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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第六章 忠奸自有人分辨,仁义无需论短长。 ...

  •   “河南尹衙门能管得了谁?也就管管老百姓。前天夜里,汴水上又出事了,一艘满载漕粮的船沉啦,船上的三十个漕卒,还有督押的纲吏、护卫的士兵,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惨啊!一年里这是第十五艘啦。”漕运官心情沉重地说。
      “是风大掀翻的,还是船体年久失修哩?”圆脸男子猜测着问。
      “一定是遇到强盗类!”山羊胡的中年人盯着谷良自信地断言。
      脑满肠肥的大胖子喘着粗气也不甘人后,“要不奏是一起作案,携粮潜逃类?”
      “哎呀!愁死俺类。”小个子的杏核眼一个劲地眨巴着,好似心中十分有数的样子,“咦,恁们这些信球,什么风大?只会扇了舌头;船破?三十多人奏没一个逃出来的;遇到强盗?双方动起手来奏木有死伤,强盗杀完人后还能给他掩埋好?难道押船的都入了伙?再说携粮潜逃,更是可笑至极,船都沉了,上哪儿信那么多牛车去呀?”
      大胖子最看不上他假门假事、钓人胃口的模样,“烧包!分析来分析去,不捉弄啥哩?到底是谁干的奏雪呗。”
      小个子瞪了他一眼,“为啥让俺雪?其实除了恁这个老杂,大家心里都有数。喵到一年,沉于汴水的漕船之数竟然多过三门山砥柱遇难的数量,难道这不惊人吗?凭啥呀!信球也会想到这里面定有蹊跷。”
      庄开龙面露鄙夷之色,“苏老弟雪得好!这些人自感聪明,把保人当聋子、瞎子,真是目无王法类。”
      谷良是一阵冷笑,“王法算得了什么?天王老子也得绕着他们走。”
      这时,门外响起稚嫩的呼喊声,“伯伯、老哒!俺在吃道拉基。”
      店主老婆子背着胖娃娃颠进来,孩子乎闪着大眼睛,抬起如嫩藕的小胳膊,在手里捏着一段红艳艳的咸菜根,他奶声奶气地喊着他爸爸和干爹庄开龙。
      开龙和蔼地逗着他,“孩儿,恁在吃啥呢?给老哒尝尝呗?”
      孩子倒是不小气,伸着粉白的小手递过来,“老哒,恁吃,吃完了俺再向小姑要去。”
      当干爹的装做大口咀嚼的怪模样,逗得娃娃前仰后合地呵呵直乐。突然笑声戛然而止,因为孩子看见干爹身旁的义方,“来来,两个老哒。”老婆子早已看到了义方和天赐,她只是点头微笑不语。

      “苗家妹子,让恁见识一下俺们洛阳的水席,那菜上得如行云流水一般。这家做的不赖,俺是这儿的常客。”外面来了客人,一付破锣嗓子正对同伴炫耀着。
      “肖二爷,好久日子喵见,恁更加精神类。”是那花白胡子的伙计在热情相迎。
      “老信呀,有雅间吗?这些是俺潼关来的朋友,恁家的水席俺已经夸了海口,让后厨上心些,保丢了爷的脸面。”伙计满口答应着“中”,殷勤地引着客人进了隔壁。
      谷良厌恶地瞥了门外一眼,咬着牙低声骂道:“黑心肝,啥东西?木有好下场。”
      墙那面没人会想到有人在诅咒自己,还在嬉皮笑脸地挑逗着,“咦,老妹咋镇美咧!恁喜欢人。”
      “肖哥,恁坏。嗯,你看,你看!都是为了帮你,小妹的委屈你可要给人家做主啊。”隔壁有个女子在娇滴滴地诉苦。
      接着是肖庆久的污言秽语,大声怒骂拍着桌子,“这是谁干的?敢重伤俺仁义会的人,真是活腻类!”
