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阿临想做人了吗》小墨画扇

7、分道扬镳

　　虽然不知道阿辉怎么突然要讲故事，临还是应了声“好。”

　　“我也是最近才听来的。临大人听了可不能当真。”阿辉扮了个鬼脸，继续讲道：

　　“在遥远的北方，有个年轻的王子。有一天发生了政变，他受了重伤，逃进森林里，被住在森林里的女子救起。王子养好伤后，离开了那个森林。后来，王子夺回政权，成为了国王，想回去找那个女子。

　　几经打听，才知道那个女子被一个部落的人抓了，即将被处死。国王及时赶到救下了她，同时下令：以后只要发现那个部落的人，就格杀勿论。

　　临大人，你看这个国王，是不是很意气用事？”

　　阿辉向来不会问无聊的问题，临认真起思考，阿辉却笑了起来，讲道：“也只有临大人，才会想这么无聊的问题。”

　　临愣了下，他这是在耍她吗？

　　“有其师必有其徒嘛……”临果断回敬。

　　阿辉没有理会她的回敬，只是静了一会，突然说了句：“阿辉也想让临大人感到幸福呢，大家，也都是这么想的呢。”

　　临不明白阿辉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是因为她之前说看到云萤感到幸福吗？

　　临还没得及问阿辉，它突然转身行了个礼。临看了过去，才发现雪木下多了个高大的身影。是雨烛到了啊。

　　阿辉回身朝临行了个礼，扇动翅膀，掠过雨烛的喙边，往远方飞去了。

　　临让云萤请雨烛过来，只是看云萤有些累了，借着让她去请雨烛的由头，让她回去休息。至于要跟雨烛说什么，临还没有想好。是追问他“不过”之后是什么，还是问他为什么那么恨人类？抑或是随便问点什么打发他走？

　　临握紧了忆珑铃铛，心乱如麻。

　　“临，过来。”

　　还没等临开口，雨烛富有磁性的心意流就传了过来。临把铃铛收好，走向雨烛。雨烛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似乎还带着些厌烦和疲倦。

　　临挪开目光，走到雨烛附近，却瞥见一些浓稠的红色液体落到草地上消失了。临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接收到雨烛的心意流：“伸手。”

　　临一边盯着草地，一边伸出右手。有什么东西落到了掌心里，临收手一看，原来是一个圆乎乎的丸子。临仔细闻了闻，却辨不出是哪些草药，嗅觉似乎受到灵力的影响，有些失灵了。

　　“记得吃。”雨烛又用心意流说了一句，淡漠的语气变轻了。

　　临点点头，眼角的余光又晃过了一片红。临看了过去，雨烛的左翼竟然红了一片，羽毛很是凌乱，那些浓稠的血正沿着羽毛一点点滴落。

　　临想走近些好看清楚，雨烛却挪动了一下，似乎是不想让她看伤口。临没有再往前走去。

　　这还是临第一次想帮灵鸟治疗却被拒绝了。如果雨烛只是想利用她的灵力，为什么不肯让她看呢？是因为还在生气吗？

　　也对，站在雨烛的立场，他其实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想保护这座岛，保护大家而已。如果她没有自作主张留下莲宁他们，就不会有后面的人类入侵，雨烛他们也不会因为保护她而受伤了。

　　青翠的草丛突然变得阴暗起来，浓厚的血腥味蚕食着雪花微弱的香味，最后化作千万人形，他们无论男女老少，全都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地朝临袭来。临木木地看着他们，丝毫不想动弹。

　　“临！”

　　雨烛的声音赫然出现，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那些人影，它们发出凄厉的叫声，最后散作粉末消散了。

　　临仿佛才回过神来。她还站在刚刚的地方，忆珑铃铛却已掉落在地。临走过去想捡起它，一阵风起，它隐没在草丛里。

　　雨烛的声音随风传来：“别捡了。你拿着它，只会给我和云萤添麻烦。”

　　临看着随风摇晃的草丛。每次拿着这个铃铛，都会有一种比素剑更甚的寒冷感渗入身心。这种寒冷感临很熟悉，熟悉到让她觉得，那不是莲宁的感受，而是她的感受。

　　雨烛说得没错，之前做的梦也好，刚刚出现的幻觉也好，似乎都跟这个铃铛脱不了干系。以她现在的状态，拿着它肯定还会出很多状况，会给他们添很多麻烦。可是，那声“姐姐”始终在心头萦绕。尽管关于莲宁的回忆，还没有完全想起，但临总感觉，那些回忆对于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她不想丢掉它。

　　“对不起。”

　　临轻声说着，弯下腰去找铃铛。铃铛静静地躺在草丛里，临捡起它擦了擦。它磨损得很严重，原先的棱角都磨平了，莲宁生前一定经常戴着它。

　　想到莲宁，临一阵心酸。

　　如果当时能勇敢一点，迈出步子上前问候，也许就能早点认出莲宁，莲宁就不会死。如果当时没有犹豫，果断出手拦住那个入侵者，莲宁就不会死。如果之前就反对雨烛他们杀人，也许这一切都会改变。
　　可惜没有如果，也再没有莲宁了。

