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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第二十三章 热情似火险焚身,冰缝如牢冷难熬。 ...

  •   望着迷迷茫茫、呆呆傻傻的少年,老头子满意地笑了,“哐啷”陶土杯子从少年手中脱落在地,“嗯嗯,这可不好,在我的家乡喝完拉茶是要摔碎杯子的。本来我是要放你走的,可杯子没碎,你就是走了也会不顺畅的。那还是留在这雪山上吧,让我的小宝贝们吸干你的血,你就会长眠在这蓝天下,是你自己不争气,可不要埋怨我这个老头子呀。”
      老头子笑容可掬地晃荡着大包头,更起劲地按着音孔,腰上的篓子里露出两个扁平的三角小脑瓜,吐着信子点头弯腰,左右盘旋地和着曲子,那翩翩起舞的是能瞬间毒死一头牛的眼镜蛇。
      “畜生,休伤他性命!”扑啦啦从坡上居高临下几起几落跳跃来个白衣男人,他身材不高,外束斜襟右衽袍,袍长及膝,腋下拄着根木杖,看衣着、长相,便知是个回鹘人。
      “是你?又来坏我好事!难道想让我再毒瘸你的另一条腿吗?”天竺人将头高傲地一挑,恶狠狠地瞪着来人。
      那中年男子一咬牙关,“老畜生,又用下三滥的手段害人,阳关大道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踏进来,今天我就要报当日之仇。”这人轻功了得,虽然跛脚残疾行动不便,却用木杖点地腾身飞起,凌空如鹞,双爪向老头子的面门抓去。
      天竺人赶紧用力吹着长笛,并伴着曲子双脚交替打着拍子,调子突变似扭曲急转的舞娘,极尽腰臀之能事。
      顷刻间两条胳膊粗的黑色大蛇争先恐后地爬出篓子,仰着头,鼓着颈,发出呼呼的响声,缠绕交替向中年人扑来。
      “来得好!”回鹘人大喊一声,说着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抛了出去。这个小东西形体狭长,周身棕黄,四肢短小,爪尖锐利,看见两蛇毫不胆怯,一窜扑了上去。
      那眼睛蛇也是嗅觉极强的灵物,知晓哪个是猎物,什么是天敌,扭转身子拼命向篓子里钻去。
      “欺人太甚!拿个黄鼠狼就可压我一头了吗?”天竺人气急败坏地嚷着,他快速收起长笛,“当啷”从长衣服里落下一个铜火炉,老头子随手拎起拴在炉耳的铁链子,上下翻飞大力抡动。
      这炉子舞动起来火星四射,好似流星锤,缠、抛、抡、扫、点,施展起来以腰身、胸背、肩肘、手腕、腿足为支点抖手抛出,招招带狠,式式搏命,大开大合不顾及漏洞破绽,任你去抓去击,只要一命换得一命。这架势谁不心惊,哪个敢舍命靠近?跛脚汉子只能围着天竺人上蹿下跳,却无计可施,占不得便宜。
      “欺负残疾、幼子算什么能耐?”随着一声高喊,从坡下赶来一僧一俗两个人。
      和尚直奔天竺人,他伸出右手并拢二指,直捅向抡过来的铜炉,“嘭”炉子像是撞到铁棍子上,直接弹了回去。
      这可苦了老头子,炉灰火星劈头盖脸扬了一身,“金刚指!”天竺人哇哇怪叫向后退去。
      那白衣青年已用冰冷的积雪擦拭着少年的脸颊,不多时孩子恢复了意识,慢慢苏醒过来。
      “你,这么大年岁啦,怎么耍赖?点头不算,摇头算呢?”清醒过来的少年气愤地用竹竿指着天竺人。
      老头子见势单力孤转身就走,回鹘汉子哪能容他说走就走?跛脚之仇还没有个交代,凭着卓绝的轻功,几纵便可将其擒获。
      却万万没有想到,这老头子花招层出不穷,从袍子里落下一付铁板子,双脚踏实,双手分别抻出根铁杆子,一撑一纵便蹿出几丈之外,似离弦之箭飘逸而去。
      “不能让他逃了,这畜生还要害人!”跛脚汉子急切地呼喊道。
      四个人顺着雪坡一起追赶,各施技艺,都是一个心思抓住这个狡猾的老头子。
      尤其是少年,又将竹竿掷出,带着风声直取天竺人的后背。眼见情况危急,若要被这竿子击中不死也伤,吓得老头子浑身的汗毛孔都竖了起来,两只紧握铁杆子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但毕竟是天竺婆罗门,游行遍历临危不乱,他运气长啸一声“湿婆神救我”。这一啸可不得了,原本宁静的、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坡上,突然间咋嚓一声,凭空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缝,接着巨大的积雪开始向下滑动。速度越来越快,转眼间变成一条直泻而下张牙舞爪的雪龙,呼啸着,翻滚着,声势凌厉地吞噬着沿途的一切。
