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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第二十三章 满口仁义要公理,昭然若揭撕脸皮。 ...

  •   庄义方向单旺、单盛报明自己的身份,他小时候是去过洪州尚家庄的,长大后又在瓦岗山与叔叔们见过面,两位长辈也立刻认出他来。
      义方先拜见岳父老堂主孟乐山,然后面向众人朗声说道:“诸位江湖朋友,我庄义方虽久居长安,身受龙恩,机缘巧合被先皇封为十方侯,但我自认为也算个江湖中人。打自小被野狼叼去,庆幸由猛虎和鸡足山跃治大师搭救,捡回来一条命。后来师父秦靖收养了我,师父乃护国公秦琼的后人,对我而言是亦师亦父,恩重如山。我外公就是这《大好河山图》的主人、瓦岗寨英雄、已羽化登仙谢映登的后人、江湖人称袖里锦绣的谢吴天。前些日子我奉旨前往潭州公干,途经这洞庭湖畔,在望浮驿得到宝图的消息,便急冲冲地赶了过来。在未了解清楚事情原委之前,在下不好贸然露面,说三道四,便躲到人后聆听你们的评说,现在我来讲几句自己的看法,对与不对望英雄们海涵。”他随即使了个罗圈揖,“我先替外公向大家赔个不是,他老人家年老糊涂,平白无故惹下麻烦,让诸位跟着劳神受累了。至于这卷藏宝图,刚才这位徐州人吴迥说得好,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天下的宝藏怎能只藏于一人的袍袖里呢?我看把它再归还给外公不合适,万一哪天他老人家又糊涂了,送给个大奸大佞之人,岂不祸害苍生,悔之晚矣!”
      “说的好!十方侯不亏是先帝赏识之人,就是深谋远虑,非同一般。”吴迥微微点头表示钦佩。
      “小兄弟,不能让他们拿走,有了这大批的宝藏,庞勋会成为第二个安禄山的。”高骈急了!又要上前去夺。
      “别急,高将军,听我把话说完。”庄义方一把将他拉住,“三位,可若要是把图送给你们徐州,本人还有三个顾虑。第一,我认为你们无信,是不可托付之人。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身为戍边将士,大敌当前,竟能为个人私利叛逃,把国人置于南昭的屠刀之下,还声称有多么委屈,有多么钟爱故土亲人,竟能如此讲话真是不可思议?第二,我认为你们无义,是不可信赖之人。桂林兵乱,我承认是朝廷言而无信在先,理解你们思乡心切,怨恨至极。义者,百事之始也,万利之本也。先不说三纲之理,《论语》中讲‘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你们自闹事的那天起,多行不义,乱杀无辜,为一己之私利,穷兵黩武,四处征伐。为了你们自己能够返乡与家人团聚,使多少无辜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啊?第三,我认为你们无耻,是不可尊重之人。既然朝廷已经赦免了叛逃之罪,网开一面不予追究,你等就该安分守己回归故里,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可庞勋却得寸进尺步步紧逼,又是要设立别营独立行事,又是迫使皇上敕封他为节度使。难道是要使银刀军死灰复燃吗?令诸道心存祸心之徒效仿徐州挑衅皇权,肢解大唐吧?所以对无信、无义、无耻之人,祸国殃民、贪得无厌之辈,我只能断然拒绝,宝图绝对不能落在你们手里,立刻把图交出来!”听过十方侯的表态,大多数人立即翻然悔悟,转而对刚才公认的英雄义士冷眼相看,嗤之以鼻。
      此时,北苍龙薛仞山带着徒弟们走到近前,他阴沉着脸打量着庄义方和南门孟虎,嘴里狠狠地骂道:“南门孟虎,你就是南门孟虎啊,瞅这混球儿戗毛耷翅的样,跟他师父贱丌喽嗖的。做了缺德事还装做没事人似的,是丌是跟我浪?你别扬棒,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斩蛟堂老堂主澹台诸己的注意力却没在这两个人身上,不错眼珠地紧盯着徐州人手里的锦卷。
      “宝图是吕岛主遵照英雄们的意思送给徐州的,泼出去的水能收回去吗?仅凭你只言片语就想要走,那是痴心妄想。我们三个就是冲它来的,拼上性命也要把图带回徐州去。躲开!”在大堂的门口义军头领吴迥毫不示弱地要硬闯出去。
      “想走,先过小爷这一关!”虎儿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捋胳膊挽袖子吵吵嚷嚷,仗着叔叔大爷们人多势众是直接冲了上去。
      他这举动北苍龙甚是反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猴七儿,有点事不够他上窜下跳的。”
      南门孟虎与吴迥交起手来,虽说自己姓南门,可惜技不如人没找到门道,被人家几下子就打乱了方寸,一个没留神给踢了个四脚八叉仰面朝天,半天才缓过神来大吼道:“吕爷爷,都是你干的好事,把图交给他们干什么?那是肉包子喂狗有去无回呀!”
