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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第二十八章 十家都有九家锁,就有一家门没关。 ...

  •   “小哥哥,这中峰的山前山后,山左山右都找遍了,大明寺怎么会没有呢?”跑来跑去的两个孩子满是失望地返回来,“那边有人在喝茶。我去打听一下下。”姑娘说着向井边走来。
      还没等她开口,那道士先向小伙子召唤道:“儿娃子!咱们又见面了。”
      “北北,你们也来这里啦?”天赐认得是老乡,四叔的结拜兄弟。
      “原来你们认识,小梁道士,快让孩子们过来喝口茶,他们在这儿跑了大半天喽。”胖老头热情地相邀道。
      他让小伙子搬来散落的石墩,见他们坐下给每个人倒了碗茶水,“看你们摇实里乱跑,来来回回一头的汗,拼拼的,使累滴慌,奏莫练在找嘛呢?”
      天赐环顾四方回答说:“北北,我们在找大明寺,人家告诉说在蜀岗中峰,我们在山上找遍了,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也没发现有庙宇,它在哪里呀?”
      张司马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丝的错愕,“大明寺在哪哈儿?小子,你勺啊?就在这哈儿!不家,原来你们家东、家西、家南、家北的遥达里跑,是找它呀。”胖老头指着东面的一片瓦砾说,“那里就是大明寺的大殿哩,武宗灭佛时全拆啦,可惜呀。若是东渡一本国传法的鉴真大师在天有灵,他该怎么想?”
      秃鬓角的壮汉轻蔑地哼道:“能怎么想?东渡总比在大唐无立足之地好。我对这个朝廷不抱什么幻想,不辨忠奸,使亲者痛,仇者快,本来是一片丹心却换来狗血喷头。”
      瘦老头正色纠正他,“年轻人,不可任性说话,你有什么根据胡言乱语啊?都是些道听途说、牢骚怨气。我大唐是中兴盛世,皇上是英明之主,身为臣民理当全心报国,不得有半点颓废之心。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怎能以一丝纰漏以偏概全呢?”
      “老爷子,你不是受益的显贵,就是隐居的闲人,说出的话轻轻松松、大言不惭,没伤过心,遭过罪,就无法体会什么是昏庸无道、无情无义。”见老头子欲加争辩,他抬手阻止其言,“不用你不服,泾原兵变你知道吧?叛唐的淮西节度使李希烈勾结幽州节度使朱滔、淄青节度使李纳、魏博节度使田悦、成德节度使王武俊四镇忤逆,自称建兴王,举兵围攻襄阳。德宗皇帝急调泾原节度使姚令言率兵马援救,士卒抵达长安因不满怠慢无礼而哗变,攻陷长安逼走皇上,拥立朱泚为大秦皇帝。咱先不说朱泚大逆不道罪该万死,就事论事,他原是幽州节度使,为表忠诚进京朝拜,却中了其弟朱滔的调虎离山诡计,被夺了兵权,有家归不得。其后他依旧尽心尽力南征北战,因弟弟朱滔谋反,被朝廷猜忌免去凤翔节度使之职,软禁在京城终日寡欢。再说同犯李忠臣原任淮西节度使,也是战功卓著,被侄子李希烈逐出蔡州,逃归京师后郁郁不得志。他们的叛逆不是无缘无故,见利忘义,而是早已伤心失望,积怨悲愤而起。”
      “慈悲,是呀,想我祖上董秦,安史之乱时从军平叛,屡立战功,官至淮西节度使、陇西郡公,肃宗赐姓名李忠臣,到头来,丢了蔡州后落的个无人问津。张老弟,你的爷爷不是也同样吗?想当年那是施恩不图报的义士、边境护国的良将,更是眼见得汉家姐妹被回纥贵族掳掠,愤然而起,尽数诛之的血性男儿。最后结果呢?令人齿冷!谋国尽忠落得个失权贬职,阻止兵变身陷其中倒成了乱臣贼子,让人怎能想得通?”
