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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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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尘不染的屋里头,寝具简单却齐整,叠放整齐的被褥旁,蜷缩着一窈窕人影,其周身银光围绕,看不真切。
随着银光淡去,那人影在李乐婉眼中清晰起来。
她只觉白得晃眼。
床榻上蜷缩的是一女子,一长发齐腰、不着寸缕的年轻女子。只见她缓缓伸展开自己的身子,其肤如凝脂、其面如白玉,窈窕曲线毕露。
而那张脸,从眉眼到红唇,俱是美艳不可方物的。连李乐婉一个女子都自惭形秽。
接着,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睁开了眼,视线直直看向她这儿。
李乐婉不自觉后退一步,嘴里念着“霜七……妖…妖精”,神情复杂不已。
她没想到,真在御空大师房内发现了异样!
她没想到,御空竟真养了只妖精!且年限还不短……
而这花灵的模样…李乐婉于脑海中回忆着派人探查临摹回的那副画像,真…真是一个人!
摄政王秦守泽留下的那上了玉牒的侧妃之位,竟真是给一只妖的!
李乐婉只觉二十余年的认知全盘推翻,在自己苦于感情无法宣泄的十几年间,御空大师和那摄政王,竟正与一只花妖牵扯不清!
怀着复杂的心情闭了闭眼,李乐婉重新睁开的双眸再次对上那霜七直愣愣看着自己、没有眨动的视线,正欲开口,对方倒先说话了。
“你是谁?”
李乐婉正欲自报家门,却再次被人抢先了——
“何人擅闯僧人后院!”
而自个儿,也被一道掌风弄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紧随而来的,是从自己身旁跃近屋内的绯色身影。
李乐婉愣愣的,还来不及做出下一个反应,就见着急忙慌的空心进了自己视线内。
如此,李乐婉这才反应过来,方才那声厉呵是出自空心。她忍着疼痛正要起身,又是一道掌风,刚才大开的房门重重关上了!
心头一紧,李乐婉缓慢起身,复杂情绪就这么被心酸苦涩所代。
方才进去的,是御空大师吧……
他在里面,会和那霜七……
而赶来的空心见擅闯之人是李乐婉,想着终究是寺内住客,赶人离开的言语倒是放柔了些:“此乃主持居所,长乐县主贵为外客,烦请快快离去。”
话是传进了李乐婉耳里,然李乐婉却并没听进去。她目光呆愣愣的,直看得空心皱眉敛目了,这才移开了视线。
“施主…”空心声音冷了些,正欲再请人离开,便见人一个转身,使了力道,直直推门而入。
“你干什么!”
李乐婉不知使了多大劲儿,房门就这么被她一个弱女子推开了。她急急走进去,正好看到御空将赤身裸体的霜七抱住,他身上的袈裟也移到了霜七身上。
后头跟着的空心,自然也看见了。
“主持…”他目光从御空脸上移到他怀里的女子,虽因怀抱的动作而看不真切,但心里却可以笃定,“这…霜七姐姐回来了!”
御空未做言语,只先前怀中人出口的三个字还徘徊于脑海,迟迟不散。
他抱着人动了动,还未有下一番动作,他怀里的霜七就再次抬起脑袋,像方才看李乐婉那样直直看着自己,嘴里又是三个字:“你是谁?”
御空听着再一次的问话,心里不知作何感受。
他侧转身子,抬手抚上霜七的脸,让其正对上空心。
她目光疑惑:“你又是谁?”
果然。
她,似乎不认识他们了。
空心闻言,正为霜七竟不认识他们所不解,向来清静的主持住所又来了人。
这次,还是一群。
悟念、悟尽和悟檀、悟心站在最前头,因年纪大了、体力不支,正急喘着气。一旁是念仁、念空等弟子在照顾。
一眼看过去,竟是寺里僧人来了大半!
“空心,这怎么回事?”
见悟尽发问,空心看着眼前情况,比之担心屋里头的主持,更担心宝殿那头不知如何了的法会。
好在,念仁似乎知他所想,自发说了话:“法会提前结束了,留了一部分僧人在送香客。”
大概半柱香前,御空在法会上照常讲经论法,明明云淡风轻说得好好的,就突见他眉头紧皱,缠着念珠的手抚上胸口,似乎很难受的样子。从旁协助的念仁离他最近,见人不适,正要借着一众香客细思经文的当口儿悄悄关心一二,便见御空捂着心口起了身,直接丢下一群人往后殿去了!
于是赶紧派空心跟上去,自己则和念空他们安排好人善后,才携师父师叔等人追了过来。他们迟了有一会儿,是念着师父、师叔年岁和体力,也是冥冥中的一些私心——为主持师弟争取些时间,免得他们后一步跟上就见着不该见的,更惹了几位长老他们盛怒。
可惜啊——
御空横抱着霜七直接从房内跨出来,怀中霜七被绯色袈裟里里外外缠了个紧,只露出一张绝色脸蛋和线条好看的脖颈,而下半身,也只如玉脚小脚与一截藕白小腿露出。
可就是这般,仍旧是对一群处在和尚窝的男人们的莫大刺激。更别说,女子眨了眨满露疑惑和不耐的双眼,檀口又启:“你们又是谁啊?”
