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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第三十三章 陷入死地寻自救,风起波生送我还。 ...

  •   这是汪洋里的一条船,对于浩瀚大海它是渺小的,可在三位漂泊者的眼里却是伟大的,因为它给了他们求生的希望、存活的空间。

      商人高奉和逃难的邢智山再也不想折腾了,他们的情绪异常地低落消沉,脑袋里是一片空白,思想迟钝呆呆傻傻的,浑身上下疲惫不堪,是说不出的难受,一个劲地想要呕吐,可又什么也吐不出来。

      别说是爬竿、飞翔,就是挪动挪动身子都不想,只想在甲板的阴凉处静静地躺着,期盼着乌云密布的老天爷可怜可怜尽快下些雨来,可事情往往就是拧着来,张着干裂的嘴巴等了半天,连一滴雨点子也没有落下来。

      自从黑心船家带着打手跳水逃走后,整整过去一个多月啦,船上所有能吃的、能喝的早就用光了。断炊已经七天啦,饿肚子还好说,这口渴得冒烟却痛苦难耐。没有吃喝对于天赐无所谓,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尽可以坐在舱里闭目练功,胜似木雕泥塑不吃不喝,运动三脉七轮跟个没事人似的。可另两位没有吃喝却是另一番景象,前心贴后背饥肠辘辘,无精打采蓬头垢面,没有水来洗脸,外人见了看不出其本来面目。

      他们一个凭着功底尚能昏昏沉沉,另一个几乎是彻底人事不醒,即将撒手人寰了,若是没有天赐钓鱼充饥,怕是早就一命呜呼啦。

      “您了介里有人嘛?受累,瞅见两个人嘛?一个叫北苍龙薛仞山,嫩是我师父;还有一个叫尹天赐。”从船舷外爬上个人来,他光秃秃的大脑壳,敞着衣衫,露着胸膛,腰里扎着铜制的蹀躞带光芒耀眼,肩上搭着条长长的粗布面巾,两只牛眼眯缝成一线扫视着甲板。

      “师兄,崽儿了?上坎儿有人吗?”

      “好么,俩死倒!”

      “别瞅咧!脑心,紧遛儿地下来。”那人真听话,转身回到小船里。

      “揍啥捏?”是其同伴在问。

      “洗手,介算行啦,都找三年喽,嘛也没有。”随着一声感叹那只小船漂漂荡荡地划走了。

      “三师弟别走,是我,你二哥邢智山,尹天赐也在里面。”可他的声音太微弱了,本想将胳膊使劲举起来示意,可力不从心不听使唤,似千斤重好沉好沉。

      错过的机会就不会再有了,客船任由潮流东西南北,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何况两个危在旦夕的同伴是不会支撑太久的。“再这么下去就得耗死,我来给你们输入真气。”天赐大步走出舱来,分别把他们扶起来,从后背将股股真气输入体内,两个人有种久旱逢甘霖的感受,顿时神清气爽有了知觉。

      “嗨,天赐呀,师哥对不住你和婷婷呀,我私心重啊我,不瞒你说,那些主意都是我给师父出的。”邢智山良心发现,向天赐真心忏悔着,像个孩子似的呜呜地哭起来。

      “看你又哭了,早知道是你在中间作梗啦,以后好自为之吧。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当务之急是找到陆地,脱离困境,我们来学习撑船吧。”既然已经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三个人只能同心协力全力自救啦。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驾船的技能虽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掌握的,可经过他们的不懈努力,白天看太阳,晚上找北极星,这艘客船不再像没头的苍蝇东闯西撞了,七扭八拐地总算向着一个方向前行。

      这日,海面上艳阳高照,晴朗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像碧玉一般地澄澈。三个人平心静气地操纵着风帆,悠悠驰骋在茫茫无际的大锅底里,四面八方全是滔滔不息、跌宕起伏的波涛。虽说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见到陆地,但有了天赐的真气维持,再也不用为危如朝露的性命而揪心了。

      “呯嘭”这一声响动在千篇一律的风声、浪声里显得格外刺耳,第一时间刺激了船上人的耳膜,他们不约而同地四下寻找,想要知道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呯嘭,呯嘭,呯嘭。”这回不是孤零零的一声,而是密集清晰的一片。“是爆竿!”对于与世隔绝、囚禁了三个月的人来说是多么有感召力呀,“在那边!一定有人,把船撑过去。”

