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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离骚1 ...

  •   鹤鸣闻九霄,行云无归期 。

      鹤鸣闻九霄,行云无归期 。

      陆琛与莫八觉进了店,客栈的青衣小二哥忙迎了过来,这两位客人都二十出头的年纪,白衣者手执长剑,灰衣者背背重剑,皆风姿非常,表情肃穆,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小二知必是修道之人,不敢慢待,殷勤中带着些小心翼翼,问道:“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陆琛淡声道:“住店,两间上房,先来些酒菜。”
      “好嘞,您二位先坐,酒菜马上就来,咱们店里屠苏酒,那可是一绝。”小二将二人领到靠窗边的桌子前,又拿出抹布将桌面抹了两圈,才放了心离开。

      陆琛与莫八觉俱非多言之人,两人落座,皆无话。
      这客栈人不多,算上他们,也才四桌,酒来的快,陆琛给两人满了酒,把酒壶推向莫八觉,拿起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便再无动作,只盯着手里那酒杯看。
      莫八觉则仰头一口干了,开口道:“不如。”
      莫八觉与陆琛同行三天,只开口两次,这是第二次,第一次开口,问的是,“他在哪?”
      他在哪?不知。
      不如?是不如。

      “听说了吗?有人打上斜阳宫去了。”
      “什么?快细细道来,哪个道派?如何深仇大恨直接打到人家家里?”
      说话的是最里靠墙的一桌,两人已压低了声音,但这店人少,陆琛和莫八觉又是修道之人,如何听不清楚。
      “就一个人,叫什么…忘…”

      听到此句,陆琛猛地站起身。

      那人继续说道:“叫什么忘仙公子,说是这忘仙公子只身一人,招出阴魂无数,搅的那斜阳宫叫苦不迭…”
      另一人奇道:“这忘仙公子什么来头,斜阳宫虽是邪门歪道,但也是大派,门徒多的是,对付一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谁说不是呢,但这忘仙公子偏一人就敢上山,听住在斜阳宫山下的村民说,那日山上阴风阵阵,鬼哭狼嚎的,吓的他们几日不敢出门,那忘仙公子好似也受了伤,不知在哪里躲藏…现下斜阳宫的人正在到处搜寻呢…”

      陆琛握着剑的手指大力到已经泛白,莫八觉将银子放在桌上,唤道:“小二。”
      小二闻声过来,“公子,您什么事”
      “斜阳宫什么时候出的事?”

      莫八觉面无表情,话出口,声音带着一股寒意,吓的小二抖了一抖,那边说话的两人听见他的问话,晓得刚才说话被听见了,也住了嘴。
      那小二战战兢兢道:“这…这…就前几天,四天、不,三天之前。”
      小二话未说完,陆琛已向外走去,只他走到门口,又停下,道:“酒来上一坛。”

      斜阳宫修建在缙云山腰处,山上草木繁盛,遮天蔽日,多有走兽飞禽,白日走在山中,也不见阳光,十分符合斜阳宫邪门歪道的气质。
      斜阳宫的门徒们在山中寻那胆大包天之人,摩拳擦掌,誓要捉拿回宫,好好酷刑招待一番,奈何这许多人快要将这缙云山翻了个底朝天,只找到几片沾了血的黑色碎布,几日无果,个个都惫怠起来,走几步便歇上两歇,只等凑合过了巡山的时间,回去休息。

      陆琛左手拿鹤鸣剑,右手提着屠苏酒,山中地面碎石草木颇多,他被封了修为,一路上山,深一脚浅一脚走着,脚边衣裙沾了脏也不在意,浑不似以往竹泽陆家出尘俊傲的崇明君。
      莫八觉跟在陆琛身后,一只小巧的由黄色符纸叠成的纸鹤立在他肩头,它偶尔微微煽动下翅膀,莫八觉抿成一条直线的嘴角便松快一点。
      两人就这样在山中沉默的走了两日,只停歇过片刻,期间避过无数斜阳宫修士,几乎走过了大半个山头,这日傍晚,待走到离斜阳宫不远一断崖处,莫八觉肩头的纸鹤忽然扇了扇翅膀,颤颤悠悠的飞了起来。

      那纸鹤向断崖飞过去,陆琛见纸鹤飞动后欣喜的表情还未来得及舒展,就表情大变。
      他疾步向断崖的方向过去,只见纸鹤向山崖下飞去,慢慢消失在渐黑的天色中。

      陆琛目眦欲裂,死死看向断崖下,被出现在脑中的可能惊的神魂不定,差点跪倒在地上,但他现下修为全无,忙回头去看莫八觉。
      莫八觉早已拔出重剑长安,他走到断崖边,夹起陆琛,踏上长安,御剑向崖下飞去。