      “是个络腮胡子的臭男人,使的是一根绣花针,也不说话上来就刺,下手极狠。”那女子带着哭声抱怨着,“仗着我的轻功,才得以脱身。”
      “络腮胡子的男人?会是谁哩?有类!俺有个法子。”乞丐头子自言自语地捉摸道,像是灵光乍现地有了主意。
      “嘘!小声些,隔墙有耳。”女人狡黠地提醒他,再往后那屋的声音压低得听不见了。
      “碧波伞丸来类。”老伙计端上水席的最后一道菜。
      “碧波伞丸,最后一道菜,昭类奏想到一个女人的死,好像则天皇后两只垂死的眼睛在盯着俺,好凄凉哩。啥时候能换个菜类?哪怕是一碗蛋花汤也好。”庄开龙红着脸颊持起调羹喝汤。
      谷良凑近了伙计耳语道:“隔壁屋里头是肖庆久吗?来的是些什么朋友?”
      花白胡子同样不敢大声地回答,“是肖老二。同来的三男一女,都是叫花子,咦,那女的长哩真排场。”说完他向隔壁努努嘴,拎着方盘转身退下。
      邻间突又传来无所顾忌地狂笑,好像敲定了悬而未决的大事,一下子把愁苦郁闷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啐啐,肖庆久!恁给俺滚出来。”有人大喊大叫地冲进店里。
      “三爷!三爷!俺这是买卖,保乱闯哩。”老伙计在竭力劝阻着。
      房门被猛地推开,一条大汉大踏步走到桌前,他浓眉倒立虎目圆睁,一边耸肩一边左右啐着吐沫,“见过肖庆久吗?”还是个直来直去的爆脾气。
      “三爷,盛爷,恁这是操的哪门子气哩?”庄开龙急忙起身躬身问候。
      来人又是个乞丐,生得确是虎气,硕大的脑袋,厚实的臂膀,不知是与生俱来的魁梧,还是难平心头怒火的激愤,浑身的肌肉疙瘩突突乱抖,一付话不投机便要掀翻桌子的架势。
      “小庄!恁昭肖老二了吗?那鳖孙躲到哪儿去类?”开龙向隔壁努努嘴,暗示他要找的人在那边。
      “肖庆久!”呼号一嗓子,姓盛的风一般闯出门,人是走了,两扇门却被撞得七零八落。
      “啐啐,肖老二,恁个鳖孙!雪,恁把何大哥墙哪忒类?”隔壁的盛三爷劈头质问道。
      肖庆久听他气势汹汹地叫骂,反而不急不躁,很是大度地起身相让着,“老三,喝汤喵?没喝,坐下喝。”
      “喝个屁!蛇蝎一窝。”对方并不买他的帐,摆出水火不相容的阵势。
      肖老二见他咄咄逼人,也压不住了火气,扯开破锣嗓子责怪来人的鲁莽,颇带不悦地抢白着,“木有道理哩,上个月可是恁送何大哥上的船,咋卓问俺他往哪儿类?恁这话从何雪起呀?何大哥往扬州类,还能往哪儿?恁木见这儿有客人,斗那儿吧,俺喝完饭回头再雪。”
      “呸!恁毛捣谁哩?俺派人去扬州问过,常当家的雪大哥半个月前奏回来哩,咋连个影子也喵昭到。”盛爷看来是有备而来。
      “咦,恁雪的是真话?那倒是的,哎呀!八成是船出了事类?”肖庆久像踩了猫尾巴惊呼道,“三弟,木事儿,俺这奏派人去查。”
      “还毛捣人!奏是恁把何大哥害哩。”随后“稀里哗啦”传来杯盘落地之声,不用去看,那屋的桌子被掀翻了。
      “扑通扑通”又是一阵激烈地打斗,把店铺里的食客全都惊得逃出屋子,聚在外面心惊胆战地不知发生了什么,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骨碌碌魁梧大汉一溜跟头跌出店外,眼见得是在屋里吃了亏,连脸上都青紫一块挂了彩。紧跟着跳出五个人来,为首之人长了个枣核脑袋,尖头顶尖下巴,光亮亮没有一根须发。他神气十足地一付破锣嗓子数落道:“姓盛的,憨子!恁是给脸喵脸,格亿人,不格亿人?还掀桌子,动手格气,恁昭俺朋友豁类。”他一指跟前从头到脚满身菜汤的家伙,那被泼的乞丐是一眼大一眼小,由于气愤睁着的雌雄眼愈加悬殊分明了。
      魁梧汉子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一边耸肩,一边左右啐着吐沫,怒目而视指点着对方,“啐啐,肖庆久!恁丧尽天良枉为做人。何大哥待俺们亲如手足,可恁是咋做的哩?要想人不知,除非己木为,汴州同道传话说是,恁中途劫走了老大,人家是亲眼所见,恁还要抵赖?”