      张司马瞪大眼睛指着汉子问道:“喃那娘唉!你的爷爷是张光晟吗?小子,义侠之后啊。可造化弄人,除了南茅山,北出马,过去的祸根,将来的报应是谁也猜不到的。”
      “是呀,仁兄说的极是,正如鉴真大师也没有想到去祖州如此坎坷,更未料想捎带他的遣唐使河清和一同回国的晁衡因船遭遇风暴而折返,最后回国无望客死长安。”瘦老头面容惆怅地吟诵着,“卅年长安住,归不到蓬壶。一片望乡情,尽付水天处。”
      “无上天尊,儿娃子,你们来这大明寺是还愿,还是祈福呢?”道士向天赐问道。
      “都不是,我们是来找人的。”天赐彬彬有礼地环视着几个人,“我们的朋友被别人陷害了,现羁押在淮南节度府,想要托人帮忙解救出来。”
      “噢,小朋友,你是说淮南节度使偏听偏信,拿错了人,你的朋友姓氏名谁呀?”瘦老头关心地问。
      “波斯商人李苏萨、扬州丐头常青、洛阳丐头何有佳。”天赐打量着这位气质不凡、举止稳重的老人。
      听到这些人的名字,老人的表情严峻起来,“是他们啊,波斯邸一案的通缉犯和帮凶。那两个乞丐率众纵火行凶,强占私产,扣押良民,伤及无辜,罪恶深重;那个商人藏匿人犯,抗拒官府。人证物证俱在,事实确凿,将一干恶徒收监入狱没有丁点的差池。”
      “事情不是这样的!”天赐迫切地要揭示真相,他身子前倾凑近众人,将其所知和盘托出。
      待他讲完其他人都显出错愕的表情,唯独瘦老头不以为然地晃着脑袋,“无凭无据,只是些主观臆断,你说是受人指使,那米宏指使的证据呢?还有那个契丹商人,联手斩蛟堂绑架乞丐,把他们当做奴隶贩卖给水部郎中,充当拉纤修路的苦力,这种主观臆断的话不要乱说,据我所知韩滨可是谦谦君子、遵纪守法的好官。我敢负责任地讲,本节度使向来秉公断案,讲求实据,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纵一个坏人,在我李珏手中还没有发生过一启冤假错案。”
      “慈悲,您就是淮南节度使李珏!”道士大感意外脱口而出。
      胖老头张又新随之奉承着,“嘛行子?贤弟,还有人质疑你的公正明断吗?你这做过宰相的人,小老乡赵嘏有诗夸道,傅岩高静见台星,庙略当时诗不庭。万里有云归碧落,百川无浪到沧溟。军中老将传兵术,江上诸侯受政经。闻道国人思再入,镕金新铸鹤仪形。区区个暴力强抢的案子明睁眼漏的,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喃觉么着说这话的不是勺人,就是一丘之貉的同伙。乞丐们是罪有应得,犯了法,得了便宜,还想脱个干净,嫁祸于人,感兴好啦!”经同伴夸奖老节度使自豪地微露笑容。
      从山下急匆匆赶过来一名衙役,将一只邮筒递给那三个侍者,并由其中一位快步走过来,“节度使,是洛阳来的信函。”手下人毕恭毕敬地双手承于李珏。
      “是东都来的吗?难道又是韩牛的密函。”老节度使接在手里,打开竹筒取出信函,“噢,是固言寄来的,这老家伙怎么想起给我写信啦?”
      “是东都留守李固言?对,你们在京时就是好朋友,关系了不理。”胖老头又为瘦老头倒了一碗茶。
      “不喝啦,仁兄,小弟暂且告辞先行一步,府里有急事要办。”节度使收起信札面容严峻,两眉间挽起个疙瘩,他不再耽搁站起身来一一告辞。
      张又新见他看完信后竟如此大的变动,“信里说了些吗?看把你急的。”
      听朋友问起节度使简单回复,“固言在信中说,波斯邸的事并不是表面的那么简单,把扬州乞丐当做奴隶贩卖给水部郎中韩滨,充当拉纤修路的苦力,并不是道听途说,案情背后一定有幕后黑手。此事已经惊动了十方折冲府,义方那孩子来扬州啦。”
      “噢,杜牧的义子嘛?”胖老头看来是知道庄义方的底细的。
      提到好朋友的义子节度使眉头舒展些了,“是呀,我这当叔叔的也该迎一迎喽。”说完不再耽搁转身带着手下匆匆而去。
      “可是,节度使。”天赐正要将师父因事未来扬州的情况告知。却被胖老头一把捂住嘴,“小子,狗脸,小子狗脸!别招火,李珏他府里来且了,急着赶回去。波斯邸的事一定会查得水落石出的,可依喃看,你的朋友即使不是主犯,也是帮凶,脱不开干系的。李珏是个不讲情面、大公无私的人,就是找天王老子出面,也捞不出人来,你这事粘抓了。”
      “师父,我可找到你了,十万火急呀!”从远处奔过来一个长者,两个孩子循声望去,认出是七秀坊门前遇到过的。
      中年人先回话道:“崔涯,你虚里虚糟滴,出什么事情了?”
