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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第十五章 大树底下好乘凉,相由心生不当讲。 ...

  •   再说在木兰祠东北方向,离着不远的小孟楼村,村西头的官道旁耸立着一棵皂荚树,这参天大树长得好啊,枝繁叶茂,冠大荫浓、姿态优美,苍劲古拙。

      据老人们讲,此树的树龄有五百年之久,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时就立在这里,后来粘了孝烈将军花木兰的仙气,不管是谁前来相求,必会有求必应,故此老百姓视其为神树。

      你说,谁家没有个愁事坎坎,没有个希望盼盼,爱恨离愁是解不开的心结,财米油盐是绕不过的琐碎,乡亲们尽可以到这树下絮叨絮叨,默念默念。然后在那尊石头炉子里插上三柱香,多许清净愿,少些功利心,回头尽心尽力地去做,往往会心想事成的。即使事与愿违了,也可开导自己是天命难违,早已注定的劫数。自己开导自己,倘若人人许愿都能实现,那这世上将不会有八苦二十难啦。

      不知何年何月,从何方何地,飞来了两只白鹭夫妻,比翼双飞栖息于树上,在枝叶间衔草筑巢,生息繁衍,久而久之便成了部落。他们不管你是何许人也,哪路神仙,心里是愉悦欢喜,还是悲伤失意,只顾随心所欲纵情欢乐,一会儿发出胜似天籁之音的啾啾声,一会儿又扇动翅膀翩翩起舞。

      此时,神树下稀稀拉拉陆续走来了几百号人,他们步履沉重,疲惫不堪,都是周边十里八村的老百姓。细看其中有跑丢了鞋子的,有衣衫被撕扯破烂的,还有拄着棍子瘸着腿的,大多是随着人流神色木纳地往前走,一付欲哭无泪的样子。

      有些人还带着伤,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严重的伤口还在渗血,像刚在哪里群殴过的,而且是打了败仗铩羽而归。

      其中还有几个弯腰撅腚呕吐不止,似要把腹中的胃液胆汁都挤出来,抹着嘴边的口涎诅咒着“这人真使味儿”。

      更有些妇女衣衫不整,披散着发髻,匍匐前行趴伏树下,以头抢地恸哭流涕,欲死欲活悲痛欲绝,即使有旁人相劝也无济于事。

      可能人们都有睡午觉的习惯,一个个显得萎靡不振、意志消沉,看回到了出发地,不用别人吩咐,有坐的地方不站着,有躺的地方不坐着,横七竖八地卧下一大片,嘴里还哼哼唧唧、骂骂咧咧,像是再不愿挪动一下的意思。

      见此情形,有位半边身子不大灵光的勇敢者挺身而出,他一步一颠,歪歪斜斜地冲至树下,环视左右后突然放声大笑道:“竖子,不足与谋!”他猛地收敛笑容,指着众人怒斥道,“失子之痛,心如刀割,犹如天崩地裂万念俱焚,顿感生不如死。可怜苍天眷顾我等,于无计可施之际传来消息,才得以见到一线生机。我们可是全力以赴,动员家族倾巢而出,却被几个妖孽打得屁滚尿流。怎么就这样放弃了吗?像只缩头乌龟躲到壳子里去啦?孩子们还在木兰祠贼人手中生死未卜呢!我们这些当达当娘的贪生怕死,裹足不前啦,对得起他们吗?我曹阳乃武皇帝曹操的后裔,自知非是非常之人、超世之杰,没有太祖运筹演谋,鞭挞宇内之能。但不会像你们那样屈服□□,忍气吞声,在几个拐子面前吓得瑟瑟发抖,置骨肉亲情于不顾。我与你等相谋,深感耻辱,深感耻辱!”

      “你骂谁呢?”

      “谁是竖子?”

      “不愿意在这儿,你就滚蛋!”

      “没人请你来,装什么大尾巴狼?”

      大家本来心里就憋闷着一口恶气,一肚子的火没地方撒,正好有人跳出来寻衅挑事,便一触即发反唇相讥,纷纷指责他出言不逊。

      一位老伯颤颤巍巍地走近了,颇为不满地用木杖顿着地,“弄啥眼?孩子,不是我说你,你说这几句话真不怎么样。我们大家都尽力了,庙墙也攀过了,山门也砸开啦,可你没看到那些青面獠牙的妖怪吗?那是多么的恐怖吓人,最可恶的是那个大肚子鬼,一个闷屁能把人熏死,一想起他,我就干悦。依我看,救人的事耶毕啦。”

      姓曹的苦口婆心地规劝道:“老爷子,这次去闯木兰祠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呢?”老伯向前倾着身子想听听他的发现。

      “我发现他们是人!不是妖怪,他们是有影子的。都以为是妖怪呢,看你们一家什就怂啦?几个面相丑陋的强盗就把我们吓住啦?就是拼了命,我们也要撞进大殿去救孩子呀。”

