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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第二十五章 倘若三边犹未静,我辈何敢便休官。 ...

  •   起先声如千军万马,地动山摇,后来渐渐地稀稀疏疏,鸦雀无声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放开我们!我们是斩蛟堂的,这位是神鸡童贾香主。”从院外拥进一拨人来,是庄丁们押解着十多个黄衣人,黄衣汉子们虽然个个是丢盔弃甲、水裆尿裤的狼狈相,在利刃的威逼下却不慌张胆怯,反而理直气壮吵吵嚷嚷。
      “禀告巨子,攻击我们君山的贼人抓来了。”有庄丁头目向吕喆禀报。
      “澹台诸己,这是怎么回事?你的手下好威风啊,竟敢发难君山吗?解释!”老岛主毫不客气直呼其名,越过北苍龙向做徒弟的发问。
      澹台诸己这四个字一出口,向触动了机关销芯,黄衣人齐刷刷地跪地恭颂,“皇天后土,济世兴邦!”
      老堂主甚为尴尬地一笑,“呵呵,吕老岛主,这全是误会,恁嫑着急嘛,根本木那回事儿,徒众们那两下子通不粘弦咧。俺陪师父来君山是商量宝藏的事嘛,出于好心,以防居心叵测的人前来相扰,随便带了些徒众保护大家哩。木想到,吴将军的爆竿与俺的信号巧合了,他们豆不顾一切地冲了出来。”他向黄衣人中寻觅着,“奏昭嗷嗷,唉!又把事儿办差皮哩。咋豆恁几个,其他人类?贾香主类?”
      听堂主在问,一个胖头肿脸的小个子一个劲地点头,他那鼓起的腮帮子憋得嘴小小的,费了半天劲也没吐出几个字来。
      “乌拉啥!俺看恁不得劲,恁是谁?”
      徒众中有多嘴敢说话的替同伴回答道:“堂主,他就是贾香主,脸是被润州水军的火箭燎啦。”
      “啥?贾香主!咋了呀?”澹台诸己惊呆了,有些不相信这是真的。
      已经不是尖嘴猴腮的贾四儿了,香主想苦笑一下表示是真的,可肿胀的大脸不给他一丝空间,只能用力地点着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官军”。
      “弄啥类?可别招惹润州水军,娘们恶着哩。”堂主忽然想到什么,用怀疑的目光去看吴迥,“恁咋给官军传信号?俺哩娘啊!杜审权通敌类。”
      “你不要胡说!润州水军的那两条船是我借来的,以防叛军狗急跳墙时用。还得是亲戚呀,就是比旁人上心,杜节度使和杜刺史是宗亲,兄弟俩自然是关怀备至。我们几个刚到润州,就听说你们君山这件事,还探听到吴迥要来夺取宝图,带着四条满载叛军的大木船,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们没安好心。故此我们没敢耽搁,一门心思尽快上岛加以阻止,出来时杜审权特意安排了两艘战船,说在紧要关头能有大用,你们看,这不是派上用场了吗?”辛判官颇为自豪地告之。
      “我的咣当来!海了,那船上的弟兄怕是凶多吉少啊。”叛军头领急得一跺脚。
      “吴大哥不要急,咱们在水上不行,上了岸国贼是占不得便宜的,等一会儿四百多弟兄攻进来,把这里的人都绑了,谁也奈何我们不得啦。”李园狂妄起来,他有自己的如意算盘。
      “李将军,你这是什么话?来的都是我云梦山庄的客人,谁在这里出了事我都要负责的,哪个想闹事欺负人?老夫第一个不答应。既然你们是带着大队人马来的,设计好了要强抢明夺,置大家于不利之地,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啦。再点个爆竿招呼他们上来,让儿等尝尝我这儿武侯元戎弩的厉害。”看吕喆很是不痛快,对徐州人的作为甚为不满,“克非,连弩有日子没用了,你带庄丁们去检查布置一下,也不能怠慢了徐州来的将士呀。”
      庄丁前列有个小头目进言道:“巨子,不必使用连弩了。攻击我们的四艘木船和六条小舢舨都沉入水底啦,润州水军交战后便撤到湖里去了,从水中救起的都在这里。”
      “竟有这事?”