      “师父,出大事啦,徒弟被人欺负了。”长者管中年人叫师父,看年纪相差有三十岁,他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大汗淋漓地掐着腰。
      “崔涯,我教你的袖刀是吃素的?”中年人瞪起眼睛申斥着。老徒弟委屈地辩解着,“我的个妈妈,这些北方契丹蛮子膀大腰圆,和他们扎搞,小命把人家啦。师父,快去助助阵吧,七秀坊要被人抢去了,还不是明火执仗的抢,是理直气壮的抢,是梅阿头的奶奶叶芷青带人来的。”
      “六不搭对!你是被吓傻了吗?糊恰恰的。叶芷青都过世多少年啦?她是从坟里爬出来的?”气得小师父眉毛也立起来了。
      “师父,我也是头回遇见!乖乖,死去的人还能阴魂附体,说出的话跟在世时一样一样的哩。”
      “又是契丹人?小子,抢夺七秀坊的契丹人许是和你说的是一伙的。不管是不是一帮人,庄都尉来扬州就全明了啦。”胖老头把手从天赐的嘴上放下来,胸有成竹地看着那师徒俩。
      天赐长出了口气埋怨道:“北北,怎么不让人把话说完?我师父他来不了扬州啦,家里有事回长安了。”
      道士急忙问道:“儿娃子,你师父是谁?”
      “当然是十方折冲府都尉庄义方喽!”男孩子吐着沾在唇边的茶沫子。
      胖老头一拍大腿,“不家,小子,你干蛮儿来?这么要紧的事,你打总不说呢?”
      小姑娘听他这么说立马不干了,跳起来埋怨道:“你这个人真是的!也得让我们说话呀,一个劲地骂小哥哥狗脸。”
      “喃嘛时候骂他了?只是说他狗脸嘛。小子,你说喃骂你了吗?”天赐没有去理会张如新的问话,只是望着下山的方向,节度使李珏早就走得无影无踪了,“李北北他们全被抓走了,师父又不能来,人生地不熟的,想找张姑姑的朋友六蹩兽张明琛,人又不知道在哪儿?”
      “你找谁?六蹩兽张明琛!我就是六蹩兽,我就是张明琛。你们是俞少奶奶的朋友?”中年人眼睛里闪烁着异彩大声说道。
      既然是朋友就不必拐弯抹角了,天赐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全说了,大家商量决定由胖老头张又新偕同董道长去节度府,讲明前因后果、其中玄机,寻求庇护;其余人等跟着崔涯直奔七秀坊,全力站脚助威抗拒强盗。
      他们赶在闭关之前进入扬州,天渐渐黑下来,皓月当空,繁星点点,路上行人稀少,冷风阵阵。兵分两路,一路北去子城往节度使府,一路直奔东关内的七秀坊。
      崔涯这四个人正在前行,忽然眼见巷子里窜出八个怪人,步调一致举止如同一人,像是很着急地在赶时间。说他们怪,不光是模样像牵线木偶,更因为每个人穿着黑白花点的衣服,像是事先特意约定装扮一致的孪生兄弟,一门心思目不斜视。
      眼见前方就是七秀坊了,此刻楼前是火光映天,亮如白昼,几十束火把在夜风里噼啪作响。
      这八个人未曾与守门的多言,不声不响径直走进大门去了。
      “站住,谁都不许进!”几十个黄头巾包头,黄中衣衬底,外裹束腰黄衫,足踏草鞋的汉子挡住去路。
      “来哦,闪开!你们斩蛟堂的人怎不一视同仁?他们能进,我们却不能哩?让我们进去。”崔涯所指的是已经进入的花衣人。
      “胡说!从来也没人进入。”黄衣汉子被问得莫名其妙。
      崔涯不去理会他们,不容置疑地大声喊道:“我住在这里,梅阿头是我的干闺女。”他无畏地推开门前的汉子,挺着胸膛,大步流星地往里便走。
