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阿临想做人了吗》小墨画扇

66、自戕心理

　　临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

　　她本以为意识会渐渐模糊，就那样魂飞魄散掉，可事实是，她还清醒着，总能听到一些杂音，大概是竹还在跟她说着话。

　　她以为竹不会回来的，结果他回来了。大概是被别人提醒了，看到她状态不对，他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理她，会显得他不够“喜欢”她，所以又回来假装关心她吧。

　　明明知道他只是在演戏而已，一听到他说话，却还是想哭，想要冲他发脾气，想要问他为什么回来。

　　可她还是没有问，也没有闹脾气，她知道她不该做这些。她应该做的，只是陪他演好戏而已。作为一个将死之人，她现在该做的，就是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死了一样。

　　这样想着，临有些难过起来。

　　其实不应该难过的。他回来了也挺好。就这么在他附近魂飞破散，就好像最后一刻还有人在陪伴她一样，也就不那么孤单了。他需要表演喜欢的奴隶死了他有多难过，她需要在最后的时候有人陪着，各取所需，刚刚好。

　　这样想着，刚刚委屈的情绪也消失了，反倒有些释然。

　　趁他还在，把之前没来得及讲的感谢和道歉，都跟他说清楚吧。不用在意他会怎么回复她，不用在意别人会怎么想，也不用去考虑这样合不合乎她的身份，就按照心里想说的来吧，说出来了，才可以安心地死去啊。

　　怀着这样的心情，临慢慢地讲了起来，本来以为已经无所谓了，可说着说着，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她知道她不能哭，要好好把话说清楚，可是说话变得越来越吃力，好像是因为灵力散去得太多，已经没有办法维系她的形态了。

　　说完最后那句话，浑身的力气好像都散去了，竹的声音也渐渐模糊了，变成了现在这样若隐若现的杂音。

　　她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能隐约感觉到他有些难过。就算知道他是装的，还是跟着难过起来。也许就是因为他还在不停地讲着，让她也有些难过起来，所以没有死成吧。

　　也许自己想死的时候，身旁是不能有人在的。如果有人在的话，总会产生一些不舍和难过的思绪，让死的意念慢慢被动摇。

　　可是，活下去也没什么用啊。回到雪国，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阿辉云萤他们。就算阿辉还是跟以前那样待在她身边，她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跟他说笑了。

　　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要是竹走开就好了，也许她就能顺利魂飞破散了。可是她该怎么叫他走开呢？

　　“我想去死，你不要待在这里好吗？你在这里我死不了。”

　　这种话，只是在心里想想就够难受了，要是真的说出口了，肯定又要哭了。一边说着想死的话，一边哭得稀里哗啦，好像多不情愿去死一样，这么自相矛盾，一定会被他笑话吧。说不定他会说：

　　“要死就快点啊，都等好久了。你不知道我掉了多少眼泪，就等你死了好收场吗？”

　　就这么想着，临打消了跟竹说话的念头。

　　也许等那些人走开了，他就会马上走开的。等他走开了，就能魂飞破散了吧。

　　临就这么等着等着，那个杂音突然消失了。本以为竹走开了，正想着终于能死成了，结果过了一会，那个杂音又响了起来。

　　临愣了愣，凝神听了一会，虽然听不清楚竹在说什么，但总感觉他有些难过。

　　是她在自作多情吗？还是他真的在难过呢？

　　虽然知道他是在演戏，临还是忍不住这样想。虽然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利用她，但就算是陌生人，看到别人死去，也不免会难过，更何况他们一起生活过呢？

　　这样想着，临又难过起来。杂音又消失了，临等了一会，突然间，一声嘶喊穿透进来，整个空间都充斥着这声嘶喊，那么刺耳，那么让人悲伤。

　　临愣了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竹出事了吗？为什么突然喊起来了？

　　临想叫唤他，问他是怎么了。就在这时，突然冒出了一个阴沉的声音：“阿临，别管那么多，他没事的。”

　　可是……

　　临想跟它争辩几句，没说完就被它打断了：“可是什么啊？你以为他稀罕你的关心吗？他不过就是在演戏，只是在利用你而已……”

　　临愣了愣，它说的也没错啊，也许竹只是在演戏，喊了一声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但就算是这样，她还是放心不下。万一真的出事了呢？她说过要对他负责的。

