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事短篇集》余几许糖啊

8、bl《无限期望》下

　　杜殊听从医嘱，更何况还是认识的人，便安心养伤，在部队都没那么听话过。
　　过了一周，杜殊有力气能下地了，他吃完中饭就穿着阜深给他买的新衣服出门开始溜达。
　　逛到一楼，他能看见一堆人进进出出，病人家属和医生在那儿站着聊天讲话，杜殊路过一扇扇门，不知不觉走到了阜深的办公室门口。
　　杜殊再透过门上的窗，看见阜深戴着眼镜在低头看文件，旁边的饭菜一点也没动。

　　“您好，请让一下。”杜殊转过身，就看见一男医生站在他身后。
　　杜殊往后退了一步，给他让出了地方。
　　医生敲了敲门，里头说请进，医生就开了门。
　　这么一开门，杜殊没来的及躲，自然被阜深看到了。
　　阜深立马站起来：“大海？你在这里干什么？”
　　杜殊觉得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这么两三天下来，自己竟然习惯这种叫法了。
　　“我随便逛逛。”杜殊说，“你吃饭了么？”

　　“啊，待会吃，”阜深又对那么男医生说，“小李，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也是吃饭的事，我们几个来找阜医生你一起吃饭。”男医生说。

　　“今天我和他一块吃，”阜深指着杜殊说。

　　阜深一说完，杜殊就见那男医生就看了眼自己一眼，随后长长地哦了一声：“我知道了，我懂了，我走了。”

　　那男医生路过他时，还拍了他一下肩膀：“不错。”才关上门走了。

　　搞的杜殊云里雾里。

　　“他有病？”杜殊指着门问。

　　阜深摇摇头：“他没病，不过他大概把你想成是我对象了。”

　　“你对象……哦，对，”杜殊惊讶了几秒，但很快就想起来了——阜深是喜欢男的。

　　阜深喜欢男的，也是那个时候阜深告诉他的。
　　那是他和阜深认识后的第五天，那天阜深没有等他，反而是他等到了下午七点，才看到阜深回来。
　　回来的时候，阜深整个人可见的失落，一改往日的朝气。
　　杜殊问他怎么了。

　　阜深皱着眉头，沉默了好久才回道：“你觉得我奇怪么？”

　　“怎么了？”杜殊说。

　　阜深而后又叹了一口气，看自己的鞋子说：“大海，你觉得男生喜欢男生奇怪么？”

　　杜殊愣了。

　　阜深接着说：“大海，我喜欢男的。”

　　“哦……那你现在有对象了？”杜殊拉了张椅子坐在阜深对面。

　　“没有，”阜深打开了饭盒，杜殊看了眼，都是早上给他吃的东西，他去过食堂，那儿没这些菜，看样子都是阜深一个做的。
　　“但我有个一直喜欢的人，”阜深说。

　　“谁？”

　　“你。”阜深说的很自然，要不是杜殊听的认真，这真的就像是说早上好一般自然。

　　“我？”杜殊愣了，“我们才见了一周……不，加上以前，是一个月一周”

　　“对你来说说一个月一周，对我来说是十三年，”阜深深深地说。
　　杜殊怔住了。十三年。
　　那那一天，自己走的前一天，那个纹身，那个时候阜深是抱有什么样的情感说出这句话的？
　　对未来无限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未来？
　　“如果我一直不出现……”杜殊皱了眉头，没接着问。
　　但他知道阜深懂他什么意思。

　　“但我们迟早会见到的，”阜深说。

　　“为什么？”杜殊问。

　　“因为我可以作为委托人发出订单找你，”阜深说。

　　“你要杀人？你可是医生。”

　　“杀鸡也可以，只要你不忘记我，你就会接这个单子，”阜深说。

　　杜殊沉默了，的确，如果是阜深，他一定会接单子的。

　　半响，杜殊才开口：“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能是你？”阜深反问道。

　　“因为我们不一样，我是杀手，你是医生，”杜殊说。

　　“你是因为身份而担心？”

