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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昭儿昭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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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霰将春桃敲晕绑起来后,便匆匆赶回春堂殿,她想着如果他们的战局还未结束,就立马加入。
可是一到步,她率先看到的是坍落的殿顶,还有被瓦块压住一只脚的平帝,正悲绝呢喃着什么,至于她的胞姐,则被眦追的利爪刺穿身体,奄奄一息。
纵然没看到事发经过,但白霰也已猜到七八分。
眦追在金钟被毁之前,误杀了长孙昭。
她的身体很快会消殆,是活不成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白霰顿觉身体一晃,竟没站住脚,幸好凌溯迅速扶住她,这才没有摔倒。
那个蛮缠的长孙昭就这么死了?
虽然她们之间并无多少姐妹情分,但她毕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然而,这个人突然死了。
白霰说不上自己心中多少悲戚之感,她只觉得全身忽然间有些空洞,不过这种情绪很快就变成了无奈。
长孙昭自尝恶果,困在了自己织的噩梦之中,再也醒不来。
白霰叹了口气,又看见殿中的眦追没死透,便去将它们结果了。果然,眦追们被打回原形之后,它们的弱点也随之恢复了。
在弥留之际,长孙昭反而觉得一下轻松了很多。
死者带不走任何东西,不管是荣华富贵,还是爱恨情仇,她一点也带不走。
是财富也好,是痛苦也好,是追忆也好,这些东西只会留给生者默默承受。
最后,她缓缓地移动眼珠,将一直停在平帝身上的目光,移到白霰身上。而后,慢慢合上了眼。
她再一次,败给她了。
长孙昭一死,大势去也!
与其继续毫无胜算的战斗,倒不如投降求恕?于是,外面的暗卫很快也丢盔弃甲投降。长孙余党都被一网打尽,全数关入天牢,等待发落。
行宫副本任务也算完成了。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事也发生过一样。但即便南秦江山无碍,可是平帝却依然像个木偶一样,痴痴呆呆,似乎没有一丝高兴,也好像没有任何悲伤。
平帝觉得自己是该哭的,却硬是连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当汹涌的情绪达到制高点时,便是不喜不悲,磬钟失音。
他多想过去抱起她,不想让她就这样一直躺在地上,地上冷啊,她可怕冷了。
可是瓦块死死地压住他的腿,他只要一动,那万蚁噬心般的痛就从腿肚子上传遍全身。
他动不了啊。
或许有很多话想说,以致于长孙昭一直微张檀口,这个姿态也一直维持住,只是她却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就这样沉默地死去了。
直到这时,平帝才发现他那只被压住的腿一点也不痛了,即便他将小腿狠狠抽出,使小腿因此变得血肉模糊,他也丝毫感觉不到痛楚。
他蹒跚到长孙昭躺过的位置,用宽大的手中,慢慢地抹着她留下的冰冷鲜血。
原来,心是可以这么痛。
往昔点滴,忽然像浪潮一般翻涌上心头。
她心里是有他的。
明明讨厌荔枝,但为了延续他那个愚蠢的梦,她忍了。
明明不喜欢茉莉花,也没有熏香的习惯,但为了他,她将之变成了习惯。
可他从来没有为长孙昭做过什么,甚至在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也没有她。
其实她什么都明白,不明白的人是他自己啊!
他以为自己只当她是替身。
可为什么后宫三千粉黛,都在她死后,全然失了颜色?
他以为自己未曾爱过她。
可为什么他为她一夜白了少年头?
昭儿,昭儿。
他从未发现,这原来是个多么好听的名字啊。
然而现在一切都迟了。
由此往后,行宫将废,改造为陵。
名曰:昭陵。
倘若他能有将死一日,必与她合葬于此,直到永世。
……
行宫宫变一事落寞后,行宫已被封锁起来,外人不得进入。
如今平帝心如死灰,什么事都不想追究了。
凌溯和白霰断没想到,他们能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行宫。
至于离渐渊,他说到做到,遵守了凌溯第一个条件,没杀任何与囚/禁他有关的人。
而且他居然老老实实回妖界去了!
理由当然不是因为遵守比赛约定,只是他确实很久没回妖界了,也不知道妖界如今变成什么样了,他是该回去看看了。
虽然妖尊能滚蛋,凌溯很是欣慰。
但见他临走前笑得那么奸诈,那么猥琐,凌溯总觉得他很快又会回来。
在回桃花村之前,凌溯特地去了和熙殿一趟。
原因不为别的,只为他手中这把银钥匙。
这是在长孙昭被误杀倒地时,从她身上掉落的。
当时若不是他离得比较近,根本不会留意到它,因为它实在太过小巧。
他对这种意外掉落的道具,向来兴趣极大,哪怕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道具,也会捡来研究一番。
因为这说不定会有彩蛋呢!