      又有人不爱听了,耿耿着脖子站出来,“狗儿他达,你咋恁徐呢?不管是不是鬼,我们是打不过人家的。可是类?学你类文,我们是窝囊不敢去了,可再去有用吗?你也听到了,渡船的艄公不是说过吗?这几天我们这里不太平,丢孩子的也不止一村一家。白慌来!一两天后去花木兰祠的大门口就能认领,不会有事的。”

      “石头他达,你咋恁能?真是变成乌龟呀,还会自欺欺人啦。依你看来,若有不测也毕,再生一个!我可不像你,即使有一丝拉子的希望,也不会放弃。你是本地人,一定听过那首童谣吧?红眼绿鼻子,四个猫蹄子,走路啪啪响,要吃活孩子。说的是谁,不用我告诉你吧?是让太宗砍了头的朱粲,他也是咱们这儿的人。吃孩子的事还少吗?屡见不鲜!麻胡子麻叔谋都知道喽,就是通济渠的开河督护,吃小孩吃上了瘾。不要心存侥幸耽误了大事,如今官府不管,只能靠我们自己。这回倘若再去,不要一窝蜂没个章法,要谋划全面了,兵分几路,有正面牵扯的,有后面堵截的,再有专门营救孩子的,使其首尾不能兼顾。”

      “啪嗒”一声,一团白色的东西从天而降,正打在曹阳的肩上,可以肯定是从树上掉下来的。他用手一掸,想要清除掉,“嘿,是鸟屎!”稀稀粘粘的排泄物沾了他一手。

      “我里孩来,腻歪人。”气得他火冒三丈、七窍生烟,本想用脚去踹,可目前这个造型是力不从心了,只能用双手去摇晃树干,来惊吓枝头胆大妄为的白鹭,发泄心中难以平息的怒火。

      又一团白色的东西掉了下来,正在施以报复的曹操后人急忙闪到一旁,唯恐有污秽之物再溅到自己。

      “是雏鸟!快接住。”有人眼尖,看清后大声惊呼道。

      眼尖是无用的,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悲剧发生,最多再加上几句惋惜感叹。离着较近的几个人,更是心有意而力不足,不是年事已高,就是身有残疾,最痛心疾首、后悔不迭的是那摇树之人,他在一个劲地咂着舌头。

      “瓜娃子!你闹个鸡儿闹。”猛得从树冠上垂下个人来,像蝙蝠一般倒挂金钟,顺势展开手中的账簿,将小白鹭稳稳地接住。他又身形向上翻转一荡,几个灵活翻转将其重新送回巢里。

      “累死了啊,癞蛤宝吃豇豆儿悬吊吊的。”那人转眼已经跳了下来,睁着一对雌雄眼怒视着曹阳,“你这块人烦球得很!人家清早八早地撞大树,你这晌午撞滴哪门子树喃?又认不倒你!想黑我嗦?爬哟。”见他一身县衙里录事的打扮,长须虬髯狮鼻豹眼,五官扭曲面目狰狞,若是说其是从阎王爷身边跑出来的,要拉人去阴曹地府下油锅的司神恶鬼,大白天里都会有人信。

      这家伙头戴纱帽,穿白袍黑靴,一手扶着玉带,一手持着账簿,像要随时做好抄抄记记的准备。

      “高人,高人,你真次。”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何况他还是个外行,就这一垂一荡已看得心服口服,目瞪口呆了。

      对方却不买账,提高嗓门又问道,“老子问你喃,你咋子不说话安?哈儿,过来哈,我今天人不好,燥火、过肚皮,眼睛看东西有点木。”

      曹阳陪着笑脸凑近了,竖起大拇指讨好他,“我是说,你是高人,你真次!”

      “真次!你们宋州这般夸人嗦,不晓得你说些啥子?你勒个人好宝呦,竖起老指拇是佩服我咾。”其他人也随声附和着,夸赞他本领高强,“啥子鸡婆哦!勒里还有嘿多人嗦,闷声站着好黑人哦。莫得事,我寡爱闹热,大家一起摆龙门阵吹垮垮,清火去病。”这回他不仅听清了,看也看周详啦,说明他原来不是装假充病,确实是由于上了火,眼力和听力有了障碍。

      雌雄眼平易近人地试探前行,摸摸这个,瞅瞅那个,“说好扯哦,才将不用说一块人,就连一根狗也莫得,突然冒出好多人哈。浪个搞的嘛?你们是熏来的噻!”

