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阿临想做人了吗》小墨画扇

71、弄坏的灯

　　竹的语气很轻，好像是有些难受，临也有些难受起来。她知道他不能娶她，但是听他亲口这么讲，还是会难受。

　　“你不娶雪沿？”

　　那个梦泽有些意外，

　　“凌霜你不会不知道吧？按照惯例，一个奴隶在公共场合吻了主人，主人在公共场合回吻了，就代表也喜欢她，愿意跟她结为夫妻。你跟雪沿在灵池里亲了那么久，就是灵池这儿比不上医馆门口人多，可大家都看见了……”

　　听梦泽的意思，好像竹在灵池里吻过她，可她完全没有印象了。竹也没辩解，只是讲道：“梦泽哥，我是青阳少主，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那你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梦泽没有把话说完。而竹静了一会，回道：“总之，麻烦梦泽哥了。”

　　临回想着刚刚竹说的话。他说他是少主，他知道他在做什么，这是什么意思？是想告诉他，他做这些全都是演戏，不是真的吗？

　　临正想着，突然手就被人握住了。临一惊，想要挣脱开来，却听见竹的声音：“雪沿，把发簪放下好不好？”

　　临愣了愣，紧握的手被他打开了，手里的东西也被他拿走了，紧接着就被他揽进了怀里。他不说话，临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靠在他怀里。

　　就这么靠着，之前的事情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良和和一个奇怪的大叔压着她，逼她跟他们交合；竹抱着她，跟她说他是她的医师，说他喜欢她；她不信他说的那些，想要自尽；他不肯让她死，还说她死的话，他也要跟她一起死……

　　她本来不信的，就想那么魂飞破散掉，可在最后的时候，冥冥中感觉有人在破坏护着竹心脏的法术，她只得死命地抗着，最后感觉扛不住了，一把抓住竹的手，硬生生把那个簪子拔了出来。

　　之后她好像就做梦了，梦见了雨烛和云萤，还梦见了一只叫阿笙的灵鸟……

　　这些事情就像是碎片重叠在一起，在脑海里浮现着，总给临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临伸手去摸竹的胸口，隔着衣服，她摸不到伤口，只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我没事，伤口已经处理好了。”竹的心意流突然传了过来，很温和。

　　在他这句话过后，所有的碎片好像拼凑在一起，变得完整和真实起来。

　　她以为他不会死的，可事实是，如果她当时没有反应过来，没有把簪子拔|出|来，他真的会死。想到这，梦里他那张满是鲜血的脸又浮现出来，当时那种以为他死了的感受，又在胸腔里翻涌。临抓紧了竹胸口的衣服，眼泪抑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我梦见我没把簪子拔|出|来，我梦见你死了……”一跟他讲这句话，眼泪越是止不住地往下掉，浑身都开始发抖。

　　“对不起雪沿，我让你担心了。”

　　听到竹这么说，眼泪掉得更多了。临在他怀里哭了起来。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时不时抚摸她的后背，摸一摸她的头，好像是在安慰她一样。哭了好一会，他给她擦了擦眼泪，轻声讲道：

　　“不哭了好不好？再哭的话，我就吻你了。”

　　听到他要吻她，临赶忙摇了摇头，想把他推开。

　　她和他没有未来，就算她能在他这里感受到踏实和心安，她也不能赖着他。他以后还要娶别人，她要跟他保持距离，要不然他以后的妻子问起来，他会很难办的。

　　临推不动竹，他也没有吻她，只是摸了摸她的头，问道：“头和眼睛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临摇了摇头，她现在头不疼，眼睛也没事，而且，就算有事她自己忍着，不会告诉他的。

　　“真的吗？”他好像不信，又问了起来。

　　临“嗯”了一声，他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才说道：“雪沿，你答应我，不要再做自杀这种傻事了好吗？”

　　临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她这个。临犹豫了一会，还是用心意流问了出来：“竹，你知道我是雪临吗？”

　　“嗯，我知道。”他回得很快，没有任何迟疑，而且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柔和，丝毫没有嫌弃她的感觉。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阻止我呢？我是杀人犯，我……”

　　临说着说着自己也难受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讲下去了，就在这时，他好像凑近了，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因为喜欢啊……”他说完话又蹭了蹭她，好像真的很喜欢她一样。

　　为什么他知道她是雪临后，不会嫌弃她呢？他应该是知道她经历过什么的，他为什么不像那些妖怪和闲人一样挖苦她，嘲笑她，为什么他还是喜欢她？

　　临想不通，也不敢问他。

　　他只是个小孩子啊，就算他现在说什么不嫌弃的话，等他长大了回想起来，一定会觉得现在的自己很蠢吧，当初为了她这么一个肮脏没用的东西，居然还闹到要自杀的地步。那时候的他，一定会很讨厌她吧。

　　临不再说话了，他却还在问她能不能答应他。临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只得转移话题，问道“竹，你怎么知道我是自杀呢？”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问道：“雪沿，你还记不记得你生病的时候，把我给罗玞做的琉璃灯弄坏了？”

　　临摇了摇头。她不记得有这回事了，只是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果然，雪沿觉得不好的事情，都会忘记呢。”

　　他笑了一声，开始讲了起来，临理了一下，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那次生病像小孩子的时候，她在二楼发现了一盏灯，以为是他买给她的，就想拿下来看一下，结果没有拿稳，灯落到地上碎了。她吓坏了，想把灯拼起来却做不到，反倒弄得满手是血。

