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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3、第二十六章 机缘巧合得心经,囫囵半片悟不清。 ...

  •   不管北风、南风,无论顺流、逆流,浩瀚大海漂来漂去任由东西,一根木桩一个男人,一头乱发赤身裸体,结跏趺坐无言无语,立起高歌风起潮涌。

      烦躁冲动那已是头年的事啦,他也曾奋力击水寻求彼岸,到头来耗尽内力还是望洋兴叹。如今性情沉积得似海底的礁石,随遇而安笑看日出日落,浪高浪低,还能怎么地呢?之前白皙油亮的皮肤不也晒成古铜粗糙了吗?过去粗壮结实的体魄不也骨瘦如柴了吗?整个人都变了样子,回到故乡恐怕熟人也难以辨认了。

      男子捋了捋被潮湿的海风吹乱的长发,搓了搓满是咸卤味道的脸颊,一起一伏伸展四肢活动下筋骨,这方寸之地就是他赖以生存的乐园,三年来困在半根桅杆上,早已体会到达摩老祖面壁九年的不易。

      披头散发的男人扯了扯几乎不能挡住□□的犊鼻裈,心里也在期盼着能尽早摆脱困境,又该修练乐空双运了,仅靠偶尔捉几条海鱼是维持不了体力的。

      他盘腿打坐静下心来,将手里的石钵放在腿上,闭目观思已经几万次的红白菩提,目前只修练到了第二层,意念中不再是弥漫飘散的烟雾,可清晰地见到似水如雾的阳焰。若不是总有稀奇古怪的鸟儿来打扰,第三重气宇轩昂、第四重皮肤润滑早可以突破了,哪儿会变成眼下这般模样?活脱脱个四海为家、奇异诡谲的海怪。

      贴着水面飞来了一大群海鸟,它们扇动着白色的羽翼,欢腾雀跃地“欧,欧”鸣叫,目标明确径直扑了过来,想必是把木桩当做了歇脚地。这些无忧无虑的海之精灵打破了原有的寂静,各自寻着各自的开心,有的悠然自得地漂浮在水面上,有的直矢海面瞬即叼出一条小鱼,还有的低空飞翔相互追逐嬉戏着,更有甚者直接落在了男子的头上,蓬松的头发让它们误以为是绝佳的鸟巢。

      入定的男子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吵闹,闭目观思心无杂念,继续完成着未竟的功课。可鸟儿们却不管那套,旁若无人地我行我素,尤其有一只成年的大鸟像个管事的,比别的高一头,乍一背,对男子怀里的石钵非常地感兴趣。它腆着白色的圆肚子,闲庭信步地走到水边,低头啄了口海水,含了一会儿之后,迈着浅黄色的脚蹼趾高气昂地走上前来,从浅黄色的细喙里“噗”地吐到钵中。

      这还没完,其他的鸟儿照本宣科,一个个蹦跳而来,抖搂着灰色的背羽,“噗噗”地往饭钵里吐着,不大一会儿的工夫,石钵里便积得满满的啦。

      夜幕低垂皓月高悬,万束银光洒在层层叠浪的海面上,波光粼粼美不胜收。“好啊,这么好的夜晚真是难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嗨,不知明州的月亮是否也是如此皎洁呢?”男子平静地望着中天,他的眼泪早就因痛苦和思念流干了,“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婷婷,这里没有蜡烛可燃,更没有衣裳可穿,所有的衣服全被海水泡烂了,月光我捧在手里啦,可隔着大洋你是看不到它,只能希望我们再入梦乡会面吧。”他刚刚从修练中恢复过来,浑身的清爽自在,想要入睡是睡不着的。

      “咦!这是什么?”他突然发现石钵里发出异样的光芒,其中如镜的水面上映射出文字,字字清晰,似一串串发光的珍珠美玉。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那连续不断没有空隙的梵文他是认识的,这是佛陀的真言心经!男子如饥似渴地往下念着,念着念着只觉得两肋生风,往下一看已是离开木桩三尺有余了。

