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转之后的日子》卿言何欢

26、第二十六章

　　说是约好了，可因着少年脸上的伤不能见风，到底是错过了这个冬日的第一场雪色。

　　几日过去，院中摞得厚厚一层的积雪开始化去，屋宇檐牙上结的一排排长短交错的冰凌也在淅淅沥沥滴着水，比起雪花散漫落于这方天地时的瀌弈，未免太过萧索，也太过冻人。

　　虽说屋内烧了炭火，可跪坐下去时，仍不免受寒气侵袭，贾谊自己没有什么，却是不让文君跪坐在席上了，平日里多是蹲踞而坐。

　　文君犹觉不够，他在书斋一待便是两个时辰，若是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出来时手脚都是冰冰凉凉的。

　　他是舍不得这样苛待自己的，这日待贾谊去上职后，不仅把在案几上备下了热汤暖身，还把身下的席子换成了兽皮，屋内的炭火也加了两盆。

　　不过这般的得寸进尺很快就迎来了反噬。

　　贾谊从官署下职回来后，先是回寝卧换回常服，之后便循着步子到了书斋，检查文君的课业，熟料刚进门就被屋内刺鼻的炭火味道呛住了。

　　他以袖遮面咳了咳，待触及书斋内的摆设，那双在文君面前素来温润的眸子少有的泛起了清凌。

　　“兽皮、热汤、另加的炭火，如此贪图享乐，有几分心思放在了向学之上？”

　　语气重，话说的更重。

　　文君尚未抬目便听得一句严厉的喝问，他握着木牍的手指僵了僵，未曾为自己辩解，“外面冷，太傅先进来用些热汤暖一暖吧!”

　　贾谊听到这句直白的关心，面上凝滞的冷然退去少许，他进入屋内，门却没有关上。

　　文君倒了一碗热汤捧在手上，他偷觑了一眼贾谊的脸色之后，慢慢挪到了他身边，“太傅用一些吧!”

　　贾谊见小童的眉间有些惊惶，似是被他吓到了，虽有心训斥，还是接下了汤碗。

　　不等文君松口气，就听他问道：“这兽皮、炭火是何时添置的？”

　　“太傅上职之后。”

　　文君老老实实的回道。

　　贾谊低头看着认真回话的幼童，不知是夸他聪慧，还是斥他取巧，“怎么不及时收了？”

　　他回府的时间文君大抵清楚，绝不会来不及收尾。

　　文君的嘴唇嗫嚅了一下，方才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太傅，耿耿觉得自己没错。”

　　“圣人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用上兽皮、热汤也是这个道理，若是不用，耿耿的小手还有小脚不到一会儿就凉了，我要是冷了，看书就集中不了注意力。”

　　“而且，耿耿也是在为太傅着想。”

　　“耿耿要是被冻坏了，太傅岂不是要心疼？”

　　他面上一派真诚，听不出半分恃宠而骄的味道，好似只是道出了实情。

　　贾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现在终于明白往日同竂为何打孩子了，犯了错还一肚子歪理的孩子他也想打，“巧言善辩。”

　　语罢甩袖出了屋门。

　　文君在贾谊离开之后，很是有些不理解，用来取暖的兽皮、热汤怎么就成了贪图享乐？

　　贾谊生气其实不在一碗热汤上面，更多的是气他把坐席换成了兽皮，没有丝毫规矩，古往今来都没见过这样干的。

　　他生气是一方面，对文君的课业却不会放松，只不过除了教导课业，少有主动询问什么。

　　文君坐在兽皮上，手上的竹简半点儿看不进去，没得到过太傅的温声细语也就罢了，得到过又骤然面对这样冷淡的太傅，叫他实在难受。

　　他摸了摸手下又软又暖和的皮毛，心想还是收了罢，冷一些就冷一些，他现在是男孩子了，不能娇惯，忍忍也就过去了。

　　贾谊回到书斋时，看到的就是文君蹲踞在漆案后面，搓着小手手的模样，很有几分可怜，那些取暖的物什，除了原先的一盆炭火，余的都已被撤下。

　　他心知这是文君的示好，趁此机会把他叫到跟前说明其中道理，“胻不差而足不跌，此为坐容，也是礼仪。”

　　“礼者，约之诸己，然后敬人。”

　　“连克己都未能做到，曷言为学？曷言成人？曷言治事？曷言事君？”

　　“遇事只管为巧言强辩，这不叫知。”

　　文君没想那么长远，但他知晓贾谊这话是为自己好的，虽然不那么认同，还是记在了心里，“太傅，耿耿知错了，我以后一定会约束自己，绝不会再铺兽皮取暖。”

　　贾谊见他面色诚恳，便也颔首将此事揭过，他握了握文君泛着凉意的小手，道：“今后可把热汤备上，炭火……也可多加些。”

　　文君听到贾谊等同于让步的话，没忍住扑到了贾谊的怀里，几天没被太傅抱抱牵手手，他都被憋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