      薛仞山见他摔成这样,却没有一丁点儿的同情怜悯,还上前几步朝他屁股上蹬了一脚,“熊蛋,水鸡尿蛋的货,连他都打不过,你真狗食!快起来,瘫巴啦?我有话要问你。”
      见北苍龙难看的脸色,虎儿被完全搞懵了,不晓得在哪里得罪了这位大侠,“爪子?薛大侠,您要问我啥?”他不敢怠慢一咕噜爬起来,忐忑不安地看看北苍龙,又无辜可怜地望着霸王寨的亲人。
      “看你那鬼眉溜眼的样,就丌是个好东西,说!你把婷婷拐到哪里去了?”
      “婷婷!啥婷婷?找求不到啊。”南门孟虎根本不清楚对方说的是谁。
      “唉我说,问你半天了,你咋不说给我呀?好你个滚刀肉,杀楞地交代,是丌是跟我浪?你瞅啥?信不信我给你个脖搂子。”北苍龙愤怒了,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他又转向庄义方,“熊弟,你是师父吧?俺在旁边听真装地,这个南门孟虎是你徒弟。你是怎么教地?你们甭跟我劲儿劲儿的,我强死八活把闺女拉扯大,愣是给拐跑了,我薛仞山不怕你啥十方侯、百方侯的。”
      “您是北苍龙薛大侠吧?好像是误会了,虎儿是个好孩子,他不会做出格的事,而且他也不是我徒弟。你女儿婷婷我知道,她和虎儿是不认识的,眼下丫头在什么地方我也说不准。”义方好言好语地解释着。
      “好么,爷们儿,尼了也叫南门孟虎?庄将军,介是麻回事?横有两个同名同姓的,嗦嗦,嗦嗦。”回老三急于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迥见他们没完没了地纠缠,心中窃喜有了脱身的机会,便蹑手蹑脚地从边上溜出去,可刚下了台阶却与飞进院子里的人撞了个满怀。
      这力量是太大了,可能是来人过于着急了吧,从院外到堂前只是眨眼的事,似一只苍鹰从半空中俯冲下来,高大的徐州汉子愣是给撞飞了起来。还好,对方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抓住,用一只手轻轻松松地扛在肩上。
      大家都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瞠目结舌时,来人急不可耐地嚷嚷着,“哪里有肉包子?谁有?快给我!”这人也有一大把年纪了,银发如雪,被辫成粗粗的一束盘在头上,看模样有七旬之上的年纪,衣裳虽是邋遢不正,可破损处缝补得认真仔细。他的左边袖管是空空的,原来是个独臂人。
      “刚下船就听说有包子,小非子!先不要喂狗,我还饿得前胸贴后背呢。”这人左冲右闯在大堂上四下乱窜,看他是饿急了在寻找着食物。
      “恩人,恩人,您怎么饿成这样啦?”少岛主看起来年纪不比他小多少,可对来人是毕恭毕敬,像晚辈见到长辈一般。
      老岛主吕喆同样是以笑脸相迎,“周老弟,多年不见你还好啊?克非这孩子的命是你给的,来我这君山就如同到家里一样,想吃什么咱们就做什么,要吃多少有多少。可你要稍等片刻,先把吴将军放下,这里还有正事要议。”
      “等不得了!吕岛主,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呀,饿上六个月,清汤寡水的,野菜树皮都吃光了,就差互相换着吃胳膊啃大腿啦,你去泗州城自己试试。小非子,快给我拿肉包子去!越多越好。”独臂人不顾一切地叫嚷道。
      吕克非还真听话,立即答应着跑向后面,不忘关心询问着,“恩人,别急,我这就去取。您这是上哪儿啦?怎么饿成这样?”