      肖庆久先是身子一颤,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七尺的个子堆缩了两尺。他心有余悸地扫了一眼围观的百姓,眼神躲躲闪闪,避开众人鄙视疑问的目光,有话说不出,憋得胀粗了脖子。
      “查桥,汴州大妮子的话恁也信?俺这一个月来奏喵出过东都,还中途劫人,真是打扎子,一派胡言。”枣核脑袋重又提起精神,自鸣得意地挺起胸膛,“盛老三,恁保忘类,何大哥临去扬州时,是托付俺代管会中诸事的,大哥回来之前,仁义会的弟兄就得听俺肖庆久的,恁也木有例外。”最后几个字是特意的加重。
      “呸!何大哥真是瞎了眼,叫恁这个阴险的家伙蒙骗类。听恁的?俺盛辉头一个不答应。按祖师爷定下的行规,害了丐头是欺师灭祖,会中弟子人人得而诛之。恁要是心里木鬼,雪出来丐头在啥地方。”他见对方稍一愣神,一招恶虎扑食双拳擂向肖老二。
      这两个人一来一往,闪转腾挪,一个是上三路的功夫,以拳掌见长;一个是下盘凶猛,飞脚连环,看似双方功力相当不分伯仲。
      振衣之声凌空而降,与肖庆久同来的女子蓦然出手相助,虽说她左手带伤缠着布条,可右手五指的铁指甲甚是毒辣,抓扣掐拿,勾打抹携,招招刁钻泼辣,防不胜防。外加其精湛轻功,高纵高起,似云中燕雀轻盈敏捷,博得围观者咂舌称奇。
      不出所料,没出几下魁梧汉子便被两人打倒在地,脸上多出数道血檩子。肖庆久用膝盖抵住其后背,掰着对手的胳膊嘿嘿冷笑,“盛老三,恁个信球,这回昭恁听不听话。何大哥吩咐恁的事做了吗?李固言那老小子还粗坦地活着哩,都多长时间类?人家喵咋样,恁却搭上了几个兄弟,还有脸来这儿卸豁,从今个起,会中之事恁木有资格管。”
      “呸!”盛辉回头就是一口吐沫,正正好好啐在肖庆久的脸上,“啐啐,姓肖的,恁们这对狗男女,狼狈为奸,男盗女娼,自己生不出来娃儿,却去偷保人家的小毛孩子,木有人性。”
      哪知毫无还手之力的手下败将竟然如此嚣张,在众目睽睽之下,骂出来的话臊得女子满脸通红。肖老二更是气急败坏,怒喝盛辉闭嘴,少要胡言乱语,可身下之人却是个认死理的倔牛,先头还只是讥讽,后来变成破口大骂。
      只气得肖庆久真魂出窍,不顾一切地咆哮道:“不着好歹的家伙!竟敢腌攒俺苗家妹子,一口一个翠翠,翠翠也是恁叫的?倒霉是恁自信的,怨不得保人,今儿俺就废了恁这条胳膊,让恁长点记性。”说着,他真要掰断盛辉的胳膊,疼得盛老三龇牙咧嘴地嚎叫着。
      “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怎么就痛下杀手呢?各退一步日后好说话嘛。”从人群之中挤出个皱纹堆累的老头子,他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向着义方神秘地一笑,“小孩子,你说是吧?”