      海风给足了面子,也许是已经厌烦了他们如此顽强的抗争,船帆鼓得满满的,像个离家已久即将看到母亲的孩子。不多时,海面上渐渐风平浪静了,在阳光的照耀下水面上泛起蓝宝石般的光芒,往船的两侧看,成群结队的鱼儿穿梭于清澈的海水中,奇妙绝伦色彩斑谰的珊瑚礁密布水底。

      水天相交处猛得跳跃出一线绿色,越来越醒目,越来越清晰。岸边洁白如雪的海滩绵延不断,一望无际,后面茂密的植被郁郁葱葱,给人说不出的愉悦惬意。

      “是陆地!我们得救了。老高、天赐老弟,快看我们回大唐啦,不错,真不错,岸上有人在舞狮子,还在拔河比赛呢。”看那边的确有许多人,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中间显著位置有一些壮汉在拔河较量。一根十几丈的粗绳子由双方扯来拽去,忽左忽右地移动着,两方面的人们互不相让势均力敌,围观的百姓摇旗呐喊热情高涨,报以经久不息的助威声和简单利落的击鼓声。

      “这里不是大唐,我没看走眼,应该是流求,阿儿奈波岛附近的岛子。隋炀帝令羽骑尉朱宽出海寻访海外异俗,行至这里,见一片珍珠般的岛屿如虬龙浮于水面,遂为其取名为流虬。后因虬意为小龙,为避帝王龙讳,便更名为流求。尚书哥哥,我曾去日本国贩卖丝绸,走南岛水道经过这里几次。你没看出这些夷族的装束与我们大唐有所不同吗?他们拔河用的是稻草,我们用的是麻绳,而且大唐是在正月十五进行,怎么能等到现在呢?还有我们是背对背的,而他们是面对面的。敲打的鼓也不同,听这鼓声应该是太鼓,你们看,就连那舞的狮子也有区别,这儿的狮子毛是白色的。”

      不经指点还真没有注意到,此地的百姓面容长相与汉人相差无几,可穿着打扮、谈吐言语确有迥异不同,大多人都包裹着蓝色头巾,身上是红黄相间的麻布衣裳。有几个似这里的酋长,穿戴与众不同,坐在人群中突出显著的位置,举手投足间高贵大气,似鹤立鸡群一般甚是抢眼。他们的衣着光鲜亮丽,面料华丽考究,看着就那么轻薄舒爽、价值不菲。

      “那几个头人的衣服好像不是丝绸之物啊?”天赐望向岸上的人们,只见夷族女子气势高昂地敲打着大小各异的太鼓,随着动感的旋律跳跃转身,像天外的仙子翩翩起舞,姗姗而来。

      伴着清脆的口哨声,人群里翻腾出许多年轻小伙子,每一个都彰显出力量和勇气,舞动着棍棒呼呼作响,并不断变换着队形。虽没有什么套路章法,却遮前挡后煞是好看。

      “天赐老弟好眼力,那的确不是丝绸锦缎,乃当地的土著特产,芭蕉布,做一件衣裳得用几百株之多,一般人是穿不起的。”商人走南闯北的确是见多识广,“咦,那不是平城京的柳先生吗!他怎么在此地?”一声惊呼惹得另外两个人的关注,按照高奉的指点见酋长身边站着个日本国人,这位穿着墨绿色的吴服,双手傲慢地插在袖子里,腰间佩着把弯曲的横刀。

      “你认识那个日本人?”潜逃的尚书问着商人。

      商人无意中看到了老朋友自然高兴,咧着嘴笑道:“他是什么日本人!他的先辈原本姓柳,是玄宗皇帝宫里的琴师,乃天下梨园都总管雷海青的徒弟,多才多艺,能弹能舞,是杨玉环得力的跟班,后来随娘娘东渡客居在此。”

      邢智山恍然大悟道:“哦,你是说贵妃娘娘在马嵬驿真得没死,逃到日本来的传言是真的?”