      “这么神奇吗?”欣喜和渴望支撑他一气读完,就感到三脉七轮、大小周天、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全都贯通了,气血涌动,热浪滚滚,仿佛进入先天无为之境。

      “是鸟儿吐的海水!”他认定了找出心经显现的先决条件,可转念一想圆载上人曾说用海水试过,结果并没有奇迹出现,“上师用海水试过呀,懂了!那就是没有明月喽,明月、海水,缺一不可啊。”如今他只感到体内的真气似大江奔腾连绵不绝,充斥得身体膨胀起来,稍一移动身体便会窜起老高,或是腾挪数丈,一不小心便会掉到水里。

      凭着自己水性还不错,想搏击两下再回到木桩上,可只用手臂轻轻这么一划,整个人立即飞腾起来,凌空滑翔像长出了翅膀。

      “有这般神奇嘛!好像到了人生的顶峰嘞。”男子接二连三地发出惊呼,心中如获至宝喜不自禁,佛陀的宝物就是不同凡响无与伦比啊!若是上师还在,指不定他有多么开心呢。初遇奇缘还真有些把捏不住呢,不敢大幅度驱使四肢,就是脑海里微微有个意念生成,身体就会随之下意识地蠕动,便会立竿见影放大多少倍。譬如想要木桩不再随波逐流,像在汉水时操纵小船那样随心所欲就好了,刚刚这个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脚下相应地轻轻一用劲,那木头顿时似离弦之箭射了出去。

      “都是托海鸟的福啊。”他虽不认得那是些什么鸟,可心中窃喜遇到它们是自己的福气,有了《心经》对摆脱这险地就有了希望。可不知如今身在何地,离着海岸尚有多远?心想漆黑夜晚不可莽撞行事,还是静下心来默念心经吧,上半篇还能牢记于心,下半篇却模糊不清没有印象了。

      可低头一看钵里已经空空如也啦,里面的唾液是在刚才落水时洒了出去。他并未有多么担心,俯下身去随手重新舀满,对着月光想再好好温习一遍,可左转右转钵中什么也未显现。

      “怎么了呢?难道不是海水,是用淡水!鸟儿们的唾液应该是淡的。可用淡水试过呀,对了,一定是淡水加上月光。”他又有了新的困惑,可到哪里去找淡水呀?没有办法只能去练那半篇心经了。

      男子重又盘腿打坐平复遗憾的心情,认认真真地遵照经文去做,可体内的真气却大不如之前了,像被人在源头磊了堤坝,截了流。真气不很饱满,莽莽撞撞四下乱窜,就是这样也与过去不能同日而语了。

      失望归失望,还得把心经练好,可他越练越感到不对劲,四溢的真气无法掌控,忽来忽去飘忽不定,这一来一去浑身便一冷一热,冷的是真冷,想要抓过几床大被把身体裹个严实;热的是真热,想要用寒冬河里的冰块将全身镇上。男子明白是那缺失的半篇心经的缘故,就像阴阳失和无法平衡了吧,他又想起圆载上人传授的无上瑜伽功,欲运动三脉七轮克制住任意妄为的真气,可不管他怎样观想冥思,红白菩提却怎么也找不到了,明点与拙火突然逃得无影无踪,别说是阳焰,就是轻烟也无法看到,这怎么能乐空双运呢?

      他瞬间又感到通体冰凉,不是夜间海风的凉气刺骨,而且发自骨髓遍及毛孔的寒。“我明白了,佛陀的心经是万法之根本,其他的都是衍生中出,相形见绌啊。”当他弄懂了其中的缘由,自己已经龟缩一团,上牙扣打下牙无法自制,像个口袋般一头跌落水里,心想完了,我命休矣!