      “四百多义军兄弟全军覆没啦?”岛主和吴迥不约而同发出惊呼。
      “信球!六条船一百人奏剩这些哩,四不四将尖儿俺听错类?”老堂主痛心地追问道。
      贾四儿一脸悲哀地挤出两个字“真咧”,爱说话的那位见香主说话费劲,主动加以补充着,“堂主,我们本是躲在苇塘里静等号令的,就见四艘大木船虎视眈眈地逼近岛来,看那些军士的打扮是徐州的乱军。也像是等着什么指令,突然一声爆响人家便先动手啦!杀声震天冲向岸边,我们有堂主的明示,怎么能让他们捷足先登夺去宝图呢?香主指挥我们这一百多人冲上去,两下里就绞杀在一起了,别看他们人多,可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眼看着徐州人就要束手就擒了,可没有想到,”他停顿一下咽了口吐沫,“我日他得儿!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两只打着润州水军旗号的大船横冲直撞地从远处划过来。先是拍舰抛大石头,砸得人无处躲无处藏的,一个个完好的人转眼便成了一摊烂肉。然后是紧随的车船一通放箭,那是火箭啊,烧得浓烟四起烈焰滚滚的,满船都是扭曲的尸体和焦糊的气味。接着它一头撞向我们,铁壳船头像大山压顶,湖水顺着顶开的大洞灌进来,没多一会儿大木船和我们的小舢舨就沉了。这还没完,官军对落水的徐州人赶尽杀绝,一个也不放过,全部射杀在湖里,对我们斩蛟堂的人还算高抬贵手网开一面,最后能死里逃生游到岸上的就这十几个啦。我亲眼所见,句句是实,我要是说瞎话,我是大家滴拉孙。”
      “靠内酿,国贼!我要和你们新仇旧恨一起算,誓不两立,不共戴天。不管,我这去湖畔看看,还有没有幸存的兄弟。”只气得义军首领顿足捶胸破口大骂。
      “吴大哥,我们这就回徐州,集结人马杀向淮南、浙西,为死难的兄弟们报仇雪恨。此仇不报,我李园枉为条汉子。”李园跳着脚义愤填膺地发着誓,他们向众人拱手致意,看是即刻就要离去。
      斩蛟堂堂主抬手将他们拦住,“俺哩乖嘞,恁弄啥类?一会儿硬,一会儿软哩,恁使里慌不使里慌啊?不中,先把宝图交出来,想找个借口窜类?”其结果一定是互不相让,大打出手。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坐在近处的辛判官没能及时躲闪,被李园连人带椅子踹到一边,还多亏大妮动作麻利,一把将他拉住没撞到柱子上,“噫,恁咧血,让俺布助恁。”包裹着布条的腿上又流出了血。
      那边老堂主赤手空拳迎战徐州三个人,对方哪里是他的对手啊,几个照面全都匍匐在地了。澹台诸己眼里一直在盯着锦卷,见吴迥被摔昏过去,把持不住撒开了手,那宝图骨碌碌滚到地当央。他眼光放亮大喜过望,恶虎扑食般纵身去夺,可还是晚了一步,被地上躺着的高京园抢先抓到手里。
      “放阿们走!”他咬牙强撑着爬起来,抖着刀身歇斯底里地吼叫着,见群雄并未把他放在眼里,还是令他投降步步紧逼。他哗地扯开衣襟,露出涂满油脂的中衣,接着掏出火折子将其吹燃,“都给阿后退,后退!阿身上涂满了鱼脂,一点就着。闪开!否则与这图同归于尽,谁也得不到,哈哈哈,连这庄子也一并烧了。”谁也没有料到他还藏有这么一手。
      见大家被镇住了,高京园一手握着火折子,一手抓着藏宝图,气急败坏地骂道:“驴日哈滴!都是些心怀鬼胎的小人么,小人!假滴。阿一把火烧了它,还舍不得呢,有了它,阿就可以报仇咧!张议潭死咧,杀死张议潮。”他得意地从闪开的人缝间大步流星闯出去,站在院门洞里扭回头狂笑两声,“财宝是阿滴咧,宝图从你们鼻子底下夺走,天下英雄全是草包,丢人咧!”