      “师叔唉!您怎么来这儿啦?这段日子去哪儿啦?”一位黑衣汉子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赶过来。他身材粗壮,年纪有五十岁的光景,浓眉大眼,脚下像打鼓一般,咚咚山响,在衣裳外面多了件宽大的黑色大氅,特别是那伸过来的双手看起来比别人的又大又厚,在座的人们都认得,他是铁掌帮帮主周阡。
      周阡走到独臂人跟前,一把拉住老人的右胳膊,“师叔,您老说在家里憋闷,要出去走走,怎么一走就走了一年呀?看你这样子,一定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
      老人一甩袖子,脱开师侄的拉扯,没好气地数落道:“你小子就会说好听的,师叔被困在泗州城将近半年,都快要给饿死啦,眼看着就要换胳膊换腿互吃了,可我就一条胳膊呀,照比别人得提前饿死,你也不去找找我。”他说到气处猛地将肩上的人抛下,腾出右手去拍打教训师侄。周阡讨饶赔着礼,可师叔仍是不依不饶地大喊大叫。
      岛主用身子去为周阡遮挡,劝阻叔侄俩不要再吵闹下去,“唉,周老弟,孩子已经知错了,你就手下留情吧。若是算起来还是我们的错呢,不是当年犬子无知贪玩,去招惹钟教主的狮子,那畜生耍起野性一通乱咬,在危急关头你舍身相救失了左臂,否则怎么会只有一条胳膊成了残疾呢。你们先不要吵闹,我这里有大事尚待定夺,送走徐州吴迥将军、李园将军之后,我再设宴为你接风。”
      没想到老头子大吼一声:“李园!吴迥!那两个畜生在你这儿吗?快指给我看,是哪两个?我周世贵要将他俩碎尸万断!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见他这般切齿拊心的样子,吕喆哪里还敢指给他看啊。
      吕克非带着下人返回来,“包子来了!恩人,怎么发这么大脾气?坐下,慢慢吃,慢慢说给我听。”他让人搬过来桌子、椅子,把几屜包子和酒壶放好了,“还有酒,就着吃别噎着。”
      “好,好。”谁会信呢?堂堂个武林泰斗、铁掌帮前任帮主,竟然落得如此悲惨,看见包子就像看见了亲娘,眼睛都笑开了花,哪儿还等细嚼慢咽呀,伸出右手抓取包子,一个接一个,狼吞虎咽忙得不亦乐乎。
      多亏吕克非在旁边给他倒上酒水,否则说不定要活活噎死,“太好了!太好了,这心里就有底啦,美中不足,要是有钟光明使的狮子耳朵当菜,就更有滋味啦。”
      “老家伙,想得美,我留它在船上啦。周老二,一条胳膊换一只耳朵,何必呢?不是看你救人的情面上,当年非得给你好看。”钟太元哼哼几声责怪他。
      “来而不往非礼也。”周世贵全不在乎哈哈大笑,风卷残云地吃光屜里的食物,心满意足地摩挲着肚子笑道,“六个月了,没像样吃过一顿饱饭呀。老岛主,你是找求不到啊,我从铁掌峰下来,原本是去泗州看碑刻的,听人说城里的普光王寺有块碑,是李邕李北海的真迹。李邕为人刚强激烈,累忤权贵,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我平生最爱豪杰,到那儿一看真是人如其字,字如其人,便在寺里灵瑞塔内住了下来。可没想到一住就是六个月,要想出城比登天还难,泗州城被徐州乱军围得风雨不透,水泄不通。原以为我的铁袖无痕有多厉害,来去自由如入无人之境,可没料到刚一露头,那箭射得似倾盆大雨,这倒是难不倒我,拨打雕翎勇往直前。