　　想着想着，眼泪又翻涌上来，临轻轻地把铃铛放进影子空间里。

　　这些年她一直很听话，这几天这么“叛逆”，雨烛他们一定很困惑吧。

　　“雨烛……那个女孩，是我的妹妹。”临开始解释起来，“我答应过她，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我会帮她。只是我忘记了，等到她死了我才想起来。

　　我知道，如果我没有冲出去，其实你们也不打算救他们。”

　　临苦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是人类，到了雪国，就该死。雨烛把他们摔在悬崖上，我能理解。我不知道雨烛为什么那么恨人类，可是，雨烛……”

　　临顿了顿，握紧了拳头，提高了音量，“我不可能像过去一样，装作没看见，装作不在乎了。雨烛，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请你们，不要再杀人了好吗？”

　　泪水夺眶而出，在脸颊上肆意流淌。临做了下深呼吸，带着恳求的语气，重复道：“不要再杀人了好吗？”

　　恨了那么久，怎么可能因为几句话就过去呢？这些临都知道，但她还是想试一试。她不想再因为犹豫，因为害怕而错过什么。

　　也许，雨烛会答应她呢？

　　空气安静得让人害怕，雨烛仿佛是高高在上的审判官，一动不动，一双浅蓝眼一如既往的冷漠淡然。而心怀期望的她，就像是被俯视的罪犯，等待着审判官的宣判。

　　“不能。”

　　尽管早就猜到了答案，但真的听到这两个字，失落还是翻涌上来。

　　“为什么？都过去很久了不是吗，后面那些人又做错了什么呢？他们……”

　　临不想放弃，试着去劝雨烛。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雨烛冷冷回道：

　　“过不去的。”一如既往的沉重冷漠。

　　临愣愣地看着雨烛，泪水又涌上了眼眶。

　　这四个字是审判官的最终审判，这意味着，除非雨烛死去，否则要灵鸟族和人类和解，绝无可能。它们就像一道再也解不开的枷锁，牢牢地锁住了临劝说的念想。

　　临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了。尽管她一直不想承认，但是现在，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对于雨烛他们来说，她的感受，真的算不上什么。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他们自己。而她，不过是个为他们提供便利的挂名国主罢了。

　　临点了点头，低声讲道：“雨烛……我要走了。”

　　临努力想忍住泪水，可一开口叫“雨烛”，泪水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如果莲宁没有来，也许她不会知道自己去过人间，就算再不同意灵鸟杀人，也会尽量把这个念头埋在心里，尽量不跟它们冲突，和它们友好相处。

　　只是没有这个如果了。

　　她去过人间，她有一个在人间的妹妹，也许她还有其它的家人在人间，却被她遗忘了。还有那个怪诞又过于真实的梦。所有的这些，都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如果雨烛它们再杀人的话，她不可能再坐视不管了。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没有办法再试着去信任他们，融入他们了……

　　她不可能再待在这里了。

　　“这些年，谢谢你们。”

　　临跪了下去，拜了三拜。这是灵木之魂表达感谢的方式，也是最有诚意的表达方式，又称“三拜大礼”。

　　雨烛生气与否，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就算被撕裂也没有关系，反正她最近状态越来越差，离魂飞魄散也不远了。

　　临站了起来，擦去眼泪，从影子空间里取出锁药囊，把药丸装进去。

　　雨烛没有回应，临抬头去看他，他眼里居然没有愤怒，也没有疲惫。大概是没反应过来吧，往日那个对他们言听计从的国主，居然反抗了，还说要离开，在他眼里，应该很可笑吧。

　　临转过身去，往东北方向迈了一步，又迈了一步。雨烛还是没有说话。临把脚踩实了，一步一步地开始走远，身后蓦然响起了雨烛的声音：“出了这里，我不会再去找你。”

　　跟往常一样的淡漠。

　　临不知道雨烛为什么不杀她，也许是怕杀了她，会引得族群大乱吧，毕竟灵木之魂，是很好的补品呢。

　　临停了下来，微微侧过脸，又迅速摆正了，郑重地点了下头。本来是想跟雨烛说声谢谢的，只是突然又觉得没必要了。还是趁着雨烛没反悔，赶紧离开吧。

　　有片花瓣在临模糊的视线里飘落。临看着它，嘴角微微上扬，而后打开了影子空间，从雨烛的视线里消失了。

　　刚刚那片花瓣，带着微弱的白光，飞过了雨烛所在的地方，沿途所过，其他花瓣被一个接一个地点亮，最后，所有发光的花瓣散落在地，光芒渐渐暗淡下去。

　　雨烛静静地看着那些花瓣，突然听到了某灵鸟的声音：

　　“雨烛大人，云萤大人让我回来看看。临大人她还好吗？”

　　某灵鸟越来越近，看到那些花瓣后喃喃低语：“走了？”

　　“她梦见什么了？”

　　雨烛问了一句，结果那灵鸟反问道：“想知道？”语气皮得很是欠揍。

　　雨烛不想搭理他，转身走开。

　　“你……还好吗？”某灵鸟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语气，“要是你出事了，临大人也会跟着难受。不要逞强，你该好好休息。”

　　又开始婆婆妈妈了。

　　“还死不了。”雨烛撇下这句话，扇动翅膀，在风中飞走了。

　　某灵鸟叹了口气，而后朝东北方向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