　　“我不担心，但我是杀手，如果有一天被人追杀，你也不会有好下场。”杜殊杜殊直直地看着阜深，他想从阜深的脸上看出退缩，可是并没有。
　　阜深是他什么人，是他的朋友，是那个时候曾经帮他揍过人的朋友。
　　可是阜深说出喜欢他时，他没有感觉奇怪或者讨厌，甚至……

　　“你觉得我会怕那些东西？如果我怕，我为什么会和你做朋友？”阜深说。

　　“……”杜殊站起了身：“我先走了。”

　　杜殊就这么走了。
　　阜深那攥紧的拳头才松开了。

　　那十三年前，他对杜殊说出了这件事，也是像今天这样的紧张与期待，因为他知道杜殊和别人不一样。
　　杜殊虽然没有他认识的人那样有家境，气质，甚至衣着破旧，但杜殊是他周围唯一理解他任何想法的人。
　　所以他和杜殊袒露自己的秘密。

　　杜殊可能忘了自己回答了什么，但阜深一直记得——“你不奇怪，奇怪的是那些抱有偏见的人，他们可以接受随便找个人结婚，他们可以接受即使家暴也不能离婚，他们却不接受爱情。”
　　“阜深，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就和我做朋友一样，也是你的自由。”
　　在那屋檐下面，一个脸上有着些伤痕的少年对另一个少年如此说道。
　　这之后，二人却像是没有发生过这次谈话一样，还是见面打招呼，与平常无一二。
　　只是杜殊觉得自己奇怪了，莫名地会更在意阜深的动向了比如他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穿什么衣服。
　　从而导致阜深一对他有所靠近，他就会身子一僵，倒退一步。

　　那一天，在阜深的房间里，杜殊坐在床上，阜深给他换药。
　　杜殊看着垂眼的阜深，正准备开口说前一天背过的告别词，阜深就先开了口。
　　“你可以走了，”阜深说。

　　“啊？”杜殊愣了。

　　“我说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今天就可以走了，”阜深推了下眼镜，淡淡道。

　　“那你……”杜殊说。

　　“我？你是担心我会不会被杀么？”阜深抬头笑着说，“如果有一天我要杀了，你会救我么？”

　　“……”杜殊不知道。

　　“抱一个吧，”阜深突然说，“说不定以后再也遇不到了。”

　　杜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环住了。在阜深碰到杜殊的那一刻，杜殊就僵在了那里。
　　杜殊感觉自己的心猛地缩紧，直到阜深松开了手，才变回原样。

　　“你连拥抱也不给我，看来我是彻底没希望啊，”杜殊就看见阜深脸上一抹苦笑。
　　那是他头一回看见阜深这样的表情，杜殊下意识想要解释，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这样也好，能让阜深放下自己，自己再无牵挂。

　　之后杜殊就走了，回到了部队，开始接新的单子，像是回到了往常那样。
　　杜殊脑子里却一直还留着那个人的样子，经过无数次医馆门口，杜殊都一咬牙，没有再进去。

　　直到有一天，杜殊刚解决了一个暴力催债的单子，左手手掌被划伤了一条小口子，裤子也有点被划破，来到接单处休息，就听见发单子的人说：“现在真是啥单子都有，杀医生的都有了，还真是一群狼心狗肺没娘养的东西。”

　　“杀医生？怎么回事？”旁边一杀手问。

　　“医闹呗，说是一个男的死了，一家人来闹事，说医生是庸医，把他们家儿子治死了。”送单子的人把单子放在了桌上，“你说说是不是有病，要是他儿子没病他能上医院去么？”

　　“有钱拿就好了，废那么多话，”那个杀手啧啧了两声，“啧，杀医生价钱可得高啊，他们有这么多钱么？……我操，还真有钱……”
　　“那是，这医生也好啊，可是m城最好的那个医生啊，当然要花大价钱了。”接单的人说。