      “是熏来的!是熏来的,高人,那妖人真使味儿,现在身上味还没散呢。”老伯痛苦地回应他。

      “哎呀,你们打锤哈,要得!群架硬是港。格老子滴,输哈?你们好差哦。”他发现了男男女女的狼狈相,又见身边的妇人抹着眼泪,一口一个“石头”地叫着,便动了恻隐之心打气道,“老妞,莫□□,雄起!哭啥子嘛?打锤要霸气,输人不输气势。晓得咾!你们是不团结噻,不够霸气。打个比譬,我说大家好噻,咋个回答?”

      曹操的后代拖着半边身子跟过来,“得。”

      雌雄眼浅浅一笑,“不霸气。”

      老伯若有所悟地补充一句,“应该是怪得来。”那高人还是微笑不语。

      石头的父亲恍然大悟道:“是好类很!”

      “对头!好!很好!非常好!超霸气。”雌雄眼用手挥舞着,像在重整一支即将冲锋陷阵的队伍。先是少数几个随口喊出,“得,怪得来,好类很。”

      对这零零散散的响应领引者很不满意,“一起念起来,好!很好!非常好!”人越来越多地跟随着,越来越发自肺腑,越来越震天动地。

      见此情景老伯眼珠一转有了主意,“高人,看你就有领袖风范,是衙门里的官人吧。小老儿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伸出援手,主持正义,为民除害。”

      说得雌雄眼踌躇满志起来,“你们走了狗屎运咾,我肖某人既然遇上咾,硬是缘分,义不容辞。一哈都去!我为你们扎起喃,不虚哈,天塌下来有我帮你们扛起。是为了用水纠纷,还是宗族不和喃?你们给我摆一哈。”

      听他答应了老人的请求,百姓们似乎看到了必胜的希望,顿时群情激昂躁动起来,

      “对呀,高人,我们的孩子被人抢了,现在木兰祠里。”

      “是啊,高人,只有你能制服那几个强盗。”

      “啥子唉?为了木兰祠里的男娃儿!”雌雄眼那只较大的眸子更加睁圆了,始料不及地看着周围的人们,“男娃儿丢噻,摊都摊到了。哎呀,着不住咾,眼皮子都快打闪闪了,豁害连天的,睡告告。”他接连打着哈欠,像是困劲上来了,“今天就萨过咾,大家把事情交给我,我一个人切庙里,一定负责把它抹合好,让你们都满意。”

      他用手势让大家心态放平和了,“我正儿八经的给你们嗦,黑了到山门外领男娃儿,以后不会有娃儿丢咾。放心,我勒个人落教。”

      “高人,光男娃儿呀,我孙女怎么办啊?”老伯冲着他喊道。

      “雨娃子?怎么会有勒种事。瓜皮儿!欲色鬼勒个人很浊噻,把老子惹毛了,看老子咋个收拾他。”雌雄眼先是茫然困惑,随后便猜出了大概,强忍怒火向老伯打着包票,“老者儿,你也把心放到肚子里,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不存在,莫得事。”他是唯一可以托付的救命稻草,百姓们千恩万谢地行着礼。

      “快看,县衙里的高捕头带人来啦!”石头他爹翘着脚嚷道。的确从官道那边奔来几匹马,马上的官差正用鞭子指向大家。

      “县令不是说不管吗?怎么也派人来了,还请来个老道。”狗儿他爹没好气地对老伯说。

      老伯却显得非常的大度,“来了就好,这下手拿把掐了,不管是妖怪,还是强盗都不怕啦。那是董练师呀,道行很深的。”他用手指着来人给雌雄眼看,“高人,这回好了,你的同僚们来啦,多个人就多份胜算。”

      被告知的看远方都是模模糊糊,似是而非,但听清楚是官府的人来啦,只是不屑一顾地说了句“不自量力”。

      “怪物!你是什么人?”官府的几个人已经来到跟前,跳下马直奔面容狰狞之人。

      “病人!寻娃儿燥火、过肚皮的病人。”雌雄眼看都不看他们,其实看也白看,眼睛耳朵都不灵光啦。

      “无上天尊,凭贫道的法眼甄别,这明明是个妖怪。”

      “道长说的对,看他就是个山魈成精,先把他拿下。”高适的提溜孙命令道。

      虽然人家有恙在身,但这几个只会欺压百姓的废物点心全是白给,账簿几扫便哭爹喊娘了,气得高捕头哇哇大叫,“饭桶,饭桶!都给我上,用链子锁住他。”他在后面暴跳如雷地催促着,“道长,做法拿住这妖人。”

      “慈悲!对付此等妖孽,还得贫道出手。”随即将拂尘插于脑后,从背上抽出宝剑,扭动身体大喊大叫着,“我要做法,我要做法。”便拉开架势前刺上挑左抹右劈,像是周围都是鬼怪,憋住气力要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老伯很有正义感,他走出人群劝解道:“道长且慢!大家可能误会了,这位不是妖怪,是位极富爱心的高人,是好人,他同你们一样,也是要去解救孩子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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