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庭弃妻》阑雪夜歌

25、数据重组

　　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凌溯知道这代表什么。

　　恍然间，他全身血液都像被狠狠堵了一块瘀血，散不开，流不去，积压在周身每一处。哪怕只简单的一呼一吸，这一刻，都让他觉得无比沉重！

　　内心，只剩下一片空洞。

　　没有了白霰的世界，于他而言，已失去了一切光彩。

　　已经没有再在这里待下去的意义了。

　　凌溯闭了闭眼，打算退出游戏。

　　突然间，一阵奇怪的声音忽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那声音细细碎碎，又极有节奏，就好像积木一块块堆叠起来的清脆之响，他以前从没在游戏中听过这种声音。

　　不及细想，至今一直被他牢牢抓住的小手心忽然若有若无地动了一下。

　　这一下极其轻微，让凌溯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不！

　　不是错觉！

　　那只小手忽然用力地回抖了一下！

　　凌溯心中大震，微颤的声音中载满了难以置信，“霰霰……？”

　　“我……”

　　她的声音十分微弱，又好似久卧在床才刚刚开嗓的病人，声音不禁有些干涩。

　　不仅如此，白霰的大脑甚至一片混沌。

　　她这是在哪？

　　数据消散后不是不会再有任何意识？

　　难道自己还没死透？可她刚刚明明有一瞬间毫无意识，直到听到凌溯唤她，她才有些茫然地回过神来。

　　虽然四周依然漆黑一片，但早在白霰有动静时，凌溯就一直凝神盯着她。

　　纵然看不清她的面目，但隐约看见在分解白霰的衣裙时，分解赫然停止了，而且她的身体逐渐有四四方方的小晶块回叠，身体似在慢慢恢复，这下凌溯才意识到怎么回事。

　　白霰被重组了！

　　不单是她，就连他自己的身体也在重组！

　　凌溯苦思冥想，想了各种情况，最终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啊！

　　“我到底……是死是活？”白霰还是懵的。

　　“自然是活。”凌溯瞬间如卸重负，“活得好好的。”

　　就在这时，突然一线薄光划破黑暗，照亮了凌溯和白霰的脸庞。

　　薄光逐渐放大，仿佛破晓的晨光。

　　随着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两人只觉身体如同遇上了飓风，不由自主地胡乱飘荡。

　　一阵混乱后，烽烟谷熟悉的景致逐渐在白霰眼中放大。

　　二人竟然被那只小浣熊吐回外面。它咂了咂舌，似作吐状，随后不再看他们，屁股一扭，胖乎乎的身体凭空消失。

　　大抵是瞬移回山谷上了。

　　小浣熊这一吐脯，冲击力实在不小，俨然等于炮台向地面发射炮弹！

　　这炮弹自然是指凌溯和白霰。

　　其实就算白霰就这冲力以头抢地，亦会无恙。可是凌溯依然把她死死地护在怀里，生怕她会再受一丁点伤害。

　　重获新生和自由的这一刻，白霰忍不住高声欢呼！

　　“太好啦！哈哈！我们还活着！”

　　与之相反，凌溯完全没有死里逃生的喜悦，再看对面之人，此刻居然笑得这么没心没肺，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对他做如何残忍的事。

　　“你还笑得出来？”凌溯沉着脸，声音冰冷而陌生。

　　白霰欢腾的动作忽然一滞，疑惑道，“你怎么了？”

　　她很少见凌溯生气，这下更是不着头脑。

　　凌溯没有回答，忽然猛地使劲将白霰按在树干上！

　　“你干什么？”白霰莫名其妙之余，还有些气恼，不知道对方突然怎么回事，原本有满腹质疑欲待脱口而出。

　　但见眼前的人，没有了他一贯的温和，也没有了他平日的柔笑，碧眸之间竟是一片深沉。

　　这股深沉宛如一块磐石，压得白霰有些喘不过气，竟忽然间有些发虚。

　　他一直不说话，她心里就越焦躁。

　　她知道凌溯在气什么，但是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白霰避开了他目光，嘀咕道，“我们不都安然无恙了吗？你不要再……”

　　“是吗？”凌溯漠然打断，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让我确认下。”

　　话音一止，凌溯倏忽欺近，不容分说地在白霰的头发上落下一个吻，紧接着，又吻落她的眼睛，然后一路往下。

　　这一刻，所谓风度，所谓涵养都被他尽数抛诸脑后。

　　焦虑、不安、气恼、后怕和虚无感，早已将劫后余生的情绪冲碎，只剩下想触／碰她的强烈冲／动。

　　以此来确认她是否安然完好。

　　白霰哪里被男人这么对待过，瞬间吓得浑身战栗！

　　“滚开！”她抬起手拼命推攘着、挣扎着。

　　但那压在身上的人却像座巨山一般，纹丝不动。

　　白霰只好换成狂风暴雨般的锤打。

　　谁料她刚出拳，凌溯宽大的手就如鹰爪钳兔耳似的，一手扣住了白霰的手腕，并将之固定在她的头顶上方。
　　而另一只手，则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移开脸。