      崖底纸鹤飞无踪影,日已西沉。上玄月挂在当空,月色清冷,却照不到这深暗处。

      莫八觉与那纸鹤有魂线相连,他点了一支凤鸣烛照亮,走在前面,听得身后陆琛传来踉踉跄跄的脚步声,心有一丝不忍,但随即又想到那人此刻亦生死不明,只觉得可怜又可悲。这昆仑少年此刻心底翻涌着的情绪,竟较那日鹤归山上战斗时更为激烈。

      顺着崖壁前行了约一刻钟,莫八觉突然停住了脚步,见那纸鹤落在前面不远处地上。
      陆琛颤声问到:“这是…?”
      莫八觉答道:“与我距离太远,无魂力支撑罢了。”
      等那纸鹤又飞起来后,速度却快了许多,转眼消失在前面的拐角处。

      陆琛和莫八觉对视一眼,急忙跟过去。
      但转角过后,并无任何不同,被悬空在前方凤鸣烛照亮的,也依旧是一路行来无任何特别的是岩壁罢了。
      那只纸鹤拍打着小小的翅膀,在前方一处岩壁上徘徊。
      陆琛皱眉,看向莫八觉。
      莫八觉却顾不上其它,他紧紧盯着纸鹤,脸上凝重的表情放松了下来。

      就见那纸鹤忽的冲向石壁,消失不见了。
      “找到了。”
      莫八觉抽出背上长安,灌入灵力,冲那块石壁挥出一剑。

      障眼法消失,眼前赫然出现一个小山洞,那山洞中有一处火堆,一黑衣少年在靠墙闭目。
      那少年丝毫不知阵法被破,倚靠着岩壁昏昏欲睡。

      纸鹤在那少年周围飞绕了几圈,他无所觉,轻轻落在他脸上时,少年才咦的出了一声,伸手摸去,道:“哪里来的小虫子。”

      少年虚弱至极,火堆发出的斑驳亮光照在少年脸上,他生有一双漂亮至极的瑞凤眼,往日眸光流转,可诉尽千言万语,此刻却双目无神,毫无光彩。

      “你找错地方啦,我如今可什么都没...”
      那少年嘴里念叨着,语气居然还带着一些轻快,只等他摸到脸上的东西,蓦然收了声。

      少年手里把玩着那纸鹤,半响,轻声道:“阿觉,你来了。”
      “是。” 莫八觉应了一声,向少年走过去,他坐到少年身边,道:“我来了。”

      初下昆仑,你是我第一个朋友,九幽界中,你拼死也要为我去摘霜华草,鹤归山一战,你怕连累我和昆仑,与我断绝关系。
      周渊,我现在来了。

      莫八觉话很少,那些未出口之言,周渊听的懂,但那些潇潇少年往事太美,此时回想,只剩不舍和心痛。
      他叹道:“你不该来。”

      这昆仑少年干净纯粹,认定一人为友,便把背给他,为他与全世界为敌。
      只这份少年情谊太重,周渊不能接。莫八觉就该简单干净,不被俗世纷扰,去练他喜欢的剑,如他名字,莫觉这世间八苦,如他重剑之名,长安,长安于世。

      莫八觉却不在回答,他本就不爱说话,人在这了,再劝也没用,他目光扫过烧的正旺的火堆,看了眼站在那一直未动的陆琛,说道:“我去捡些柴火。”便起身向外走去,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这断崖下峡谷,夜里偶有虫鸣鸟叫,寂静的很,若有人来,必定发出声响,偏周渊对人来时一无所觉,更不如普通人,足可见他受伤之重,已无力顾及其他,此刻他也是用力侧耳凝神静听,待确定莫八觉脚步声远了,才似强忍痛苦的用力吸了口气,露出苦笑神情。

      而陆琛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死死盯着周渊。
      眼前之人双眼已盲,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一只腿角度怪异,明显已断,不过半年未见,这人就有本事把他自己搞的如此狼狈凄惨。
      之前在断崖上,他以为周渊掉下崖,神魂俱荡中,只双腿发软,此刻见到了人,反而却全身没了力气,倚靠着鹤鸣剑,才勉强站立。

      莫八觉回来,见陆琛还在原地站着,进山洞中放下柴火,忍了半天,终于说道:“他也来了。”又出了洞。

      周渊一怔,忘了自己双眼已盲,习惯性的转头去寻人。
      陆琛见对方转头寻他,向前迈了一步,又停下不敢动。

      鹤归山上,不论什么原因,他确实刺了他一剑,那张先是不可置信,后又释然浮出微笑的脸,每每出现在他梦里,叫他心底疼痛难安。

      “我都眼盲了,你还不出声,这样咱们没法做朋友了呀崇明君。”周渊的语气轻快,恍若当年初见时少年无忧的语调。
      听闻此言,陆琛心中翻滚着的难过愧疚欣喜,想说的千言万语,皆化作幸好俩个字,飘落在那颗一直激烈跳动的心上,安抚了他紧绷的神经。
      那人的名字在他唇齿边吞吐,在舌尖上滑过,最终出口的,只是一句轻柔的回答:“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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