果然。感到可惜的念仁与念空对视一眼,师父师叔坚持要过来,这点时间真真是不够的。
能令主持师弟情绪波动的,也只有霜七了。
他们对于霜七“活”过来倒不惊讶,只对她此时口中的疑问,与空心一样生了不解。
那头,悟念见御空就这么将霜七抱出,目光倒先放在一直被忽略的李乐婉身上,嘴里低低嘱咐让盛怒的师弟“稍安勿躁”,又吩咐一个小弟子欲将李乐婉先带走。
那小沙弥都走过去道了声“阿弥陀佛”要请人强行离开了,李乐婉却突然推开人,两三步走到御空跟前,伸手一拦,像对自己在外偷腥的丈夫般,说着“捉奸在床”的质问。
“御空,她是谁!你是堂堂青山寺主持,怎能抱着个年轻女子!何况…何况,她还是只妖!”
显然,她已经神经不理智了。
而这话,听在这一群青山寺和尚耳里,无疑惊雷一片:
这长乐县主怎么知道主持怀里的霜七是妖?也不知她知道了多少?又是从哪儿得知的?
而且她这语气,明晃晃的嫉妒恼怒,对着他们主持,可实在是不妥!
而方才被阻止“稍安勿躁”的悟尽可没心思再安,他怒目圆睁,朝那小沙弥就是怒喝:“还不快带长乐县主离开!”
御空身为他亲传弟子,堂堂一寺主持,早被那霜七弄得六根不净,这十年间还处处听不进他和师兄的劝,如今好了,霜七活了,还似乎不记得他们了,这又惹得个早为人妇的县主心思不正……好好好,实在是好,他这脸面,都丢尽了!
而身为事件主角的御空,他没理回李乐婉的质问、也没理会她走不走,更不关心师父师伯等人的情绪,只留下一句“万事待午时再言”,便不顾怀里人的不耐挣扎,强硬地箍着人,快步出院子,朝霜七曾居住过的小院去了。
那里,还存着霜七曾经的衣物。
*
天界,南海。
险些被迦叶佛感知到的南海观世音将裂了道口子的玉净瓶施法修补好,法器重新置于手心上,这才消了惊慌、恢复慈眉善目的模样,看向正皱眉盯着虚空画面的清鸿老君。
“老君,方才因凡人擅闯,迦叶佛祖似有所感应,这才生了差错。”他这解释的,正是那画中霜七疑惑询问“你是谁”的画面。
画面在清鸿挥袖中消失,他无奈笑了笑,嘀咕一声“司命准备的又白费了”,这才施以一礼,言语颇为认命:“如此,便随它吧。”
这“它”,自然指冥冥中生出的劫中劫。
自家小七的三世劫,当真难历啊!
观世音见他情绪消极,本不欲多言,却像是有什么无形之力牵扯着他,让他又费心掐指去算。片刻,掐算的指尖恢复兰花指:“老君,贫僧虽算不出佛祖与霜七仙子的未来之事,却知霜七仙子失忆一事乃是必然。”
“大士意思是?”
“失忆,是霜七仙子的劫中劫,想必老君也已算出。”
清鸿老君颔首。
观世音咽下上涌的腥甜血液,维持端正的模样,接着道:“先前,老君执意要与贫僧助霜七仙子化形,本该再沉睡不知多久的仙子提前化人形醒来,又加之玉净瓶因那凡人李乐婉和迦叶佛祖的感应而生了裂缝。这才因果相生,造成霜七仙子的变故,而那司命星君的玉册,自然更是用不上了。”
“这些,本君也能猜测一二。”
“老君莫急,”观世音知道自己在道家仙人看来是啰嗦了,但如今身体不适仍是阻止不了他一步步因果相依的徐徐解释,“霜七仙子遭此劫中劫,或许并非祸事。迦叶佛祖为自己设下的七苦还余‘怨憎会’与‘求不得’。这仙子的失忆,可是契机。而且,未来某个时间,也许老君还能为霜七仙子再做些什么。”
清鸿于片刻中撒了点怨气,终是点点头表示知晓。
说白了,就是要你们那位佛祖自讨苦吃尝够了七苦,我家小七才能顺利归位咯。
既知他们道家暂时插不上手,插一次手就生一次变故劫难,他只能放下这心。在心底为未来不知如何的小七以及操心的岚风与自己叹口气,他终于拜首告辞:“大士辛苦,本君这便回了。”
“阿弥陀佛。老君,走好。”
清鸿刚消失于南海,慈眉善目的观世音便崩不出强装的神色了,抵到喉头的血涌出,一口腥甜染到了玉净瓶与袈裟上。
“大士!”
后头双生童子感知观世音因擅自掐算而受了伤,急急赶来,扶了人疗伤。
观世音盘坐于千瓣莲花上,双手掐兰花指,在童子助力下疗伤,任自己放心地生出这更多的忐忑。
佛祖遵照自己的测算,将自己验世与霜七绑在一起,如今停在这艰难的“怨憎会”与“求不得”上,也不知会结出何种的果……
他正想着,西边那供奉有迦叶佛一魂的禅殿又陡生金光,随之守殿罗汉传音于西天大佛境各神佛:
“迦叶佛祖留下的这一魂,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