      “那还有假?据说,当年安禄山造反,玄宗皇帝移驾西蜀,途经马嵬驿护驾六军哗变,怒杀奸臣杨国忠,因担心其妹报复,逼着皇帝缢杀了贵妃。是太监高力士暗地里筹划,用宫女替身救下娘娘,并托付给随驾的秘书监日本人阿倍仲麻吕,秘密护送至黄泗浦,乘谴唐使的船东渡日本国,一起出逃的还有杨国忠的儿媳及孙子杨欢。贵妃娘娘的后人改姓山口,其孙辈曾隐居蓬莱山岛做道士,这柳家子弟也随入昭阳观伺候左右,不想那岛子突然发生地动,喷出岩浆,全部沉入海底,他们才去平城京定居下来。这柳先生练得一手好刀法,一口倭刀快如闪电,所向披靡。”

      “你们快看,那不是日本厨子吗?”天赐一眼看到在琴师后代的身后露出个小脑袋,胖乎乎的身量不高,腰里胡乱地插着两把明晃晃的刀子,一长一短,一上一下,显得不伦不类,三个人都认得他,正是被新罗海盗打劫客船上的日本厨子。

      突然,从海面上奔驰而来三条大船,风驰电掣几乎同时抵达海滩,从上面发疯似的跳下几十个凶汉,手举铁刀钢叉、长枪盾牌,争前恐后地杀向百姓,嘴里高喊着“足够啦!”“足够啦!”。

      “他们是什么人?什么足够啦?”天赐紧盯着如狼似虎的这群人。

      邢智山在渤海国时常与新罗人打交道,“是新罗人,他们喊的是去死吧。”

      “是新罗海盗!我们的船就是被他们劫的,全船百余口子就活了我们三个。”商人声音打着颤喊道。

      一排利箭如雨点般密集飞过,岛民们似收割的秸秆一样纷纷倒下,人群如退潮的海浪向后逃避着,海滩上散落下各色各样的物件。酋长坐着牛车左赶右赶,躲这躲那,跑得实在太慢,眼看着要被海盗生擒活捉。

      多亏有那柳姓武士带着少年们断后抵挡,舞动着棍棒呼呼作响,勉强支撑着保护百姓步步后退。新罗人不依不饶紧追不舍,如入无人之境,肆意抢掠百姓的财物,不分男女,无论老幼,刀光剑影处是惨叫声不绝于耳,如入人间炼狱一般。

      海盗毕竟是海盗,看到满地的钱财衣物,桌子上的美酒佳肴,便四处散开各顾各的去了。“八嘎压路”日本武士咬着牙一声低吼,借着对手混乱的空挡回身反击,双手握紧上翘的倭刀奋力劈杀,长刀反射着耀眼的寒气咄咄逼人,此人的刀法相当精湛,凌厉辛辣,简洁有力,转眼间五六个持直刀的海盗命丧在他的刀下。

      一方面是此人的刀技过于迅猛高超;另一方面是日本刀较新罗刀长出一截,练武之人都知道,一寸长一寸强嘛。日本厨子和英武少年紧随其后,勇敢地大声喊着“赛嗯赛”,厨子原有的菜刀和剔骨刀已经换成了钢刀,仍是一长一短,左右手相互配合,一个抵挡一个进攻,两把刀配合得天衣无缝让人刮目相看,可不是几个月前灶台边颠勺的啦。

      在他们的带领下岛民们来了个绝地反击,打得新罗人措手不及向海边后撤。“是该赛一赛,这么多人还怕他们几个海盗吗?看,都怂了吧,这叫痛打落水狗。”前尚书对岛民的奋起反击很是欢欣鼓舞,对战势的前景相当乐观。

      “他喊的是老师,看来厨子已经是柳先生的徒弟啦。”商人高奉经常来往于大唐、日本国之间,对倭国的语言还是略懂一二的,“不好!新罗人使箭了,他们的箭法奇准,这下岛民要吃亏。”

      他话音未落,逃到水里的海盗重新排好阵形,弓箭手又将如雨的利箭射向百姓,真是箭无虚发威力强劲。本来这新罗人就擅长射箭,再加上平坦的海滩上一览无余,没遮没挡的,而且人们手里只有临时捡来的棍棒,无有抵挡的盾牌,可想而知伤亡是惨重的,只能是被迫后退了。

      这次海盗们吸取了教训,用盾牌作先导,掩护弓箭手在后,恰是一座小型的堡垒。海盗们向前凶猛地推进着,似要从岛民们的身上无情地碾压过去。

      此时,日本武士与厨子徒弟面对木头盾牌连成的人墙也是无计可施,挥刀猛砍之下只有咚咚回声,阻挡不住肆无忌惮的进攻,看来使用刀是一点效果也不起。而且两个人都挂了彩,肩头、后背让利箭划出了几个血道子。

      “足够啦!”海盗瞬间爆发出野兽的嚎叫,踩着百姓和同伴的尸体似要拼尽全力做殊死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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