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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5、第十七章 小阿郎得遇亲人,卞和尚圆寂归位。 ...

  •   一通乱喷,一通乱跑,水火无情岂敢当儿戏?姑娘抱着孩子一再退避,老道在后面却紧追不舍,看他那架势非要置两个孩子于死地不可。四个平都山的弟子怎能袖手旁观?可惜道士火力太猛无法近身。

      “啪!”一块白石头凌空飞来,正打在道士的嘴上,殷红的鲜血立刻涌了出来,看来这火是一半会儿不能喷了。

      “胎神!谁给你的仗撑任性胡为呢?”训斥道人的是位气质优雅、雍容华贵的美妇人,她头上罩着白色的头帕,腰间束着黑色羊毛的带子,绑腿上缠着红绳子,身穿有花边的衣衫,衣领及袖口上镶排梅花形银饰,妇人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奇装异服、怪模怪样的男女。

      老道哪曾受过这般委屈?气得将打掉的碎牙啐在地上,用袖子抹去血污后破口大骂,又手持利剑扑了过来,嘴里肆无忌惮地喊着,“无上天尊,你咋住的!有人生没人养的,我毁你!”看样子是要拼命啊!

      女人还没说话,她身旁的彪形大汉先开了口,“烦球得很!你想住爪子?”见这人五官端正,气宇轩昂,庄严中带着几分友善,威武里又多了几分柔情,他原本的黄脸膛瞬间变成了红彩怪诞狰狞的脸谱。

      “大哥,阴王发怒了,这道士凶多吉少啊。”臭屁鬼低声对乞丐把头说。

      果不其然,那大汉的衣袖不仅宽大飘逸,灌入真气后似版筑用的两段木板,将道士牢牢夹在中间,是要让其知道厉害,以此教训他一下。可不曾想这出家人不知深浅,执迷不悟地负隅顽抗,竟将手中的长剑掷向阴王。

      “锤子!搞啥子?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嘛,老子洗白你个瓜皮。”那红彩脸谱立即转变为阴森森的黑色。

      “大哥,韩阴王要杀人啦。”尉迟道下意思地一拉尉迟洪的衣袖。

      这连续的变化也被美妇人看在眼里,“郎君,何必跟个二货冒皮皮置气呢?”一句话救了老道的这条命。

      从阴王的嘴里喷射出一柱烈焰,从董道士的头上掠过,可怜他的束发蓄须和一顶崭新的庄子巾,全被瞬间烧了个精光。

      “道士,逃命去吧。”大汉示意他可以走了,不再与其计较,可那练师傻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可能是火焰太旺把脑子烤坏了。

      “乖乖!我的乖乖。”美妇人伸出双手去抱那男孩子。

      同样孩子似见到了亲人,连声喊着“大姨!大姑依!你们怎么来啦?”,他一下子扑倒她的怀里。

      “娃儿,你还说呢,从灌口偷偷地跑出来,让我们四下找你,都快把人急疯了。”美妇人疼爱地抚摸着孩子。

      “郭岩啊,你这个娃儿,千翻得很。”大汉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略带嗔怪地板着脸。

      “大姑依,我是去碣石看海的,保保教过我《观沧海》,我要看看什么是水何澹澹,山岛竦峙?什么又是秋风萧瑟,洪波涌起?他们都不许我去,我便自己跑出来了。”

      大汉看着妻子埋怨道:“都是我那老挑惹的祸。”

      “振林,怎么能怪妹夫呢?启蒙娃儿背诗是必须的呀,怪只怪郭岩他好奇心太重。还好,只去碣石一个地方,没教他杜牧的《江南春》,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四百八十寺,一座又一座,那你可要花费些时日去找啦。”

      小孩子乎扇着毛绒绒的大眼睛,充满向往地自言自语道:“大姨,还有这么美的地方呀!”

      阴王看到外甥那憧憬的小眼神,急得向妻子大手直摆,“日达木子,你可别再生事端啦。教也得教这样的,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正当夫妻两个教育着孩子之际,“日达木子!找到小阿郎啦?这个疾行鬼,他自己跑得倒是快,贴到墙上便没影了。”又从官道上徒步来了几个人,其中有位英俊的羌族汉子,边走边一个劲地埋怨着。

      他一眼看到人群中干瘦干瘦的骷髅头,“好小子,你早到啦,我说马车载不了这么多人,你却说能行,怎么样?顿珠多吉大哥、景仙师父、朝云道长,你们看见了吧,没走多远车轴就断了,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飘轻啊。”

      “大舅!”孩子看到来人甜甜地喊道。

      刚才还硬朗坚强的汉子,被这一声呼唤瞬时化成了柔水,“小阿郎啊!可把大舅担心死了。你去看什么海呦?不要大舅啦?”说着说着他的眼泪夺眶而出。

      “大舅,保保教过我《观沧海》,我要看看什么是水何澹澹,山岛竦峙?什么又是秋风萧瑟,洪波涌起?他们都不许我去,我便自己跑出来了。”孩子又把原话说了一遍。

      “教孩子教的是什么狗屁诗!看我回去怎么和他算账。小阿郎,你不要回灌口了,回去也没有人,跟大舅去羌寨吧,你保妈、保保带着那三个笨蛋沿永济渠北上寻你去了。”

      “哥哥,教娃儿念书没有错啊。”美妇人不同意羌族男子的观点。

      “让小阿郎念书是好事,可该教什么没数吗?教也得教,锄禾日当午,拔草最辛苦。谁知盘中餐,都由你来煮。若是这样他还能满世地乱跑吗?”

