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生寒》陶望

1、Part1

　　天空一道长雷闪过，打破了这夜的寂静。
　　外面狂风大作，让人睁不开眼。顺星背着福星踉踉跄跄地走在街道上，两个都还只是小孩，只不过顺星比福星年长几岁而已。
　　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倾盆大雨，两人很快就被淋湿透了。顺星体力不支滑倒在地，福星也跟着落了下来，滚在了雨地里。顺星望着呼吸越来越微弱的福星，伸手试了一下他的额头。高烧一直不退，看来福星命不久矣，可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顺星将福星抱起，哭喊着：“福星，千万不能睡啊。我偷了大胡子的钱，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福星，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一匹汗血宝马发出一嘶长鸣，及时在两个小孩面前刹住。
　　这可把顺星吓得够呛，他惊魂未定地爬过来，冲着马背上的男人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吧。”
　　~*~
　　“不要啊，不要。”孟寒生从睡梦中惊醒。
　　汗珠从孟寒生的脸颊滑落，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么多年，这个永远也做不完的梦一直缠着他。
　　孟寒生望向窗外，天早已大亮。他起床打开窗户呼吸新鲜空气，抬头看着蓝天白云。不禁长叹一声，还真是怀念以前在莞瓜尔大草原上的生活啊。
　　莞瓜尔大草原上的空气永远都是那么的清新，近处有羊群咩咩柔软的声音，远处有牦牛哞哞的长叫。几个猎人带了几只长腿细身的猎狗去森林里追捕野兔，雄鹰穿梭于白云之间，发出有一声没一声的哀怨鸣叫。野风在湛蓝的天空中发狂似的旋转，一到阳春三月，柳絮纷飞。山顶上覆盖的冰雪融化，潺潺的流水从山顶至上而下。阳光一洒，微波淌漾。人们带上工具去水中捕鱼，放眼望去整个莞瓜尔一派喜气洋洋的和睦景象。族人们摔跤、赛马、射箭、吃烤全羊，生活得多自由自在啊。
　　自从随孟显入住将军府之后，做什么事情都要受到拘束。孟寒生平时散漫惯了，倒有些不适应了。
　　孟寒生走到铜镜前，发现自己最近清瘦了不少，面容竟有些憔悴。
　　“孟孟，睡醒了？”孟竹端着盆进来。
　　“早啊，姐。”孟寒生应了一声。
　　孟寒生虽然不是孟竹的亲弟弟，但孟竹却一直视他为自家人，像对待亲弟弟一般对他照顾有加。孟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一个优雅识大体的好姑娘。
　　“来，先把脸洗了。”不知何时，孟竹已经走到了孟寒生跟前，将帕子拧干递给了他。
　　“阿姐，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孟寒生赶忙接过，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没想到我们的孟孟已经长大了。”孟竹调侃道。
　　孟寒生脸颊泛红，羞涩道：“不知为何，近日老做同一个怪梦。”
　　“休息的不好吗？”孟竹关心地问。
　　“不是。”孟寒生转身，多年以来梦境里出现的那个小男孩终成了他无法解开的心结。
　　一大清早，何必如此多愁善感，新的一天应该拥有好心情才是。
　　洗完脸整个人都精神多了，孟寒生拉起孟竹的手道：“姐，我看今天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偷偷溜出去玩儿吧。”
　　之前在莞瓜尔生活的多随意啊，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入住将军府以后做什么都要被管束，无论走到哪身边都有一堆仆人跟着。忙着帮你打点生活起居，衣食住行面面俱到。一点人身自由都没有，烦都烦死了，搞得孟寒生现在自理能力都很差了。
　　不过还好有孟竹在，府里就属她最了解孟寒生了。
　　“这恐怕不太好吧…要是被发现的话…会被责罚的。”孟竹推辞道。
　　“别怕，我们从后门悄悄溜出去，不会有人发现的。”孟寒生怂恿道。
　　“可是…如果阿爹回来…”孟竹举棋不定，她也很想出去玩，但又担心孟显回来会受责罚。
　　“别可是了，要是被抓，我替阿姐受罚。”孟寒生说。
　　“那好吧。”孟竹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
　　孟寒生身子骨虚，从小就体弱多病。孟竹是担心他会受到责罚，但孟寒生生性顽劣，倒不如随了他的意。
　　想玩的时候就要放开来玩个尽兴，如果顾虑太多什么事情也做不了，成天待在府里多没意思啊。