　　看到血滴得到处都是，她更慌了，一把从影子空间里取出了雪花，把它们盖在碎片上，而后跑到院子的角落里躲了起来。

　　晚上竹回来了，在角落里找到她，问她怎么了。她不敢看他，只是缩在角落里不吭声。他一把抱起她走进屋里，给她处理伤口。

　　“那时候雪沿看都不敢看我，只是耷拉着耳朵咬着唇，好像在纠结什么一样。在我说不管你做了什么都不生气之后，你才跟我说是弄坏了灯。”他用心意流讲着，耳朵好像被摇了摇。

　　听他这么说着，临也想起来了。

　　当时她说着说着就哭了，她以为弄坏了灯，会被他丢到山上喂野狗，就跟当初小福子说的那样。可他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讲道：

　　“一盏灯而已，碎了就碎了吧。倒是你，以后灯碎了，不要再用手去收拾了，知道吗？”

　　“不会把阿临扔到山上喂野狗吗？”当时她还不太相信，又问了这一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啊，原来是怕这个。”当时他笑了一声，又摇了摇她耳朵，“雪沿这么可爱，我怎么舍得扔山上喂野狗呢？”

　　听见他不把她扔掉，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当时的自己哭得稀里哗啦，扑进他怀里要他安慰她。他却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讲，只是笑话她，说她是个小哭包，有事没事哭个不停，一天不哭个两三回就不正常。

　　现在回想起这件事，还是觉得很温暖。虽然他说她是个哭包，但是他曾经那样耐心地陪着她哄着她。明明知道那时候他只是在演戏，可是总感觉那时候他是真心对她好。

　　为什么会这样想呢？是她在自作多情吗？

　　临真想抬头去看他，只可惜一睁眼眼睛就会疼，而且就算睁开眼，也看不见他。头又被他摸了摸，他又接着讲道：

　　“那盏灯我从设计到烧制，做了整整三年。今年终于烧制成功了，本来被你弄碎了，应该很生气才对，可那时候看着你眼泪汪汪的样子，却一点火气都没有。”

　　他说到这，笑了一声，

　　“也是从那时起，我知道雪沿说谎的时候，会有什么小动作。也是因为那次照顾雪沿，我知道了你原本是什么样子，才开始看得懂你。

　　当时问雪沿是不是自杀，只是因为我想不通。按理来说，明明恢复得差不多了，只要你再努力一下，稳固形态是不成问题的。可你偏偏形态越来越不稳定，而且浑身冷得厉害。所以我猜想，是你自己不想努力了，而且，是不想再活在这世上了。

　　因为想起了之前不好的事情，又受了我那些话的刺激，你觉得没有人需要你，活着也没什么意义，想要寻死。书上说灵木之魂可以预判自己的死期，也许是不对的，它们不是预判，而是可以决定自己什么时候死。

　　在跟我回去看你的时候，你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才说了那么一堆话。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你没有死成，可能是因为我一直抱着你，所以你没办法魂飞魄散吧。为了证实我的猜想，我问了你那些问题，看你的反应，就知道我猜得没错了。”

　　临静静地听着，大概都明白了，只是还有一点想不明白：

　　他花了三年为罗玞做那盏灯，终于烧制好了，结果被她弄碎了，他居然不发火，真奇怪啊。是因为她当时是小孩子不懂事，他打算等她病好了再跟她算账吗？可为什么之后他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直到现在才提起？

　　临正想问他，他却又用心意流问了起来：“雪沿，你不要再起自杀的念头了好不好？”

　　他的心意流越来越弱了，变得断断续续起来，

　　“你要是执意寻死，我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陪你一块死……等我死了，我一定要去地府告你……告你不听劝阻，任性自杀，要你赔我一生一世，下辈子为我做牛做马，再不许这样，折磨我了……”

　　他说着说着，又把临抱紧了些。临听他讲着，有些难过起来，用心意流回道：“竹，我现在状态很差，就算不自杀，过几天也会魂飞破散的，你没有必要陪我一起死……”

　　临顿了顿，还是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你说你喜欢我，也许只是弄错了。你只是因为对罗玞的感情没有地方安放，所以把它放到我身上而已。你喜欢的不是我，是罗玞，我只是她的替身而已……”

　　是这样的吧，因为把她当作罗玞，所以在她弄坏灯的时候，他会想着是罗玞弄坏了灯，也就不会跟她计较了。

　　竹没有说话，只是抱得没刚刚那么紧了，好像是在思考她说的话。

　　临勾起嘴角笑了。明明在笑，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他对她说的那些，为她做的那些，全都是给罗玞的，只是因为他没有办法为罗玞做那些，才施舍给她而已。他现在说什么她死他也死的话，甚至当时真的捅了自己一把，不过是把她当作罗玞在哄而已，没有什么好感动的。

　　他根本就不喜欢她，只是把她当成罗玞的替身而已。作为替身的她，只要罗玞一出现，她就什么都不是。所以，在罗玞想打她的时候，他任凭罗玞欺负她，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都没做。他也像那个良和一样，只要罗玞肯回应他的感情，就会把她丢掉的。

　　临正难过着，竹突然就松开了抱她的手，整个人往她身上靠，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