      “大舅哥,咱们先通知北上的拉巴子吧,别让她们两口子再跑冤枉路啊。”大妹夫转向骷髅头疾行鬼,吩咐他火速北上去拦截马王一行人。

      “就应该让她们跑趟冤枉路,也好长点记性。”羌族人对二妹妹、妹夫是满肚子的埋怨,他接着对外甥问长问短,“小阿郎,你一路之上受欺负没有?”

      “大舅,没人欺负我,只是到了埠头遇到他们要捉我,我刚上岸就地动了,这也没关系的,我们西川地老动。可他们缠着我不放,多亏阿姐把我藏起来,她对我可好啦。阿姐呢?阿姐,阿姐!”孩子望向周围去寻那吐蕃女子,此时那女子正趴在格桑的肩上抹眼泪呢。

      “卓玛,你是来寻我的吗?出来时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我找到叔叔便回去。”吐蕃小伙子扶着姑娘的肩头安慰道。

      “久啦,人家等了你好久,等你也不回来,等急了嘛。”她撒娇地扭动下身体。

      “卓玛,找到心上人啦?看把你高兴的,像朵盛开的格桑花。”穿着白色袍子的顿珠多吉在儿子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父亲,卓玛本来就是安姆吉格桑心中的花嘛。”库赛鱼鳃多吉次旦逗趣地说。

      “格桑啊,是卓玛来找我,我告诉她你的去向。卓玛,你去五台山见到德吉单增大师了吗?”老者慈祥地询问道。

      姑娘眨着明眸回答他:“顿珠多吉叔叔,我见到大师了,大师让我去崇明岛找他的徒弟周陌,说久啦到他那里了。我路过东明时听说久啦在开元寺住过,可惜原来的主持圆寂了,没有得到他的消息,便想乘船南下去崇明岛。”

      吐蕃小伙子听到开元寺主持的事,不禁大惊失色地相问,“卓玛!你说什么?卞师父圆寂啦。”

      “是呀,我听庙里新来的和尚说,他是被一个叫黄巢的人杀害的。”

      小伙子更加惊愕了,“什么?是被黄巢大哥杀了,不会呀!那是不可能的。”这个说法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姑娘见他悲痛的样子关心地询问,当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时也眉头紧锁,“是这样啊,我只是听了个大概,也许是失手误杀的吧。”

      小伙子让她把所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吐蕃姑娘表情凝重,眼神飘忽地陷入回忆中。

      那还是一年前的事,王仙芝聚众数千人揭竿于长垣,又挥师攻克曹州、濮州,发出檄文,斥责朝廷吏贪赋重,赏罚不平,自称均平天补大将军、兼海内诸豪都统。四方苦于苛征暴敛的百姓,散居民间的庞勋旧部,争先投奔义军,一时间声势浩大。

      东明的开元寺里为此也骚动起来,黄氏兄弟们早已按耐不住那澎湃之心,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一时间,这寺内的后院搭起了几座高炉,炉火映天,铁锤铮铮,风箱呼呼,上上下下都在热火朝天地打造兵器。昔日冷清的寺庙,如今各路豪杰纷至沓来,院子里人喊马嘶杂乱喧嚣。

      “介怎么行啊!官军打回来是要清算的。”主持卞师父忐忑不安地看着他们往死里作。

      和尚心事重重地里里外外转悠着,心里老是有个另外的自己,笃笃地敲响木鱼时刻在提醒着,“舍不得,舍不得,多年的积攒舍不得。”

      可眼见那些口无遮拦大逆不道的汉子们,也不知道是哪个石头坷拉变的,虽有黄巢多加节制着,可还屡屡犯戒吃肉喝酒、污言秽语,实在是不堪入目亵渎神灵。

      “大舅,二舅今日要祭旗起事,猪头祭品我都准备好了,可这活人去哪里弄啊?”