      先是跑在后面的四个人,最后是那根离天竺老头子的背后只有咫尺的竹竿,全被淹没在滚滚向前、势不可挡的雪流沙里了。
      这时可见雪板的妙处,即快又轻,直驱、转向得心应手,几个放纵便将飞驰而下的冰雪甩在后面。等他收住脚步已是停在山脚下啦,雪流沙的魔爪就瘫软在几步开外,再没有力量向前推进一毫。
      “湿婆神保佑。”老头子心有余悸地看着满山坡浩劫之后的壮观,原来的坡地现在已被覆盖在几丈之下了,那四个劲敌同样在劫难逃,葬身在圣洁的冰雪之中。
      天竺人的脸上又恢复了慈祥的微笑,大包头轻松地左右晃动着,慢悠悠地从袖子里取出一支雪白的花朵,将花瓣一片片地摘下向雪堆上撒去,然后双掌合十默念几句,“多事的人儿啊,等我们拿下甘州,再来给你们四个立一块石碑。”祷告之后撑起铁板子,沿山脊飞驰东去。
      雪流沙之后,这里是死一般的肃静,蓝天下的白雪反射着耀眼的暖暖阳光。在这厚厚的雪层之下,有一条不起眼的冰川裂缝,就是这不起眼却救了四个人的性命。
      “善哉,这位施主,你救了我们三个的命啊,如果没有你识得这个避难处,我们现在早被压在雪层底下啦。不知施主尊姓高名啊?我们得好好谢谢你。”
      “说什么谢与不谢的!这老虎沟有多少沟沟坎坎我最清楚,只是那老畜生太狡猾了,这次又让他逃之夭夭,不知以后他又要害多少孩子的性命。”跛脚汉子满是遗憾地说,他看看少年又看看白衣青年,疑惑地瞧着直言道,“你是欧阳愤,白驼山庄的庄主欧阳琢玉的公子!当年你跟着老大我见过的,模样没变,就是骨架子壮实了,更帅气啦。这孩子是你什么人啊?你们两个怎么长得这么像?五分形似,五分神似。”
      白衣青年显然是不记得了,“恩人,你是?”
      “我是你三哥司马义呀!你大师兄不是屠牛手江央巴桑吗?我是雪山鹞子司马义呀,当年我们四个人,你大师兄、二哥玉簪子邱天炳、我、四弟九曲罗萨顿珠多吉,江湖人称北疆四杰,是何等的写意潇洒啊。可惜如今天各一方,见一面都是奢望啦。”
      白衣青年恍然大悟惊喜异常,“你是三哥雪山鹞子司马义!记起来了,三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大师兄就在附近,都上山来寻找这孩子。”
      “是吗?大哥也来天山了,太好啦!”司马义激动万分。
      同样激动万分的是那少年,他惊喜地语无伦次啦,“你叫欧阳愤?你父亲是欧阳琢玉?你家住白驼山庄?表叔!”
      “你是?”白衣少庄主不知所以然地看着孩子。
      “我叫尹天赐,这个名字您可能不熟悉。”
      欧阳愤安慰他慢慢说,“表叔!我父亲您一定知道,他名叫顿不言。我爷爷是顿其里,奶奶是欧阳成璧,你父亲是我舅爷呀。”
      欧阳愤一把拉住孩子的双手,紧紧地握着生怕一撒手会跑掉似的,他嘴角抽搐着不能自已,“你是姑姑的孙子,姑姑还活着?我们想得你们好苦啊!姑姑好吗?表哥好吗?你们都好吗?姑父在孟门遇害后,姑姑是怎么脱险的?”
      一连串的询问恨不得立即找到答案,少年也紧握表叔的手一一作答。从孟门黄河渡口说到漂流至潼关被天然大师救下,藏身洛阳慧林寺,后又辗转到襄阳鹿门山。说得两个人泪流满面,抱头痛哭。
      和尚一直微笑不语地看着叔侄俩述说家事,悲欢离合感天动地,见他们倾诉完只剩下流泪了,“善哉,骨肉团聚人生幸事。师弟,你们先暂时放一放亲情,想想我们怎么出去吧。”
      是呀,此刻他们四个人正并排挤在石缝的底部,这缝底有两步宽,左右延伸开去,缝顶覆盖着厚实的冰雪。
      “阿弥陀佛,司马施主这沟底离上面有多高?”和尚拍着冰壁举头向上估摸着。
      “这石缝底离上面有十几丈高,两面石壁是千年纯冰积淀而成,就是您耗尽内力用金刚指也钻不了几个窝窝,就是我有再强的轻功也攀不上去。您是马蹄寺的笑头陀师父吧?在下早就敬仰师傅的美名,今日能在此相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听他这么说,那刚刚相认的叔侄坐不住了,腾地从雪地上站起来,“三哥,那么说我们出不去啦?这是绝地呀,你还带我们来,还不如在雪浪里一口气没上来就过去了,在这儿一点点地熬死,不划算!”