　　及至耳垂时，白霰那本身就通红得无以复加的耳朵，更被折磨得恍似能滴出血来。

　　她又气又急，委屈、羞耻和丢脸等情绪一同堵她胸口，颤抖不休的身体只感觉到麻麻痒痒，一切知觉都乱七八糟。

　　混乱的情绪快要把她逼疯，虚弱的声音却咬出了一句狠戾的话，“你敢再碰我一下，我绝不原谅你！”

　　凌溯正好停了下来，并松开了手中的禁锢。

　　白霰得了自由，立即使出全力推开了凌溯，然后恶狠狠地蹬着他，大声斥道，“你发什么疯？我还不是为了不牵连你！你却反而怪起我来了？！”

　　凌溯气笑了，“看来你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如何残忍之事。”

　　白霰不敢直视他，“我这么做，还不是……还不是因为……”

　　因为你比我自己还重要啊。

　　“你会为我的安危而担心，难道我不会担心你？在你把我的手甩开的时候，你觉得我会是何种心情？”凌溯盯着白霰的眼睛，神色却有万般痛楚，他苦笑，“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送死？”

　　白霰狠狠惊怔在那里，时间好似凝固了一般，竟让她久久不能言语。

　　她终于明白何为残忍。

　　回想起之前两次危难，她不也拼了命地护着他？

　　为的正是不想他死在眼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原来这种心情，凌溯和她是一样的。

　　无法继续责备他，白霰只得闭了嘴，陷入沉默。

　　可猝不及防的是，凌溯将她猛拉入怀，“这世间没有了你，还有何意义？就算被你所救，难道你觉得我会高兴？”

　　若非死不可，他宁可陪在她的身边，直到最后！

　　白霰双瞳剧烈颤动，一串泪珠当即夺眶而出，蜿蜒流下。

　　她纤细的双手缓缓攀上了凌溯的后背，软声道，“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

　　凌溯身体一僵，竟有些错愕。

　　这可是白霰第一次回应他！

　　没得到对方的回应，白霰以为他还不满意，不禁有些郁闷，“你还想我如何？”

　　“没有，这便足矣。”

　　话落，他闭了闭眼，脸颊轻轻靠在白霰的墨发上，不再置言。

　　在返回茅庐的路上，白霰仍旧难以置信被漏洞吞过的自己，现在却仍完好无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太不合常理了！

　　凌溯笑着看向她，也不管白霰听不听得懂，但她既然问了，就直说吧，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蠢事”了。

　　之所以分解到白霰的衣裙时会重组，是因为她今日穿的可不同于以往。

　　她这身衣裙是凌溯增添了更衣系统，才穿成的。

　　在正常情况下，漏洞必会吞人。但谁让凌溯动过代码呢？

　　哪怕他只是加了一小段，却足以让其和漏洞本身产生冲突，从而形成漏洞的吐哺。

　　一个游戏的代码本身便十分繁杂，尽管编写代码的规律和逻辑万变不离其中，但当多种代码混在一起互相交织和碰撞时，时常会产生冲突或BUG，比如漏洞。

　　然而，除此以外，也有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产生，比如漏洞吐哺。

　　不同的代码会碰撞出各种可能，就像恒星内部的原子反应而引起爆炸一样，炸后，或有黑洞深渊产生，又或有新星形成的意外之喜。

　　这过中的偶然性，不是一两句话能概括的，且不细说。

　　不过，若白霰没有穿凌溯所做的衣服，便不能幸免了。也正因如此，她竟无意中成为了整个游戏里唯一能免疫漏洞的“数据”。

　　白霰听得目瞪口呆，内心无限感叹和疑惑，“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甚至想问他跟研发者是什么关系？他们是一伙的？

　　但也就想想而已。

　　“你觉得呢？”凌溯笑呵呵地问。

　　“怪人。”白霰想了想觉得不对，又纠正道，“笑眯眯怪人！”

　　说话的时间总是过得快些，不知不觉中，两人差不多快到了。

　　凌溯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茅庐，将话锋转走，“经过此行，倒可以肯定，赵戎和以前的你必然有仇。”

　　“嗯，他大概没想过我还有命回来。”白霰也是无奈极了，怎么满世界的人都要针对她？

　　“我们同他玩一玩如何？”凌溯打着鬼主意，笑弯了一对碧眸。

　　白霰也笑了，“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