      “啊!是浣儿姐姐。”义方脑海里跳出这句话来,他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是在做梦吧?自从张妍打太湖辞别回了新罗,十年来渺无音讯。后果从郑年口中得知,她被新罗人追杀,出于无奈隐居东都,也曾几经暗访,终归是大海捞针,未料想今天在这里相见啦。
      是上前相认还是不认呢?义方正在心里权衡利弊,那边的铁指甲女子已不耐烦地喝斥道:“老不死的,躲远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俺们仁义会惩戒恶徒,还用恁多嘴多舌。”
      老头子一阵冷笑,“我活了一大把年纪,就看不得欺负人,最是欺负心地正直坦荡之士。这闺女的话不入耳,你们合起伙来干些缺德事,还不让旁人说道说道,我这过路人都看不下去啦。”
      “好,老家伙不自量力!今儿奏让姑奶奶教训教训恁。”这轻浮女子还真下得去手,扑过去就要对手无寸铁的老人家拳脚相加。
      “娘啊!”一声惨叫,女子平地里飞了起来。
      人群中有人不明事理地赞叹道:“好轻功!比之前跳得还要高。”只是她飞过对面楼去,就再也没有回转。
      “可恶!老头子,谁指使恁来瞎施张?今儿,肖爷让恁捉管闲事的代价。”他从腰间抽出两块扇子骨,恶狠狠地逼向老人。
      仗着身手利落,拳脚并进,扇子骨不离对方的要害,眼见老头子退避后撤,肖庆久得意地叫嚣着,“熊样!再使恁那借力打力的本事呀,咋嚷嚓类?大爷一脚踢死恁。”
      他本想使出全力,用连环腿势在必得地绞翻对手,可事与愿违,得意时也最是大意之际,“哎,哎,俺滴妈呀!”一只竹扇子干净利落地敲在他的脚脖子上,肖老二抱着右脚痛苦地单腿跳跃。
      还没等他从痛苦中缓过神来,老头子潇洒地抖开扇子,只横向一扇,一股劲风将对方席卷飞起,重重地撞在墙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告诉你各退一步,日后好说话嘛,就是自以为是不听良言。”
      老头子命令那剩下的同伙,“把他抬走吧,你们仁义会的人撑不起仁义这两个字。”随即将竹扇一收,颤颤巍巍地钻入人群不见了。
      “恶人有恶报啊。”漕运官谷良解气地低声感叹。
      庄开龙却想着自己的心事,小声嘀咕道:“叫花子内讧类?何老大是有日子木见哩,肖老二劫他弄啥子?想做丐头?真是人心叵测呀。”
      三个乞丐刚刚将肖庆久抬走,呼啦啦从街上赶来许多叫花子,“三爷!三爷,叛徒哩?”他们搀扶起坐在地上的盛辉。
      盛三爷揉着肩头啐出两口吐沫,“是姓肖的劫走了老大,俺们一定要叫他雪出墙匿之处,尽快救出何大哥。”
      乞丐们异口同声地说:“中!”
      有个长着忠厚面相的朗声道:“弟兄们!听俺雪一句,丐头错把小蛾当凤凰,长虫做真龙,叫肖庆久那个瞎瓜太蒙骗类,落得个身陷囹圄的境地。眼下何丐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憨子也招仁义会不能群龙无首哩。要俺雪,在何大哥回来之前,先由盛三哥代理丐头之责,恁们昭中不中?”
      “中!得哩很,俺们听三爷的。”乞丐们眼睛均明亮了起来,嘴角挂着信服的微笑,脑袋轻轻地摇动着,那种陶醉直接写在脸上,是一致地发自肺腑的共鸣。
      然后叫花子们拥着盛辉向北面追去,开龙众人被这一闹已没了兴致,说了几句关乎乞丐的闲话也就散了。
      见天色已晚,庄开龙诚意相邀义方师徒去茶行小住,此举正和他们的心意,原本就想再加详细地探问。
      “幺儿,咋个走啦?你克哪点?我们还没聊呢,不如今儿黑留宿在我这里。”店主老婆子似有意在门口等他。
      义方听庄开龙说,这老婆子是谷良的老婶,自叔叔故去后,就一个人支撑着铺子,膝下没儿没女可怜的很。
      “婶子,庄大哥请我们去他家中住,就不打扰您啦。”看得出老人有些失望。
      她看着庄茶商的背影小声叮嘱道:“歪又,拉是个大喷,呵个丝儿太靠不住哦,幺儿要多个心眼。好勒,你明日一定再回来,老身有事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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