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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一)
      回家之后我才知道哪吒多疲惫,他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只要我没和他搭话,他的眼皮就开始耷拉,还差点撞上了门槛。
      我只好主动扶住他:“怎么这么劳累?”
      “好几天没睡,困得很。东海事多,烦死了……天帝那老头也婆婆妈妈唠唠叨叨……”他说着说着抬手揉揉眼睛,像个小孩子一样把打哈欠时流出的泪水擦掉,抿着嘴巴哼哼。
      真可爱。
      我看着他笑了笑,反而把他笑得一脸迷茫。
      哪吒很漂亮,我一向知道,就算我们成婚已有三百年,跟在他身后等着献殷勤的女孩依然数不胜数。这样一位少年,浑身被纯真与杀戮杂糅,像太阳一般让人趋之若鹜,谁能不被这种世间所异的美色震撼。
      沾着戾气的眼眸,排着疤痕的肌肤,还有天真无辜的神色,让我甚至有些,想吻他。
      可我们更像互相扶持的朋友,陪伴之间是不可逾越的界限,所以我只能淡淡移开目光。
      “回去先休息吧,”我询问他,“还是先吃点东西?”
      他啊了一声看着我:“你都学会做饭了?”
      “……不会,”我无奈叹息,这算是毕生的耻辱了,“但我可以去订一些——”
      “那等我起来给你做,”他又打了个哈欠,然后想起了什么,有些凶地命令我,“我回来之后就不许去找敖舒蹭饭了,她做的超难吃。”
      我……
      一时竟不知道该指责他这不讲道理的条例,还是该为敖舒辩解两句。

      (二)
      我早上起来时会有惯例的头疼,直到在饭桌上闻着甜粥的清香,还有些愣神。
      敖舒来过吗,这是我比较偏爱的红枣粥,只有她能做出那股甜而不腻的味儿。我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嚼着嚼着咽下去,然后再也不想继续,甚至对今天的早点完全失去了兴趣。
      推开软椅时哪吒忽然走进来,跟我对视了一眼,也不言语,好像在等待什么。
      我觉得怪怪的。
      “不合口味吗。”他抬起下巴示意着桌上的早餐。
      我揉了揉额角:“嗯,不吃了,今天你是不是要去天帝那里述职?”
      “他就是废话多,不过也要不了多长时间。”他靠在门边,说完这句话就开始沉默,臂弯中火尖枪和混天绫十分服帖,他的眉眼也是久违的乖巧。
      我恍然想起他离去时和我的争执,只是因为要不要写信这种小事……然后他直接从登仙台跳下去了,把好些人吓了一跳。
      那时他比现在傲气很多,也从不会出现这种神情。是东海的事宜太过劳累,还是独自的磨砺令人成长?无论如何,我不喜欢他这样,还是骄傲自大的模样适合哪吒。
      算了,我没有资格置喙。
      “我去一趟西昆仑,过几日就回来。”西昆仑的仙植大部分是我一手栽培,小问题他们还能解决,棘手的就得我亲自回去看看。这件事我没想太多,只是随口告知了哪吒,却又惹他生气了。
      “我十天后就要去北冥,”他长枪一横把我堵在门内,说话的语调又急又气,“我才刚回来你就要走,什么意思,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当然没有。
      “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哪吒——”
      “行了你走你赶紧走,”他还是那副小孩脾气,急切地打断我后踩着风火轮跑了,在天边还隐隐传来他赌气的狠话,“爱去哪去哪,小爷才懒得管你,别回来了最好!”