　　杜殊看过去，刚看到姓名那栏，他眼睛立马瞪大了，一把拿起单子。

　　“杜殊你干嘛呢？”那个杀手叫唤道。

　　“这个单子我接，”杜殊把单子塞进口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杜殊他可真狠心啊……算了，还有没有单子了？□□的……”

　　哪有狠心不狠心，杜殊火急火燎跑到那次次都想进去的医馆，却看见大门紧闭，一个男医生把钥匙一拔，插口袋正要走了。
　　杜殊立马跑上前去：“阜深在哪里？”

　　男医生被他的出现吓到，立马指向一条小路：“去，去花园散心了，他最近心情不好，还有你手流血了，要不要……”

　　“谢谢，”杜殊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朝花园跑去，杜殊怕血滴一路，就随手扯了张广告纸，握在手里。

　　到了花园，杜殊果然就看见阜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着远处的湖泊。

　　“阜深……”杜殊忍不住叫住他的名字。

　　阜深果然一转头：“杜殊？你怎么会在这里？”立马站了起来，走到杜殊面前，“还受伤了？疼么？”

　　杜殊看着阜深那满脸担忧的样子，心里却突然想要骂阜深，为什么还有心情担心别人，他差点就要死了知不知道？

　　“阜深，你是不是遇到事了？”杜殊问。

　　阜深一愣，随后转身，手撑在椅背上：“小事，他们闹一闹就完了……你怎么会知道？”

　　“我接到了杀你的单子，”杜殊咬牙说。

　　“你要杀我？”阜深抬起头，看向杜殊。

　　重点不是别人要杀他，而是因为他要杀他。
　　杜殊在心头失笑。
　　阜深的重点，永远都在他身上，直到死前也是。

　　“恩，”杜殊从腰间口袋拿出了刀，“如果你想活命，就快点跑。”

　　“他们给了多少钱？”阜深看着杜殊那锃亮的刀问。

　　“很多。”杜殊回道。

　　阜深笑了一下：“难怪你会接。”
　　杜殊握着刀，等着阜深逃跑，等着他逃离他，可是他没有等到。
　　反而等到了阜深往他这边走了过来。

　　杜殊一愣：“不是往我这边跑。”

　　“我不想跑，你想捅几刀就捅几刀，”阜深指着自己的脖子，“这儿，这儿，这儿，都可以。”

　　“不要逼我，阜深，”杜殊说。

　　“你不是想要杀我么？那你的刀为什么在收回去？”

　　“……”

　　阜深接着说，慢慢再往杜殊这边走来，每走一步，他都注意到杜殊的手在往后退。
　　这下阜深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阜深：“杀手条例规定，人在被杀期间只能被一个人杀死，你不是想要杀我，是想要保护我吧。”

　　杜殊：“……”

　　阜深在杜殊的面前站定时，杜殊已经把刀收了回去了。
　　阜深一笑，双手环住面前这人的腰。

　　杜殊皱眉，下意识把左手举起，想要挣脱开来：“我身上脏，都是血。”

　　“你现在是因为你脏所以不让我碰你，不是不拒绝我，是么？”阜深把脸靠在杜殊的颈窝，闷声说，“腐肉，鲜血的味道我早就闻惯了，我还会怕这些东西？”

　　“……”杜殊想要再说千句万句，可一开口，只是叹了一口气，“阜深，我劝你不要后悔。”

　　“不后悔。”阜深闭上眼睛说。
　　随后他就感觉自己背上有了一只手，面前这个人单手也抱住了自己。
　　阜深只是开心，欣喜情到深处对方终于回应了自己。

　　“现在我们可都欠对方一命了。”阜深说。

　　“傻瓜。”杜殊右手抱得更紧了些。

　　我欠你的又何尝只有一条命，我还欠你十三年来的一往深情。

　　——
　　我们都是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人，我无限期望与你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