船至淮口,却见根根铁锁横断水道,堡垒森严无路可去,只得折回城里从长计议啦。这字我是再不想练了,太玩命了,死不可怕,这挨饿的滋味扛不起呀。”他突然想起事情一下子蹦了起来,“李园、吴迥,那两个畜生在哪儿呢?我要问问,泗州城里的老百姓怎么对不住他们了,把城池围得像铁桶似的,他们两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光饿死的人都堆成山了。”
      不用别人指点,大家用眼神就告诉了他们是谁,那三个徐州人心虚胆怯,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是你们两个!我要为被害死的百姓讨个公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接我这一掌送你俩上西天。”平时狂躁的老人现在反倒是沉稳了,他挥动袍袖就要动手。
      “且慢!周老弟手下留情。我这里是英雄大会,都是用帖子请来的客人,怎么能在君山出事呢?你们有恩怨可以出岛去理论,要想在这儿以强凌弱,我吕喆就是拼上老命也不答应。”人们都晓得岛主的武功卓绝,若是他一旦出手,在场的没几个是其对手。一个不肯罢休,一个执意保护,双方一下子僵持住了。周世贵见仇人被岛主护着,心有余而力不足,赌气地一屁股重又坐回椅子上。
      “弄啥勒?英雄大会也不咋捉,偏向。噫!岛主,看嫩那熊脸拉的跟猪脸一样难看。”从外面风风火火奔进来个胖大女人,像秋后谷场上的石碾子,骨碌碌势不可挡冲开众人。这女人长得圆头圆脑,敦敦实实,盘头乌黑,眼珠明亮,她挥舞着一根大擀面杖,放开洪亮的嗓门大吵着。
      “浮浮,嫩个哪咧?跟那货生气实在果不住,谁再跟嫩个气,奏让他找俺大妮儿。”她一眼便看见人群中央的独臂人,“浮浮,抓了你?哎呦,你咯这儿又喝汤咧,姜才不是在船上喝了吗?嫩从船上秃噜下去,呲溜奏跑没影咧。咋啦?又饿咧。”
      “大妮,我是饿怕了,总是觉得肚子里空空的。”老头子显出一付委屈伤感的样子。
      “奏是嫩三个憋孙做的好事。”胖女人骂完后扭头猛然发现了庄义方,“噫!十方侯。”
      “什么猴?”周世贵好奇地也去看,“哎呀!呀,呀,这不是小官人吗?怎么还留起了小胡子!我都认不出来了。”两个人都格外地高兴。
      义方上前搀扶着老人,“前辈,你受苦了!大妮姐,你们是从泗州出来的吧?五叔杜慆那里近况如何呀?天赐还在城里吗?”谈到泗州的战事,义方不由得忧心忡忡起来,他是有一千个担心,一万个要问啊。
      “怪巧的,少侠莫在城里,跟俺们一起来咧。”她兴冲冲地回身指着院门。还真有配合的,一群人刚好出现在门口,前面是两个小的搀扶着个老的,后面是身披盔甲的精壮汉子,个个手里紧握着斧头。
      “是辛谠,他还活着?”六蹩兽张明琛从嗓子眼里发出惊呼。
      有比他的嗓声更大的,“天赐,快过来!”师父看到了徒弟,不禁有些迫不及待了。
      还有更加迫不及待的,那是北苍龙薛仞山,他欣喜若狂地大喊道:“婷婷,爹在你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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