      “死靓仔!恶魔迷了你的心窍吗?天下英雄不都是草包,让你见识见识磷光掌的厉害。招!”
      尖声质问吓的高京园身子一缩,赶紧正过脸去观看,只见一个白衣无常摇摇晃晃飘至跟前,那穿着打扮跟鬼故事里的一模一样,长长的袍子、圆圆的帽子、面目狰狞地一只手扛着灰油伞,另一只手伸出抓向他,那干枯的手指蒸腾着瘆人的缕缕磷火。
      “么叔!他身上有油。”院子里人群中有人紧迫地提醒道。那是个年轻人,他身穿红衣、小脑瓜、小身板,活像只装扮成人的猴子。
      白衣老人倒是听到了,可是为时已晚,“呼啦”一绺子火苗瞬间而起,“腾”地一声爆燃将高京园变成一柱火炬,还好,他手里的锦卷被老人的掌力震飞了,在空中盘旋之际并未逃过肆虐的火舌,顿时化为几块残片随风飘舞。
      人群骚动了,一双双手向天上抓挠着,争抢着,不放弃最后的贪婪。可事与愿违,抓在他们手里的都是燃过的灰烬。
      真有命好的,本以为离得远鞭长莫及,更是心如止水无意去争,却偏偏一片残卷左荡右旋落在他的怀里。“什个?大人洞!我的咣当来,在西峰寺当了这么多年的主持,竟全然不知有此等的宝藏。”
      随着他的惊呼,周围的人们争先恐后地围拢过来,
      “画的啥?”
      “是在哪里?”
      “柳和尚,宝藏在哪里?”
      见出家人缄默不语,几个人不由分说动起手来。
      “拜!”虽然有和尚护着,可架不住人多手快,顷刻间残片被撕扯得粉碎,再也辨不得标的是什么啦。
      “真主啊!”一声绝望的哀叹从门洞里传来,白衣人无比痛苦地面朝西方跪下,双手捧到胸前忏悔着,“宽恕我吧,看我干了些什么,我没想伤害他呀。”
      好端端的大活人被一把火烧成了焦炭,好端端的宝图也未逃过贪婪的劫难,事已至此这岛上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院里院外的英雄豪杰们纷纷悻悻离去。
      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义方和伯伯王金并肩往山下走,还不时询问身边辛谠下一步的打算。在天赐和婷婷的搀扶下,老者一瘸一拐地艰难前行,也许是刚才李园的那一脚,加重了原有的伤势。
      “这就去扬州见新任节度使马举,商量进军泗州的大事,一鼓作气清除围困之敌,国家兴亡、苍生祸福在此一战了。我这把老骨头不知还能保全否?我唯有一份挂念,就是我那两个年幼的侄儿,山僧和元老。侯爷,若是我有什么不测,就把他们托付给你啦。还有,得让大妮跟我再走一趟,她对泗州的地形比我熟悉。”
      “中!咋不中咧,俺跟恁去。净胡说八道,有啥不测咧?瞧恁说嘞,奏是有不测,不碍照,小儿俺大妮管类。”还没等义方应允,身后的大妮满口应下。
      判官用手指着左边的天赐,“还有你这宝贝徒弟,杀回泗州,斩断铁锁,他的劈空掌大有用途嘞。”
      “还有我!辛伯伯,回泗州我还得拨打雕翎呢。怎么把我忘啦?”右侧的姑娘起劲地晃着他的胳膊。
