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崽解忧》歪脖铁树

6、第 6 章

　　第6章

　　“黄老四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不吃糖水蛋，大嫂子怎么会……”石亭美在屋里跳着脚，不一会儿声音就呜呜的。看来是老二黄多银捂着她的嘴了。

　　隔壁屋里黄婶子脸色铁青，要不是黄老四抓着胳膊，早就冲出来了。

　　“妈，你别出去。”黄老四板着脸，扭头问老大黄多金，“大哥，你出去看看嫂子。”

　　黄多金靠墙蹲着，一动不动。

　　“老大，你去看看。”黄婶子抬脚踢了踢黄多金，又擦了把眼睛，把眼泪擦掉，“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你媳妇怀了孩子，我还能亏了她，就是家里没有鸡蛋，我也得想法子弄出鸡蛋。老二媳妇抓着老四骂，还不就是觉得我偏心。可老四还是大小伙子，瞅着瘦的都脱了相了，将来怎么找媳妇。”

　　“老三两口子就是不顶用的，有事就多起来，有好东西的时候可没见着他们躲起来。”

　　眼瞅着黄婶子还要絮叨，黄安佑闷声道：“是我打发老三去卫生室找人。”

　　“老三媳妇呢？”黄婶子问。

　　“也跟着去了。”黄安佑闷声闷气的，“我亲眼看着的。”

　　“一个人去就成了，老三媳妇去跟着做什么。”黄婶子还是觉得老三两口子是看到不好躲了，反正这一碗糖水鸡蛋，黄婶子就觉得老三两口子也不无辜。

　　黄多金还是不动弹，黄婶子没法子，拿了暖壶倒了碗白开水，端着出来。

　　老大媳妇吴彩云也才二十出头，结婚几年肚子都没动静，好不容易今年怀上了，全家都宝贝着，黄婶子更是直说甭管生个男娃还是女娃，她都稀罕，反正往后还能继续生。

　　这几个月吴彩云自己也都小心翼翼的，家里也不让她干重活，就让她好好养着身体，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

　　晏回情领着黄狗蛋进门，一看吴彩云的样子就是脸色一变，眼瞅着黄婶子端着碗，拿着小勺子就要给吴彩云喂水，赶忙阻止，“别给她喝水。”

　　吴彩云脸色青紫，肚子明显鼓起来，眼瞅着胸脯根本不起伏，要不是身体还是温热的，心跳也还缓慢的有，看着当真是跟死人似的。

　　“你是……”黄婶子抬头，看着换了干净衣裳，仿佛模样也变了，身边又带着黄狗蛋的晏回情，愣是没认出来。

　　“他是那边院子里的知青，以前跟着大夫学过几手本事。”黄狗蛋赶忙说。

　　“哦。”黄婶子一听跟大夫有关，赶忙把碗放到一边。

　　晏回情上前摸了下吴彩云的脖子，试了一下脉搏，又摸着吴彩云身上明显有些凉，就有些迟疑地看了黄婶子一眼。

　　他虽然知道自己的本事，可黄婶子不知道，不一定能让他帮忙，而且现在他初步判断吴彩云不但是食道卡到东西，气管应当也有，寻常手段都不管用，想救人，必须得马上开刀。

　　这年头村里头哪有开刀一说，就是去医院开刀也不见得有人敢，更何况晏回情要徒手开刀。

　　屋里黄老四见着晏回情来了，什么都顾不上了，倒是也没自己跑出来，还拽上了黄多金。

　　“老大你看着大搜 。”黄老四把黄多金按上去，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晏回情面前，眼神殷勤，迅速而又仔细地看着晏回情。

　　模样完全不同，但无论是站姿还是说话的尾音，甚至是一个眼神，亦或是护着黄狗蛋的样子，都跟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这就是他，确定了。

　　“老四！”黄狗蛋一看黄老四的眼神，就知道他肯定忘了什么，于是赶忙出声提醒。

　　“哦。”黄老四猛的反应过来，又见着晏回情看过来的眼神十分陌生，但偏偏晏回情的一颦一笑他又都该死的熟悉，心里头就无比的扭曲难受，面上还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你们怎么来了？”

　　“他是你叔，什么老四。”晏回情先是轻轻拍了下黄狗蛋，这才凑过去低声道，“大嫂是吃什么噎着呛着了？”

　　一声‘大嫂’让黄老四心里头好受起来，真要正儿八经的论起来，晏回情确实得跟着他喊大嫂来着。

　　要说起吴彩云为什么躺在这里，黄老四的脸色又不好看了，“一碗糖水蛋，噎着了，也呛着了，当时又是锤又是灌水，没用。现在眼瞅着不行了，老三两口子去卫生室找人，现在都还没回来。”

