样，类似于一种本能的感觉。

　　她困惑地看向凌溯，腹中的问题还没问完，却率先迎上了凌溯无比震惊的神色！

　　白霰愣住了，他这是怎么了？难道她说错话了？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她就突然被凌溯拉入怀中，两人躺在扁舟上，紧紧相拥着。

　　“我也有这种感觉。”话落，凌溯将她拥得更紧。

　　这份心情，从来无人可诉。

　　本以为这种孤寂会一直延续下去。

　　不料，这一刻，居然让他遇到了和他有相同心情的人。

　　为此，他是不是已经花光了一辈子的运气？

　　白霰不知道凌溯千回百绕的心思，只是笑了笑，“那我们还真像。”

　　她用力吸了几口气，然后没好气拍了拍他的后背道，“你抱得太紧了，我快喘不过气了，能不能松开些？”

　　凌溯狡黠笑笑，玩味道，“既然如此，要不要我渡些气给你？”

　　“呃……”白霰起初没明白他什么意思，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羞红炸毛！

　　“不需要！”

　　她拒绝地直接，凌溯反而更加肆无忌惮，甚至特意加上哀求的语气，“真不能让我亲一下？”

　　白霰当即用袖子猛地盖住自己的红烧脸，嘴皮捂在袖子下，呜呜哝哝道，“不能！”

　　凌溯乐了，当下故意耍起“流氓”来，便隔着袖布，在她脸上烙下了一吻。

　　白霰吓了一跳，她气鼓鼓地拂开袖子，叫嚣道，“我都说不……”

　　谁知却让凌溯找到了机会，瞄准她的嘴角，轻柔地亲了下去！

　　被某人算计了的白霰立时像死机似的，再也发不出来一丝声音来！

　　而她脸颊的温度，瞬间飙高了好几倍！

　　红通通地像个煮熟的番茄，引得凌溯纵情大笑。

　　白霰又羞又气地瞪了凌溯一眼，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还用袖子再次遮住脸，嗔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生气了？”凌溯从后面环着她的腰，声音温柔得如润物的春雨，“别气了，小心气坏身子。若不，我给你亲一下，这事当扯平？”

　　白霰：“……”

　　她为何有种便宜全是凌溯占了的感觉？

　　想了想，忽然偷偷坏笑了一下，“好啊。”

　　凌溯丝毫没想到她会这样回应，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闭上眼。”白霰悄悄把眼睛从袖布中露出来。

　　见凌溯依言合眼，她便伸出食指，狠狠往他额门上戳去！

　　“唔……”

　　凌溯吃疼地睁了一只眼，故作生气道，“报复呢？”

　　“是啊。”白霰把下巴翘得老高，本想做出一副流氓耍赖的样子，但一看到凌溯受了欺负的泄气样，却绷不住咯咯大笑起来。

　　“真是败给你了。”凌溯无奈一叹，也跟着笑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霰觉得乏了，便就着这片星空睡着了。凌溯见怀里的人睡着了，才随之合上了眼。

　　二人睡得踏实安稳，完全没察觉到，这一叶扁舟居然无风自动，悄然向前缓缓驶去，最终带着二人没入了浓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