      “闺女,你等等!这孩子说话巴巴儿,爹是讲不过你,可这心悬得喽儿。也别磨唧啦,让你两个师兄跟着你。还有,这小尕儿就是你说的救命恩人喽,怪可惜了儿的。”看来经过一番争执,最后还是当爹的妥协啦。
      大家来到湖边的码头,这里早已聚集着许多人陆续上船,岸边的船只实在太多了,有的在扬帆离去腾出空位置,有的瞄准机会从外侧靠过去。人群中有三个人义方是熟悉的,他们正招手示意自己的帆船撑进来。
      “高将军!”他大声招呼道。
      “小兄弟,和我们同船回长安吧。”等待登船的高骈和手下张璘、梁缵转过头来。
      “不行啊,公务在身,还得等些日子回京。”十方侯将皇上的托付简洁地说与他们听,“高将军,你不是镇守安南吗?这是调回京城啦。南边的情况可好?”义方关心着边关的战事。
      “朝廷传旨召我回京,授予右金吾大将军之职。临行前,我重新修筑了安南城,周长三千步,造屋四十余万间;又募工凿去广州至安南的海路巨石,由此舟楫无滞,安南储备不乏。我这静海军首任节度使也算尽责尽职了,现把安南交与侄孙高浔镇守,可谓高枕无忧啦。”
      “是呀,辛苦这么多年,也该歇歇了。”庄义方听后是敬佩之至。
      没想到高骈轻叹了一声,“恨乏平戎策,惭登拜将坛。手持金钺重,身挂铁衣寒。主圣匡扶易,恩深报效难。三边犹未静,何敢便休官。身为吃着国家俸禄的武将,报国杀敌为己任,况且边关多事,怎能奢望悠闲安乐呢?小兄弟,说句心里话,此次能收复安南不易呀,还算哥哥我褔大命大。五年前,宰相夏侯孜推荐我代替张茵,为安南都护、经略招讨使兵驻海门。可不知怎地?如今这大唐内外均犯通病,为将者贪婪无耻、好大喜功,没有祸乱偏要滋生祸乱,为其邀功请赏铺垫脚石;为兵者贪生怕死、胸无大志、苟且贪生,一旦触及自身利害,便不讲大义,不求廉耻,甚至为泄私愤引狼入室;更有那些见利忘义、鼠目寸光的宫人,充当监军小肚鸡肠,妄自尊大,还处处指手画脚,打着一手见不得人的小算盘。我那监军李维周就是这个样子,尽干些釜底抽薪、暗箭伤人的龌龊事,我大破峰州蛮要乘胜追击攻取交趾城,他却不发援兵欲陷我于绝地;多亏监阵敕使韦仲宰率七千兵至峰州,与我合势进击南诏屡破其军。捷报传至海门,李维周却匿而不奏,反诬我逗留不进,胆小怯敌。皇上不知实情龙颜大怒,以右武卫将军王晏权取而代之,召我回京欲以重贬。多亏派回的王惠赞机灵,遇王晏权与监军的船来,遂藏于小岛待其驶过,才快马加鞭驰至京师报捷,皇上这才如梦方醒重使我官复原职。那王晏权是王智兴的侄子,他可没有长辈的智勇霸气,其生性暗懦,唯李维周之命是从,而维周凶贪无谋,刚愎自用,诸将不为之用。待我返回交趾城下时,南蛮已遁去大半,还好,贼首未走,我整顿兵马重新合围,一鼓作气杀段酋迁及南诏兵三万人,安南就此大定。”高骈说得壮怀激烈,神采飞扬。
      可义方心里却是一揪惊呼道:“段酋迁被杀啦?”他的心里泛起无尽的凄凉。
      还有更意外的是徒弟密告之,说得获世兄张处之在叛军中效力,还是庞勋的左膀右臂头号大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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