      遗憾啊,还有许多的事没实现呢,他眼前恍惚出现了师父、奶奶、父亲、母亲、师娘的身影,还有婷婷的音容相貌,是那么的清晰,是那么的亲切,“婷婷,我们来生再见吧。”他的心中萌生了一丝暖意,虽只是一丝丝的不及传遍全身,可也让他舒展四肢,在昏厥前放下了一切的烦恼和不安。

      就这样浮在海面上漂着,也不下沉,也不翻滚,似一叶浮萍漫无目的。男子渐渐地缓醒过来,天空正在慢慢地放亮,鳞状的云彩下面泛起了鱼肚白。

      “那块礁石真像只大海龟。”他正从一块孤立海中的礁石旁漂过,岩石神似一只硕大的海龟,□□还在慢悠悠地从壳子里伸出来。又漂了一会儿,忽然瞧见水中竖立着两块巨石,一白一黑对比鲜明风格迥异,像一对夫妻相濡以沫相扶相持,正在观望天边冉冉升起的红日;又似两位勇士威风凛凛严阵以待,守护着这片广阔的海疆不受侵犯。

      再往前漂,远处黑黢黢的凸起跃入眼睑,“那是悬崖吧?”,越来越近可以肯定是处临海的山岭。

      “还有火把吗?明亮亮的,怎么是一对呢?一手举着一支,不应该呀。”他还在分辨琢磨的时候,那光亮呼扇着靠近了,原来是对目光炯炯的大眼睛。

      他想着想着又昏了过去,迷迷糊糊间有人撑船过来,弯着脊梁弓着身子像个大虾米,“老告的!哎迈呀,是银。小小,靠边儿!败根儿那旮儿挡害。喃耳头不好使啦?摸瞎乎儿游卖应?败当误阿歹油蛋儿。”看对方一动不动没有反应,“可惜料了,卖气啦,小小,墨赫墨赫的,真不类儿。”

      来人把他提了起来,重重地抛到船上,可能是看见男子手里的饭钵,那位蹲下身往外用力扯着,可怎么也扯不下来,钵盂被抓得死死的。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来人气愤地训斥道:“阿渴了!喃脑瓜的是叫门夹了?卖有毛病吧。为了稀罕俺这点土肉,连命都不要了,阿真叫喃们开啦。”

      男人被他这么一摔,五脏六腑里又翻腾起来,浑身似掉入了无底的冰窖,再以后的事就什么也不知道啦。

      待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躺在了一间宽敞的大屋子里,身上盖着厚厚的绣花被子,身下不止是暖暖和和,应该用滚烫滚烫来形容。

      “爸,他醒啦!”喊声就在身边响起,是个甜美的女子向外面通报道。

      躺着的男子偏过头去,见这女子多说二十几岁的模样,圆圆的脸盘,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眼睛虽不算大,却黑黑亮亮喜庆聪颖,丰满光润活脱脱似个白瓷娃娃。

      “棍宁,小小醒啦?”门帘一挑进来个大汉,上身穿件肥大的长袍子,松松垮垮地垂到膝盖处却没了下文,露着两条毛绒绒的大粗腿甚是凉爽。嚯!再看他的个子,足有丈二,高大威猛,活像大门外的影壁,可惜弯腰驼背屈屈着身子,缩减了本来的高度。那双大手平伸左右,一摆一摆好似鸭子在划水,一颤一颤又像要弹奏古琴。他多亏是弯着腰进屋的,门对于他显得太矮太小了,一进到屋子里立刻感到空间狭窄局促啦。

      “哎迈呀!喃终于醒了,把俺棍宁累毁了,叶儿个一后晌、一瞎赫卖睡好,弄得阿跟着反夜。哎,小小,喃是该买应的?夜个早细阿告混她,喃是来偷土肉的,手里还拿着个钵。她雪爸,败瞎操心了,不会!看外表就基道喃是好银。”他憨厚地伸手摸了摸被窝,又摸了摸男子的前额,“小小,爱和漏水儿玩哈?炕烧得挺恼浑,眼里盖不也,摸着还凑付。累霞呀,爸杀了居,宰了大骨鸡、大握,切了棵三菜,介倒霉居还咬银。小小,醒了就败在炕上股蛹了,且来下地!炕梢有阿女婿的衣裳。阿给喃歪瓢水,洗把脸,阿再去颠都饭菜,饿了吧?”