      (三)
      双成来接我回西昆仑,我把上好的灵草药液递给她:“大部分用这个就能好,实在不好的就带来这边,要是无法移动,再用法术封存,我十天后过去。”
      “上次你已经推了十天,”双成脾气好,见我不配合也没生气,只摇头念叨,“可我老这么回复西王母,她也会不快。风露,情谊这种东西要在眼前才会愈久弥深,你本身就离开了西昆仑许久,还事事推脱的话,不好。”
      情谊这种东西要在眼前才会愈久弥深……若真是如此,我和哪吒算是格外淡薄吧。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哪吒回来了,我陪陪他,要是师父问起,你就这么说吧。”
      哪吒的气恼让我反省,确实此事做得不妥当,而且天庭里能和他说得上话的神仙很少,这孩子又辛苦了许久才得这么几天的休息,我该带着他好好玩尽兴才是。
      ——这话原本不想告诉西王母,我虽不知道她当初和天帝的决策是何因由,但如今我不想让他们插手我与哪吒的半分。只不过人在屋檐下,有时不得不低头。
      双成着实松了口气:“对了,这样好歹有个交代,哪吒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你与他是夫妻,多加关心无可厚非。可是当时你从西昆仑出嫁,是我和敖舒几个给你唱祝,知道内里的情况,哪吒……你们相处得好么?”
      双成的话让我心中微温:“仙神姻缘,这样已经很好,毕竟要一起过上千万年,并不需要像人类一般至死靡他,能两不相厌就是难得。”
      “说得是这样,但是……罢了,不说这些。我们只是怕你过得不好,你如今很少回西昆仑了,大家很想你。”双成像往日一般摸了摸我的头,“三太子的声名我有所耳闻,终年为战,性烈如火,所以一直担忧他对你不上心。”
      原来朋友们在担心这件事吗?情爱方面,我倒是很少去想,也很难求得一个结果。只担心他这么频繁地参与战事,会不会对仙骨造成不可修复的损伤,毕竟神仙只是长寿,可因为战事琐事陨落者比比皆是,否则天界不会一直有新的小仙入册,我不希望哪吒也身列其中。
      送走双成后,我想哪吒可能还在生我的气,大抵不会直接回家,于是就去太微玉清宫外等候。侍奉的仙人看到我后明显一脸惊讶,甚至在安排我落座后,依然有探视的目光瞥过来。
      我叹了口气:“在看什么。”
      四周顿时安静了。
      过了许久,才有个侍女端茶过来:“上神请用。”
      “嗯。”
      “上神是来、来等三太子的吗?”
      “你们平时不是这么多嘴的人,”我按捺心中的不快,“去领罚。”
      侍女吓得面色发白:“上神,是、是三太子说你来的话,就,就问问……”
      问什么?
      她像是要哭出来了:“三太子没说!”
      我愈发无语,哪吒这没头没脑的命令,竟然也有人战战兢兢地执行。看侍女的模样,觉得她夹在我和哪吒之间着实为难,何况我并不打算真的发落她,于是挥挥手让她离开。可是她临走前,胆子又大了一次:“上神,三太子还说,要是你没等到他,就多等一会儿。”
      这话让我浑身不舒服起来,因为其中多多少少有股颐气指使的味道,平日我们如此交流倒是无碍,我也不在意,可是嘱托人传信还这么说,我觉得有些生气。
      “你还是去领罚吧,”我对侍女说,“去风露居浇两天花。”

      (四)
      这股气憋了少顷,在看到哪吒出现的那一刻,忽然消散了。
      他的眉目里都是不耐烦,火尖枪吊儿郎当地抗在肩上,有故交上前和他搭话,他就翻个白眼让人家滚蛋,实打实说自己心情不好别来找打。
      哪吒本身就好看,晒得出蜜的肌肤不过一天就白皙了许多,这样一个面若好女的男子,又是那副骄纵幼稚的模样,谁舍得真的和他计较呢。
      但他看到我后愣了一会儿,然后把火尖枪规矩地放下:“你你、你怎么来了?”
      “我没去西昆仑,你难得休息,应当陪你的。”
      “哈?”他浑身都躁动起来,不安分地转来转去,“小爷才才不要你陪,不需要,不需要,你去就去不去就不去,反正跟我没关系,小爷没管你,你自己不去的。”
      ……他这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你真的啊。”他忽然顿住,蹙眉看着我,很不开心的模样,“你真的吗?”