      “表叔,没想到我们刚刚相见,就要作别啦?我奶奶、我爸爸、我师父、师娘、师伯还不知道我埋在这儿啦。”
      司马义只是微笑着并不着急,笑头陀责备道:“阿弥陀佛,看你们两个真是叔侄一家子,是被高兴冲昏了头脑吗?司马施主自会有办法脱险的。”
      “不错,头陀师父,我有办法保你们平安出去,万无一失。”看他从怀里捧出那只黄鼠狼,捋了捋它背颈上光亮的皮毛,小声命令道,“大胆儿,去领骥儿来。”
      这小东西真听话,身子一缩弹跳出去,沿着平如镜面的冰壁攀援而上,把顶部的雪盖子穿了一个洞便没影了。
      和尚充满希冀地望着那洞,“善哉,等着喽,这小家伙灵性,不多时就会找来人救我们的。”
      司马义笑着点头说:“是的,它是我婆姨从鹰嘴里救下来的,勇敢的很!就是怕狗怕得厉害。”
      刚提到狗,外面隐约传来狗吠声。“是高京园,高少侠!他们带着猎犬也到了。”
      和尚高兴地向上喊叫,“高少侠!高壮士!金花姑娘!我们在这儿!”另外三个也高声叫喊,可是裂缝太深了,外面是听不到的,四个人只能模模糊糊听见外面呼唤少年的名字。
      之后又传来像打喷嚏尖利的咔咔声,就什么也听不到啦,“大胆儿!大胆儿的叫声,是狗,你们朋友的狗吓到它啦!”一个棕黄色的小身体惊恐地钻进来,倏地扑到司马义的怀里,就再也不敢探出头来了。
      后面没有猎犬跟进来,只有从那洞外灌进阵阵的飞雪,顶上的雪层变暗了,变黑了,大家在想是天黑了吗?“那是风暴来啦,我们这儿有句谚语‘早晨露水重,后响冰雹猛’。别指望了,外面的人都走啦,这下子我们真是孤立无援,凭天由命喽。”跛脚汉子仰着头失望地叹着气。
      外面风暴肆虐,洞里的温度骤降,既没有棉衣,又没有火源,四个人开始还能凭借内力与寒冷抗衡,可挨到半夜只能臂膀相交抱在一起,靠体温相互取暖捱到天亮。
      太阳升起来了,风暴也散去了,洞子里的人胡子眉毛结出厚厚的白霜,就连和尚光秃秃的头顶也罩上了一层冰碴。
      “三哥,我死得怨啊,我是来看热闹的,师兄说要攻打天心寨,我碰巧在庙里就跟来了。没想到掉到这个冰窟窿里,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呀,刚打听到姑姑的下落,却成为隔世之人,三哥,你说我冤不?”欧阳愤哆哆嗦嗦地后悔道。
      司马义不解地问:“和尚师父,你们和天心寨有过节?为什么要攻取它呢?”
      “唉,司马施主,你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吧。是索勋这孩子来寺里求的我,他是我师父的叔伯孙子,说天心寨飞扬跋扈,勾结吐蕃甘州节度使霸占天山雪莲为私有,对义军收复河西故地不利,我也是为了光复大业,义无反顾地答应来此帮忙。”和尚在这几个人里功力最强,若没有他的支撑,四个人早就冻成冰雕了。
      司马义皱着眉头问和尚:“师父,你知道天心寨的底细吗?义军怎么有这么大的误会?这其中必有奸人从中挑拨。”
      和尚跺着脚增强血脉流动,“只是听索勋和高少侠说了一些,说是大将军张议潭受箭伤时需要雪莲,天心寨见死不救,还和甘州败军通风报信,眉来眼去。”
      “胡说!雪莲在前天被贼人偷光了,和吐蕃败军来往更是无稽之谈。”
      “阿弥陀佛,是呀,贫僧昨日攻入圣母宫时已经明了啦。”
      司马义大惊道:“你们已经攻进了圣母宫,那圣母和宫女们现在怎样?”
      那三个人见他的样子都愣住了,笑头陀嗑嗑吧吧地问道:“善哉,圣母和一帮宫女都被赶跑了,寺庙也夺了回来,难道司马施主与天心寨的东方义有交情?”
      跛脚汉子把木杖往地上一顿,满是埋怨地大声回道:“师父,你是被人利用了!你们有所不知,我就是东方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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