　　孟竹和孟寒生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便服，便偷偷摸摸地从将军府的后门溜了出去。
　　~*~
　　啊-外面就是舒服多了。
　　孟寒生深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是逃出来了。也只有孟显不在府上时，他才敢如此大胆。
　　这繁华的街市多热闹啊，尽管不及莞瓜尔大草原。这种感觉真的太好了，就像一个罪人越狱成功一样。
　　微风和煦，一张张擦肩而过的陌生面孔。希望边疆再也不要打仗了，大家都过着这样安居乐业的生活不好吗？
　　“孟孟，你慢点儿。”孟竹在后面紧跟着。
　　孟寒生兴奋地东瞅西瞧，光顾着自己乐呵，倒忘了身后的孟竹。
　　琳琅满目的商品看的孟寒生眼睛都花了，看上去都很不错的样子，都好想要啊。
　　“绝味生煎。”孟寒生走到一间商铺前突然停了下来。
　　生煎在他脑海中好像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感觉生煎的味道，貌似之前跟什么人一起分享过。
　　“嗨，孟孟。”孟竹赶了上来，伸手在孟寒生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孟竹的话打破了孟寒生的思绪，将孟寒生拉回现实中。
　　“没什么。”孟寒生勉强笑了笑，“阿姐，想吃生煎吗？我请你。”
　　“啊？”孟竹一时没反应过来。
　　其实在暗处早就有两双邪恶的眼睛对他们虎视眈眈很久了，但他们只顾着玩，一直未察觉。
　　“冰糖葫芦，又大又甜的冰糖葫芦。”
　　孟寒生听见身后有人在叫卖冰糖葫芦，正当他准备开口问老板生煎怎么卖时，孟竹却拉着孟寒生的衣角撒娇道：“孟孟，姐姐想吃糖葫芦。”
　　“也可以啊。”孟寒生说。
　　“哎呀。”孟竹刚转身便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一个庞然大物撞倒在地。
　　“哟，没摔着吧？”一个男人刺耳的声音响起。
　　“没有。”孟竹抬头望着眼前这个体型肥硕的中年男人。
　　“阿姐。”孟寒生走过去准备扶起孟竹。
　　那胖子却一把将他推开，自己上前去牵孟竹的手，还用色眯眯的眼神在她身上不停打量。
　　“瞧这美人儿细皮嫩肉的。”胖子用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
　　“放开她。”孟寒生吼道。
　　孟寒生冲上前去才发现，原来胖子身边还有一个小跟班。这两人长得那么猥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胖子紧握着孟竹的手不放，凑近用鼻子仔细嗅着什么，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孟竹觉得一阵恶心，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她挣扎着使劲往外抽，胖子却突然放手。由于用力过猛，孟竹倒退了几步。孟竹推了推孟寒生，示意他赶快走。
　　孟寒生虽然不会什么武功，但他也绝不能容忍别人这样侮辱自己的姐姐。
　　他冲上去想和胖子一决高下，小跟班却跳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小跟班一拳头挥过来，孟寒生侧身一个机灵及时躲过。小跟班接着进攻，一脚将孟寒生踢倒在地。孟寒生咳嗽了几声，毫无还手之力。本来身体就虚，他觉得胸口一阵闷痛。
　　“孟孟。”孟竹将孟寒生扶起。
　　“哼，撞了人这么容易就想走？”胖子恶狠狠地说道。
　　“你想怎样？”孟竹咬牙问道。
　　看来今天不适合出门，出门就要倒霉。
　　“姐，你别理他们。”孟寒生气愤道，“明明是他们自己撞上来的。”
　　胖子趁孟竹不备，又伸手将孟竹揽入他的怀中。任凭孟竹使尽全身力气也无法挣脱开，孟竹闻到胖子身上浓烈刺鼻的酒味儿。孟竹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胖子的疙瘩脸蹭的孟竹又痛又痒。
　　“那个留给你。”胖子大笑着分配。
　　“谢谢老大。”小跟班高兴道，慢慢地向孟寒生逼近。
　　孟寒生觉得莫名的好笑，还真是林子大了，什么货色都有啊。连男的都不肯放过，这到底是有多想…
　　孟竹此时也是手足无措，语无伦次道：“别这样，我喊人了。”
　　“你喊啊，你叫啊。”胖子不以为然道，“我就喜欢会反抗的，我看谁敢来救你。”
　　小跟班拉起孟寒生的手，遇到这种人，他也没办法。
　　“救命啊，救命啊。”孟竹呼喊道。
　　街道上都是一些看热闹的人，大家怕惹火上身，都躲的远远的。
　　“哈哈哈哈。”胖子发出一阵狂笑，只怪世态炎凉。
　　~*~
　　“住手。”
