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阿临想做人了吗》小墨画扇

53、是我的谁

　　竹怔住了。

　　中午看雪沿磕破了头，他还没得及看，她就被阿娘带走了。

　　是因为头磕破了所以银针进去了吗？这么碰巧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呢？

　　“阿娘，雪沿她在哪？”

　　他要自己去看她，他要自己确认一下。阿娘一定是在跟他开玩笑，只是觉得他对雪沿不够好，所以才这么骗他，只是在吓唬他而已。

　　“竹儿，你去了又能怎样呢？”

　　夫人终于肯理他了，她淡淡地说着，眼神无光，完全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

　　“雪沿流了太多血，就算把银针取出来，也会死啊……”

　　听到这句话，竹愣住了，缓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是了，阿娘不像阿爹那样爱开玩笑，阿娘说什么，向来就是什么。雪沿救过阿爹的命，阿娘不可能拿雪沿的命跟他开玩笑的。

　　可是，明明中午雪沿已经醒过来了，只要再吃点药，再输点魔力就好了，怎么就突然要死了？

　　她那满是血痕的脸又浮现在脑海，啊，对，她磕破了头，流了很多血，脑子里还扎了根针……
　　当时她死死地盯着那个书架上的小人，那个眼神，他见过很多次了，战场上也好，医馆里也好，那是将死之人最后还有牵挂的眼神啊。她是真的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竹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不对，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死？她是灵木之魂，灵木之魂哪有这么容易死？他死了她都不可能死！

　　不就是脑子里扎了根针，不就是失血过多了吗？以前她寒疾发作，整个人像个冰块一样，还不是活过来了？侍卫考核赛她被砸了那么多下，浑身多处骨折，还不是活过来了？

　　一定还能救起来的，一定还有方法的。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方法能救她？

　　竹抱紧了头，想冷静下来去思考还有什么办法，却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整个人都焦躁起来。
　　快想啊青阳竹，你不是总能想到法子的吗？你快想啊！

　　这么骂着自己，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什么都想不到，他是真的没有办法救她了，她要死了，因为他的疏忽和无能，她要死了。湘儿死了，他还可以去骂紫台子杰，打断他的腿给湘儿出气。可现在呢？现在是他没照顾好她，是他害死她的。

　　如果他不假装喜欢她就好了，如果他不留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就好了，如果他当初把窗豆弄死就好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竭尽全力却还是保护不了她？为什么她还是会死？

　　“竹儿，你已经尽力了。”夫人的声音突然出现了，竹抬起头去，夫人正摸着他的头，她一摸，眼泪掉得更多了。

　　他尽力了还救不活她，是他没用啊。

　　夫人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讲道：“能把银针从人脑子里取出来，还能不伤及他人分毫的，便是阿娘也做不到，又何况是竹儿呢？”

　　竹咬着牙，拼命想忍住眼泪，眼泪却还是掉个不停。

　　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就好像心被剜掉一块一样。她明明只是一个麻烦，她死了他就不用替她背锅了，她死了他就不用每天为她把脉看古籍，她死了他明明就轻松了，可是，就算她再傻再麻烦，他也不想她死啊。

　　“阿娘，还有办法的对不对？阿娘，雪沿她不会死的对不对？阿娘……”

　　竹一说完，更难受了，他现在这么问又有什么用？为什么要再这么问让阿娘更难受呢？阿娘要是有办法，怎么会不去救雪沿呢？

　　夫人静了一会，突然抱着他就哭了起来。夫人一哭，竹整个人都清醒了。与其说是清醒，不如说是吓醒了。

　　要是被阿爹知道他又把阿娘惹哭了，他就完蛋了。

　　他唯一一次把夫人惹哭了，被将军揍得那是一个惨，几天下不来床，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那天他回到家，夫人就在大厅等着他，叫他跪下。当时他不明所以，还想着是不是哪个药方开得不对害死了人，却想不到哪个药方有问题。虽然想不通，但他不敢不听夫人的话，还是老老实实地跪下了。夫人什么都没说，只是用戒尺狠狠地抽打他的后背，打着打着就哭了。

　　跪在大厅挨打，这说明他犯了很大的错，可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阿娘什么都不说就是打他？

　　这时将军回来了，看他跪在那，夫人又在一旁抹眼泪，立马问他又干了什么坏事。他赶忙摇头，表示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将军问他今天做了什么，竹把一天做的事从头到尾讲了起来，当他讲到在桃花扇骂雪临的时候，夫人突然哭出了声，将军立马脸色一沉，把他拎到院子里痛扁了一顿，骂道：

　　“好小子，你还学会骂人了是吧！”

　　当时他以为是别人把他骂雪临的事跟夫人讲了，还添油加醋了不少，让将军夫人以为他爆粗口说脏话了，于是辩解起来，说他只是文雅地骂了雪临一顿，没有带一个脏字，结果将军回了一句“惹哭我的女人就该揍”，而后越发使劲地揍他。

　　现在回想起来，全身好像又酸痛起来，竹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心情，正想着要怎么安慰夫人。突然之间，竹好像就明白了。

　　阿娘认识雪临，刚刚还叫了声“阿临”，阿娘身边的朋友，好像没有谁带“临”字了，所以阿娘刚刚应该是在跟雪临说话，也许阿娘当初打他，不是因为别人造谣说他讲脏话了，而是因为他骂了雪临。他骂雪临这件事在阿娘看来，是比送走雪沿更过分的事情，是必须跪在大厅挨打的那种。

　　雪临一个杀人犯，为什么别人可以骂，偏偏他不可以？她是他什么人吗？

　　想到这，竹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也许当初救他的不是什么道长，而是雪临。如果是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阿娘打他却不骂他，是因为不能告诉他，打他是因为他骂了雪临。谁都可以骂雪临，只有他不可以，因为他的命是雪临救回来的，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阿爹阿娘都知道是雪临救了他，只是碍于雪临现在被通缉，不好跟他讲明，所以用道长什么做遮掩。

　　一定是这样的，这样才说得通。

　　阿娘对雪沿那么好，从一开始就那么信任她，让她给阿爹治病，不是因为她像湘儿，而是因为阿娘早就猜到了，雪沿跟雪临很可能有关系，甚至可能就是同一个人。所以阿娘当初才邀请雪沿留下来。

　　竹的思路跳得很快，按照阿娘话里的意思，雪沿应该是雪临的女儿。他本来不相信雪沿是什么半人半魂，可不知道为什么，阿娘相信了这番说辞，而且现在这种情况，好像也只有这种解释才说得通。

　　雪沿她是半人半魂，而雪临，拥有强大的医疗灵力……

　　想到这，竹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又掉下来了。他明白了，他什么都懂了，他知道该怎么救雪沿了。

　　“竹儿，”大概是被他吓到了，夫人摇了摇他的肩膀，“竹儿你怎么了？”

　　“阿娘，我没事。”竹抹去眼泪，轻声问道：“阿娘，当初那个救我的道长，其实是雪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