　　临试着喊竹，浑身却使不上劲，那个声音还在说着话：“你以为他稀罕你吗？你这么脏，这么下贱，关心他一下他都会觉得恶心，更何况是给他治病……”

　　是啊，她现在和以前不同了，她变脏了啊……

　　这么想着，临犹豫了。这时，竹的声音响了起来：“雪沿一点都不脏，在我心里，雪沿是最单纯最可爱的人了。”

　　临愣了愣，刚刚那个声音又说了起来：“阿临，他在骗你，这只是在演给别人看的。”

　　“是真心的，现在对你好，是真心的。”竹的声音又出现了，好像是在跟它作对一样。

　　“全都是假的，只是在利用你而已。”

　　“没有人会要你，没有人会爱你的雪临。”

　　良和的声音突然出现了，它和那个阴沉的声音一起，在脑海里嗡嗡作响，吞没了其它的声响。它们就像无数双手拉扯着临，要把她拉进黑暗的深渊里。临拼命地挣脱，却感觉使不上劲，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了。

　　“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需要我那一刻。你听到了吗？”

　　“雪沿，我喜欢你。”

　　不知道为什么，竹的声音又出现了。以前跟竹在一起的画面也开始浮现。两个人互道早安的画面，他说她捏的他很好看的画面，她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画面，他给她讲睡前故事的画面……

　　明明知道他只是演戏，却还是在这些画面里，感受到了温暖和在乎。

　　没有关系的，就算只是演戏也没有关系。他照顾过她，他鼓励过她，她很开心，她想回报这样的照顾和温暖。她没有在奢望他喜欢她，她只是想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出事而已。如果他出事了，她想要帮助他，就算他不稀罕也没有关系，就算他不在乎也没有关系。

　　临开始使劲，努力想挣脱束缚，那个声音不依不挠地说着：“阿临，何必这样下贱呢？人家都不稀罕，你这是在倒贴知道吗！”

　　没有关系的，就算是下贱倒贴也没有关系，她想知道他怎样了，她想知道。

　　“说要去死现在又不肯死，真是装啊！像你这样肮脏下贱的灵魂，从一开始就不该活着，赶紧死就好啦！”

　　那个声音还在叫嚣着，和良和的声音一起，他们好像无数水草，缠绕着，捆绑着临，要她拉到深渊。临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挣脱它们，浮出水面去。

　　她还不能死，还不知道竹是怎么了，她还不能死……

　　“唰”的一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来了。临有些害怕起来，更加拼命地挣脱束缚，与此同时，杂音又出现了，好像是竹在叫她。

　　临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是想起他今天好像咳血了，于是更加心急起来，想要知道他究竟是怎样了。

　　力量好像真的在恢复，良和的声音和那个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临拼命地想抓住什么东西，好像真的抓住了。

　　临想试着去喊竹，就在这时候，有什么东西抱紧了她，全身突然震了一下。这时，杂音也消失了。

　　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竹出事了吗？

　　临更加焦虑起来，想要叫竹，想要问他是怎么了。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还是没有力气。临有些着急，开始试着用心意流喊竹，问他听不听得见。

　　终于，她听到了竹的声音：“我听得到，我听得到的……”

　　听到竹的声音，临有些安心，可他听上去有些虚弱，还有些难过的样子，临不放心，问他是怎么了，他却一直没回她，她又问了一声，却听见他说看她这个样子，他一点都不好，他很难受。

　　听他这样说，临更难受了，想安慰他，让他别为她难过，可说着说着她又哭了起来。哭了一会，临冷静了些，又觉得是她自作多情了。

　　他可能以为他们现在说话别人听得到，还在继续演戏，并不是真的在难过。于是临提醒他别人听不见的，让他不要管她，赶紧走开。

　　可他好像没有走开，只是静了一会，突然问道：“你，一直是这样想的吗？”他顿了顿，“觉得自己脏，觉得自己没用，觉得没有人应该关心你，应该喜欢你……”

　　临怔住了，有一种被人看透的感觉，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而他说着说着好像更加难受了，语气都有些发颤了：

　　“你怎么就这么傻？我怎么可能不管你……我喜欢你啊雪沿，我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