　　绝望无际之时，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响起。但孟寒生却觉得这个声音很亲切，好像以前也听到过。
　　孟寒生眯着眼，只见一个白衣如雪、长身玉立、面容俊俏的公子飞了出来。动作迅速敏捷一脚将那胖子踢倒在地，胖子来不及防备，中招躺在地上疼的直叫唤。
　　孟竹也随之摔倒在地，她满头大汗惊魂未定。
　　“呀啊-”小跟班龇牙咧嘴地握紧拳头冲上来想替胖子报仇。
　　一丝乱发从花落雨眼前滑落，他飞身躲过小跟班的进攻。花落雨望向小跟班的时候眼神很奇怪，似乎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一样，也不知道为什么。花落雨侧身，几朵凋零的三角梅落在了他洁白衣襟上。在阳光下，他是那么无暇。
　　梦，是梦，好似一场美的不真实的梦。
　　孟寒生望着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人，他的心跳地很快。如果真的是一场梦，他希望永远也不要醒过来。
　　“阿姐。”孟寒生小心地将孟竹扶起，他的头也有点儿晕。
　　但花落雨并没有打算杀掉小跟班，他只是转身一挥袖，从袖口飞出的几朵三角梅将小跟班击趴下。
　　就像一阵风吹过，吹走了所有的烦心事。
　　春风吹断肠，吹落白衣裳。
　　花落雨就像风一般的存在，让孟寒生无法平静也无法抗拒。
　　很快胖子和小跟班就都被制服了，他们疼的在地上惨叫。他们没有力气再进攻，他们知道就算两人联手也打不过花落雨一人，只好跪地求饶。世上就是因为有这些败类，才让人觉得心里很不爽。
　　“滚。”花落雨冲地上的两个败类吼道。
　　两人狼狈地爬起来，自吃理亏。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人海中。
　　花落雨拂去身上的尘土，几朵三角梅掉落在地上，花落雨慢慢地朝孟寒生走来。‘风度翩翩’这是孟寒生所能想到的了。
　　孟寒生还是觉得头晕，他整理好衣裳站好。
　　“这位公子、姑娘，你们没事吧？”花落雨声音爽朗，关心地问。
　　孟竹上前行礼，礼貌回答：“方才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但孟寒生却没个正行，上前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理所当然的，有什么好谢的？”
　　“孟孟，不许胡闹。”孟竹呵斥道。
　　“好吧，看在你救我阿姐的份上。”孟寒生翻了一个白眼，“刚才，多谢啊。”
　　“这位公子所言极是，若换作旁人，我不一定会这么做。”花落雨道。
　　花落雨和孟寒生相视，他想着孟寒生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顽皮，爱耍嘴皮子。
　　孟寒生不知花落雨为何这样说，他也不想问，就觉得心里面酸酸的。
　　“我这个弟弟平时自由散漫惯了，还请公子见谅。”孟竹解释道。
　　花落雨见义勇为，让孟竹心生敬佩。
　　“无妨。”花落雨道。
　　看着孟竹脸颊泛红，孟寒生掩面偷笑。
　　“公子身手非凡，刚才没有受伤吧？”孟竹又问道。
　　“没有。”花落雨说话总是那么简单明了。
　　孟竹抬头望着花落雨那张俊俏的脸，更觉得不好意思了。孟竹突然想到从将军府溜出来玩，不知不觉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虽然阿爹不在府上，若被阿娘发现肯定也少不了一顿责骂。
　　“公子，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孟竹行完礼，拉上孟寒生就往回赶。
　　孟寒生俏皮的从背后向花落雨挥手，“后会有期。”
　　孟竹想着若回府被发现，该如何交代。孟寒生却一个人乐呵，心里想着阿姐真是个花痴。由于走的太匆忙，两人都还来不及问对方叫什么名字。孟寒生不以为然，他觉得只要有缘，以后还能再相见的。
　　花落雨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直至两人渐渐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他才放下心来。他拿出一条镶着玉石做工精细的吊坠，自言自语道：“福星，这次我不会再抛下你了。”
　　一个半月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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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微雨夜行(白居易)
漠漠秋云起，稍稍夜寒生。
但觉衣裳湿，无点亦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