      我觉得我现在的思想,真的很难和这孩子接轨,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结果他一把把我捞起来,把我扔到筋斗云上:“管猴子借的!给你玩!”大概是看我没反应过来,他踩着风火轮双手撑在云团里,眼睛里有绚烂的火花迸溅:“走啊,一起玩,你自己说要陪我的!不许耍赖!”
      “当然不会,”我好笑地向他伸出手,“走吧——不过你这法宝,确定是借来的?”
      他的手掌在离我一寸时忽然轻轻拍开,满脸不耐:“干什么啊这样又不方便飞,你管法宝是不是借的,反正现在归我管。”
      唔,果然牵手这种事,对我们来说还是太亲密了罢。
      大概是许久没见他这么欢快可爱的模样,又把他当成了曾经那个小孩子了。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我的目的就是陪他放松歇息,只要他玩得开心就好。
      “喂,你快点啊,跟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吧,真是不体贴,又任性。

      (五)
      哪吒回来之后想抱着风露睡觉,虽然六年不见了有些事可能会比较生疏有点尴尬而且他确实很累,但是这些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
      结果他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得早,脑子回神后第一反应是丢人,也不知道风露看到他满身风尘和伤痕会怎么想,抓了半天头发只好跟自己说别管那么多了,说好要给她做早餐的。
      关于早餐的执念,都怪敖舒。那家伙和风露走得很近,但他没关注太多,毕竟他和敖丙的关系也很好,对好友的妻子还是比较放心的,结果没想到两个常年待在天庭的人就这么处出了深厚的感情。
      他经常在外迎战,敖丙也为龙族奔波,偶尔回来的时候,和风露在一起不过半天,她就拍拍屁股说要去敖舒家里蹭饭了。每次找的借口多种多样,每次说得托辞优美动听,可还不是把他一个人扔在那里。
      要抢回来……最好想办法和敖舒打一架让她涨涨记性!
      但是风露会不解,不一定生气,却一定会责问他,用那种困惑且冷淡疏离的语调。
      所以他在这六年间抽空学了厨艺,从一开始生火都要炸个屋子,到后来能有模有样地烹饪……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总之、总之那么几样她喜欢的,他还算拿手——吧?
      本来就没什么自信,在听到她说不合口味不吃了的时候,委屈和窒闷到达了极点。
      他其实在回来时,怀了满腔炽烈又雀跃的情感,这六年想了很多也做了很多,恨不得一股脑都掏出来给她看,但是对她来说,只是六天而已。
      只是六天,不会思念,不会在意,她永远体会不到他的心情。
      所以连在天帝面前,他都提不起精神,在天帝老头敲着桌子说要好好教训他时嗤之以鼻,脑海里却是自己交代侍女的话。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了?她那种人,脑子被铁锈过,死脑筋……
      可当他从冷情的宫殿走出后,看到她站在自己面前,说要陪着他。
      眉眼里都是春风吹过的温柔,这是她极少对别人展露过的模样。一时间无关紧要的烦扰都被吹散,他恨不得把人直接抱起来拎回家温存,但最后还是克制地掏出法宝,想带她去山河社稷图里玩。
      不只是山河社稷图,他们不能轻易下界,那昆仑蓬莱也好,三十二境也好,都可以一起。
      她怎么这么温柔又好看,软软的头发把他整颗心都缠着,说话也清亮得如花瓣上一滴露水,勾唇微笑的时候,让他很想抱着她,去亲吻她的发顶,眉梢,耳垂,然后乖巧地听她责备。
      他好久好久没有得到过她的青睐,才骤然间这么手足无措。
      所以当她伸手想要牵他时,他险些把她抓起来咬一口,最好是把手背咬出一圈牙印,把她的指腹放在舌头上品尝——
      他被自己疯狂的念头震惊,在清醒的一瞬赶紧远离她。
      她没再说什么。
      他懊恼得心都揪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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