　　一开始是石亭美盯着那碗糖水鸡蛋，揪着黄老四不放，等黄老四跟着黄狗蛋出了门，黄婶子脾气上来，糖水蛋就是不给石亭美，结果不知道怎么的，被吴彩云偷偷得了，躲在屋里偷吃。

　　当时门没关，黄多金突然进去，吴彩云不知道谁来了，吓了一跳，端着一碗糖水蛋就往嘴里灌，结果就又是噎着，又是呛着。

　　听着黄老四低声说完，晏回情想了想就道：“你去卫生室那边看看，要是里头没有人兴许是回家了，去他家看看，总能找到人。要是找不到人，你再去准备一些东西……”

　　要准备的东西不太好让黄婶子听到，晏回情就凑到黄老四耳边小声说话。

　　两个人几乎是耳语，黄老四个头不高，反而是晏回情略微高一些，他凑过来咬耳朵，热气吹过耳朵进了脖子里面，黄老四按捺下心猿意马，冲着晏回情轻轻点头，表示东西一定会找来，转身走了。

　　黄婶子坐在地上抹眼泪，大儿媳肚子里还有未出世的孩子，要是大儿媳就这么去了，大儿子往后可怎么办，再娶媳妇的话，老四又怎么办。

　　“老大你去村支书家问问，实在不行借牛车拉着去镇上医院看看。”黄婶子抹了把眼睛说。

　　好歹把人救回来，这要是没了，往后可没法过日子了。

　　黄多金蹲在媳妇旁边没动，“去镇上有啥用。”

　　“总得去看看再说。”黄婶子推了黄多金一把。

　　“知道了。”黄多金这才站起来，拿衣袖擦了擦眼睛，他也是吓坏了。

　　可去人家家里求帮忙，黄多金这闷不吭声，三角踹不出来一个屁的样子，事儿还不一定能说清楚。晏回情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着急，黄多银两口子也在家里，非得躲在屋里不出来，也不出来帮忙，实在是……

　　晏回情干脆道：“我跟黄狗蛋一起去，我那边还有小半袋红薯片，正好给村支书送去。”

　　这是村支书胡铁牛觉得红薯片不错，这年头点心啥的需要点心票，村子里等闲拿不到，这红薯片拿出去就很体面。先前晏回情送去的那些不太够，胡铁牛就又找了晏回情，也没客气，就说再要小半袋子。

　　晏回情当然不会拒绝，事实上他故意给的没那么多，就是等着胡铁牛开口。胡铁牛会做人，今儿个他帮了忙，以后别的事就好说话了。人情人情，就得细细的拿捏准确才行，过了不行，缺了也不行。

　　正好也有借口帮着黄多金说说话。

　　黄狗蛋也蹦蹦跳跳的跟着，进了院子就凑过去看胡婶子忙活。

　　黄多金一进屋就梗着脖子说‘借牛车’，别的话一句都不说。

　　牛车是公共财产，村里共同的，就是胡铁牛自己也要避嫌，不能随意调派，这会子黄多金这么一说，他的脸色就不好看了，觉得这黄老大是想让他破坏规矩。

　　“叔，是这么回事……”晏回情赶忙把事情三言两语地说了。

　　胡铁牛的脸色缓和下来，“你早说不就成了，救人是大事，现在跟我走，我去给你安排。”

　　“快跟上。”晏回情推了把黄多金。

　　眼瞅着胡铁牛带着黄多金走了，晏回情又领着黄狗蛋回黄家。

　　黄老三两口子已经回来了，黄老四也在。

　　破门板旁边，在村里卫生室的林叶农也在。

　　就是所有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黄老四一看晏回情进门，立刻凑过去小声说：“老三两口子和林叶农都在卫生室。老三两口子没说大嫂出事了，就是闲聊。我去说了出事了，他们这才回来。林叶农的意思是，没救，镇上医院也不成，除非送县里医院，就这样送过去也来不及。”

　　家里头这些人都有小心眼，老三两口子精明，不想惹事，就想躲在卫生室等着吴彩云出事，老二两口子到现在都还没从屋里出来，可见也是有小打算的。

　　吴彩云出事的源头还是因为黄老四，他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眼瞅着晏回情来了，就立刻跟大狗找到主人似的，眼巴巴地凑过来。

　　“咳。”黄狗蛋立刻干咳一声，示意黄老四注意点。

　　院子里这么些人，看着像什么话，黄老四自个儿怕是也没注意，一见着晏回情，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怎么样？”黄老四回过神，也尴尬的咳嗽一声，低声问林叶农。

　　林叶农的脸色很难看，直接说：“很严重，再这样憋下去，脑子缺氧，就算人救回来，脑子也得坏了。必须得马上送县里开刀，我技术不行……”

　　“借车去县里。”黄婶子咬牙。

　　林叶农的脸色更难看，“时间怕是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