      “爸!你把大饿杀了,可不可怜人,你杀它干啥?它还下蛋呢。”听说父亲杀了家里的鹅,女儿有些不乐意了,她快言快语不藏着掖着,有话一吐为快。

      她也摸了一下男子的额头,“是呀,摸他的脑门不热了。爸,我来舀水。你去准备饭菜,看着弄吧,就我们三个吃,也别浪费了,多揍些大补的,他身子虚得补补。”

      “好,好,一会儿歹饭,今儿个大许给喃揍海鲜大咖!”汉子弹着手指乐呵呵地做饭去了,姑娘也麻利地出外舀水。

      待她接水回来时,男子已经坐起身,正用手摸索着土炕,似在琢磨着为什么榻不是木头做的,没见烧火怎么这么热呢?

      “这是火炕,你们中原人没见过吧,火是在外地儿灶台烧的,烟筒砌在房后。”听主人的解释黑小子似乎弄明白了。

      “恩人,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是大唐的疆土吗?”他感激地询问着救命恩人。

      “是大唐的疆土,这里称作黑白岛,原本是由安东都护府管的,后来撤销了,现在是积利州都督府管辖。这里天高皇帝远,各自为政,以后归谁管可指不定呢。”听她的意思朝廷对这里是鞭长莫及了。

      男子只感到全身酸痛,活动下臂膀站了起来,虽然目前是不再发冷了,可身体还是虚弱的很,他自言自语道:“是辽东的一个岛子呀,黑白岛。取这个岛名,难道是因为岸边的那两块石头吗?”

      “可不怎地!听我爷说那两块石头是一对夫妻的化身,平时他们隔水相望不能亲近,只有每年的正月初三大潮退去后才能牵手团聚。”姑娘的一双秀眼动人地眨着,绘声绘色地讲着古老的传说。

      “嗨,石头都能相聚,有情人相聚怎么这么坎坷呢?”

      “大哥,你说什么?”姑娘还在憧憬着美好的爱情,男子的声音过于低沉,她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恩人,这里离大陆还远吗?”

      “大哥,你别一口一个恩人地叫啊,我可担当不起,俺爸说你是来偷土肉的,我却不信。你和那些人不一样,而且还是一个人,虚弱得海风都能吹跑了,一定是遇到了风暴侥幸逃生的百姓。”女子真诚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你就叫我妹子,或是丽霞吧。北面的渔港是石人汪,可经一个时辰渡海过去,再去东边的海港青堆子,那里能雇到北上的马车,当年高句丽人作乱,太宗御驾东征就是在那里上的岸,是这方圆百里最大的集镇啦。然后走旱路奔襄平城(辽阳)、营州(朝阳)、幽州,或是乘商船渡勃海,至登州,只是近些年新罗与日本国交恶,船走得少了。还是走旱路吧,虽然费些时日,但路上还算太平。大哥在我们这儿修养几天,我找人驾船送你回大陆,想必你的家人都惦记死你啦。”提起家人男子心事沉重地点了点头。

      “小小、累霞,出来歹饭!”岛子的主人在外面招呼道。

      男子已经穿好给准备的衣裳,是件白色的袍子。两个人应声走出石屋,石屋的前面是个缓坡,站在这里瞭望大海一览无遗。在屋前的空地上摆着石桌石凳,大汉正坐在磨盘大的凳子上冲他们笑着。

      再看桌子上,用大木盆盛着各色菜肴,五花八门,满满当当,除了海螺、螃蟹、葵菜、大虾之外,其他的海货男子还是头回看到,有些真叫不上名称。从主人这顿名副其实的海鲜大咖便能看出他们岛上民风纯正,朴实厚道,具有热情好客的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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