这钥匙既然是长孙昭的,那么去她居住的和熙殿里,说不定能找到只属于这把钥匙的锁儿。
当然,那皇宫也是她居住的地方之一。
但是皇宫在一般情况下,根本进不去,除非有任务或者副本。
不过这是后话了。
由于行宫被平帝下令封锁了,要进去仍然只能靠偷溜,这次既不是冒险,也不会耽搁很长时间,所以凌溯打算独自潜入。
“我还是同你一块去吧。”白霰总觉得不放心。
“不必,你便在断崖等我,我去去就回。”
“好吧。”白霰有些恹恹得垂着头,两只脚无所事事地轮流低踢,“那你尽快。”
凌溯一见她这个小模样,就乐了,不由分说地欺近过来,调笑道,“怎么?一刻也不舍我离开?”
白霰没好气地推开他,“少臭美,我只想尽快回家!”
“好,你等我。”凌溯柔声道,“我们一起回家。”
看着他灼热的眼神,白霰心头一烫,但嘴上却蛮横道,“我数一百个数,你若是过百还不见人,我就先走一步了!”
“嗯。”凌溯笑着刮了刮她的琼鼻后,转身奔走。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融入黑夜,白霰才开始数数,“一、二……唔……突然忘记数到哪了,重新来吧!咳咳,一、二……”
……
和熙殿里漆黑一片,凌溯借着月色从殿顶的窟窿跳了进去。
这时,他真感谢离渐渊凿开了这个大洞,否则,他要避开巡逻的卫兵进去,会花上更多的时间。
银辉轻洒,殿中破败的残垣还没被收拾干净,到处都散落着墙块和灰尘。哪怕只是轻轻落脚,也会不经意扬起一阵微尘,尘埃在银辉下飞舞,宛如一张轻薄的面纱。
他在外间搜寻了一遍,并无发现。
这样一把精致的钥匙,不像是用来开挂锁或门锁一类,反倒像是开盒锁之类的小物件之用。
而这样的小物件,外间并没有。
他继而进入寝室,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他和白霰躲进去的那张拔步床。想起早上他们窘迫的情形,凌溯回味一笑。
但慢慢的又想到一天下来发生的各种跌宕之事,原本甜甜的回味,却因此掺杂了不少苦涩。
叹息一声,不再多想。抬眸间,赫然发现镜台旁边,放置着一个小木盒。
木盒之上,雕着黄鹂鸣柳的纹样,而盒拢之处,挂着一个小小银锁。
想来,那便是它了。
凌溯曾经想过,木盒开启的时候,可能会跳出一只灵兽,或者是什么传说中的道具武器,哪怕是一张写着“没有彩蛋”的卡片也想过。
独独没有想过,里面居然放着一张信笺。
信笺上的字,密密麻麻地紧挨在一起,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攻略说明。
他拿着信笺跳上殿顶,就着月色,默读了起来。
信是长孙昭亲笔所写。
和其他信笺一样,开头文千篇一律地写到:当你看到这封信是,我长孙昭一定输给她了。
本以为这只是一封,设定好的NPC绝笔。
没想到看到第二句话时,凌溯惊骇地睁大了眼睛。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称呼他为凌公子,也没有喊他的名字,哪怕是像离渐渊那样没有礼貌叫唤,也没有。
她称呼他为:主角。
这无疑有点出戏了。
是BUG吗?抑或者是信笺本身就是这么写,是彩蛋?还是说……
长孙昭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疑问,所以再下句话,便是解释。
‘你必定很惊讶,甚至觉得是游戏出了问题。然而你错了,游戏没有问题,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让我们这些被称为NPC的数据,拥有了自我意识。’
‘我们所做的一切,很多时候都是出于自我意愿。’
‘这么说,你会害怕吗?’
她是抱着凌溯会害怕得不知所措的心情,才决定告诉他一切。
如果他如她所想,会害怕至极。
那么,他多半会吓到把游戏的数据全都清楚干净吧。
这也是她最后的手段。
若白霰将她的手札公之于众,将她逼上绝路。那么她就把这个世界的真面目告诉主角,让他在害怕中徘徊,并最终将游戏删掉。
要死,大家一起死!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犯傻。
更无法按照她自己设想的那样,亲手把钥匙交给他。到头来,竟然是钥匙意外掉落,才让他捡了去。
否则,那把钥匙恐怕会因为她的死而不为人知,这个木盒中的信也就再无得见之日。
可是,当长孙昭搁笔之时,对白霰疯狂的恨意,却逐渐变成了无奈。
长孙昭与凌溯相见的机会并不多,可以说每一次他在场时,她的胞妹也在场。
不管她是智辩群众,还是到行宫赴会,他都相伴相随,甚至舍命相救。
他的情深用心,昭然若揭。
但是这份用心是出于玩味,还是真心?
她真想知道,它到底能否抵得过,这个诡秘莫测的真相?
若是能——
那也好啊。
毕竟她们姐妹俩,总该有一个能获得幸福吧。
凌溯读完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下意识将信笺揉成一团,收在手中。
当时王小二说他们是活的,原来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