      “弄不到活人啊?那就拿你小子祭旗吧。”

      “我怎么行呢!大舅,我还要和你们去濮州投均平天补大将军呢。”

      “你不愿意吧,那谁愿意被生祭呢?都是好端端的活人,哪个想死?所以你二舅说了,我们是义军,不能干丧尽天良的事,打生桩祭活人的事太残忍,就此免了吧。你去找只羊来,只要我们万众一心拧成一股绳,用牲畜祭旗神灵一样会庇佑我们的。”卞和尚听到近处是林言的声音,和他说话的是黄巢的大哥黄存。

      “怎么?今天就要起事啦!罪孽呀,犯上作乱自取灭亡,贫僧还是保命要紧,这座小庙不要了,三十六计,走为上吧!早早地离开介是非之地,免除过后的血光之灾。是不是应该去官府检举他们?把自己脱去干系。不可,哪样贫僧成什么人了?还是去找张处让,让他来劝劝这些不知死活的人吧。”主意拿定立即脱身,想去龙潭寺投靠张处让,也好把开元寺的孽缘与其说道说道。

      收拾行囊金银细软的确不少,那个心中的自己捧着铜磬,啵啵地击打着走了出来,嘹嘹呖呖地很是入耳,“都拿走,都拿走,不落贼手都拿走。”是得都拿走,留下被乱民用了,不是助纣为虐了吗?

      和尚背着大包袱出了禅房,左躲右闪怕让别人看见,可还是遇到了熟人,“卞师父,化缘去呀?”是黄巢的堂弟黄邺,他举着大旗在往庙外走。

      “嗯,对!化缘去。”出家人感到这个理由不错,可以理直气壮地出寺了。

      当其来到寺外,只见山门外空地上已经围了许多百姓,正好奇地指指点点,有说有笑,

      “今天黄二爷举事,要为老百姓讨回公道,这排场可不一般。”

      “是呀,他们叔侄八个,个个是出类拔萃的英雄好汉。师父,出去化缘啊?”

      “能有今天的举事,多亏有卞师父的鼎力支持呀。”

      “是呀,听说黄二爷的箭伤也是他给治好的。”

      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同时热情地为和尚让开路。

      出家人勉强挤出笑容,越听心里越不是个滋味,越发毛,暗想这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吗?身不由己成了暴徒的同伙啦,“必须到官府举报去!小命不保,顾不得许多啦。”他改了主意要去衙门。

      “主持,你怎么要出去呀?不能走!这么大的事哪儿能缺您呢?我二舅都说了,于情于理您是我们的贵人,祭旗的大典您必须参加。再说你也出不去了,周围的道路都叫兄弟们封住啦,怕有人去通风报信,谁也不许出去。”是林言牵着头羊回来,与和尚走了个顶头碰。

      他这么一说使得出家人全身一凉,像似怀里让人家投入个大冰坨子,心惊肉跳地思量着,“怎么路给封上啦!还让我参加祭旗大典,那可使不得,介么一来我不成主犯的吗?是要杀头灭九族的。”

      心中另外的自己又跑了出来,他扛着钟杵嚷嚷着,“躲起来,躲起来,当务之急躲起来。”是得躲开身子,否则越陷越深了,后悔晚矣!

      可上哪里躲藏呢?这里除了大墙,就是山门,庙里更是不能去。诶呀,真是天不绝我啊,和尚一眼看到一群孩子绕着庙左大柳树跑来跑去,口里振振有词唱着童谣“金色虾蟆争努眼,翻却曹州天下反”。

      他们没有片刻的消停时候,转眼嬉闹着跑开了,树洞子!树干上不正好有个大窟窿嘛。和尚记起来是去年来的吐蕃小伙子一掌打出来的,藏在这里不是万无一失吗?他刻不容缓地手脚并用,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又将包袱堵在洞口上。

      “佛祖保佑,正正好好!”他坐在里面沾沾自喜,好像有人来了!听脚步声和说话声还来得不少人呢。躲在树洞里的卞和尚竖起耳朵细听,可包袱堵着听不真切,应该是祭旗大典即将开始了吧。

      外面先是鼓乐起鸣,呼号声震天动地,然后突然静了下来,有个洪亮的声音在说话,想必是义军头领黄巢吧。出家人只听得说什么怨啊,恨啊,被逼无奈啊,官逼民反啊,最后一句他听真了,“我与朝廷不共戴天,犹如此树一刀两断!”

      “断”字之后,和尚就感到脖颈之上一凉一热,恍恍惚惚魂魄离开了□□,全身是说不出的沉重,似要坠入十八层地狱里去,往地面上看有千余人的队伍正群情激昂,振臂高呼,庙左的大柳树已经被人拦腰劈为两段,截断的上半段倒在地上,一摊污血从树干中慢慢流出,和尚明白那应该是自己的血呀。

      树旁站立一人,身袭鲜红的英雄大氅,头大如斗,手里握着一柄横刀,不用问那是黄巢啦。

      此刻又听见脚下有个凄厉的声音在喊:“阴帅鬼王!速速归位。”

      他低头看见自己裸露着上身,摸了摸长出来的红发獠牙,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铜铃铛。他记起这是自己的法宝叫做镇妖铃,“我原来真的是我呀,那个术士看相不简单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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