      闯进楼内举目观瞧,这昔日的消金窟、歌舞场、风华雪月之地,如今却是刀光剑影寒气逼人,二十几个身穿虎皮貂裘的魁梧大汉围住一群娇艳妩媚的姑娘,对峙的双方怒目而视如临大敌,却不见那几个花衣人。
      “嘎子。”薛婷婷好像认出了谁脱口而出,她那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望向地中间的方向。
      那是个满头扎着小辫、皮肤黝黑、眉清目秀、病病歪歪的小男孩。他头上戴了顶有飞鸟图饰的帽子,腰间挂满了布条子和铜铃铛,左手拿着面皮鼓,另只手用羊蹄子不住地敲打着,正神神叨叨地一圈圈旋转不停,嘴里嘟嘟囔囔地哼唧道:“咱们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十家都有九家锁,就有一家门没关。胡黄白常全来到,清风烟魂跟在后边那,啊。”之后越说越快,就听不得说些什么。
      他全身抖动得十分厉害,头也跟着摇摆起来,腰间的串铃哗啷哗啷地闹人,手中的平鼓被击打得梆梆山响,鼓声和串铃声混成一片。突然小男孩发出长长的□□,重心不稳扑倒在地,见他牙关紧咬,脸色惨白,像是旧病复发昏厥过去。
      “不要脸的辣子!别死在楼里噻,今嘎尽敢来七秀坊燎骚?本姑娘最讨厌搭舌头,哪个信你们呦?还不晓得你们这些个弯弯绕子啊?别跟我胡差,马就去跟我森远些个。”是那个叫端端的女子用手点指着,她尖声叫骂毫不示弱,又扭头安慰着身后的文弱姑娘,“梅妹妹,不要跟他们啰了,这些人全是好佬。”
      那姑娘眉目如画、温婉如玉,忧忧怨怨地点了下头。
      “嗬!李姐,甭介,敢情没欠你钱了,合着我爷爷那笔钱全打了水漂儿了,是吧?你丫说谁是好佬呢?说得我这心里没着没落儿的,像我是占了多大便宜似的,怎么着?横是兄弟的金钗玉佩没孝敬好您内。您这是唱的哪出儿啊?不在魁花楼好好呆着,你丫跟这儿裹什么乱呐。”对方的气焰并未被女子压住,人群的前列走出个风流倜傥的小伙子,此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他皮笑肉不笑地靠近李端端,“得,姆们这段日子算是白处了,跟兄弟少耍点儿鸡贼,差不离儿得了。我也是帮着人家个忙,做好事。”
      李端端仍没给他好脸色,“做好事,我说公子呀,假这么不知羞耻啊!人家奶奶都过世多少年了,不知在哪儿弄来这个小匣子,非说是在阴间欠了你爹爹的债,用七秀坊偿还,还要不要脸?”她愈说愈加生气,头上的金钗跟着颤抖起来。
      年轻人把眼睛一翻,目露凶光,“不是爹爹,是欠我爷爷的钱!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没错,李端端,就说你呢。瞧你那个德行,你自个儿照照镜子去,不怪崔涯说你黄昏不语不知行,鼻似烟窗耳似铛。独把象牙梳插鬓,昆仑山上月初生。还甭跟我较劲,费了半天的吐沫,我也不跟你嚼舌头了,往旁边儿稍稍,您实在闲的发慌,就找个豁亮的地儿焖得儿蜜去得了。”
      他属下的彪形大汉就要上前动手,七秀坊的姑娘们同样纷纷抽剑,拉开架势准备一搏。
      “蛮子!休得无礼,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公孙大娘的七秀坊也敢撒野?”铁匠坊坊主张明琛一声断喝,四个人现身在双方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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