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昏君都不想当了》壮士宁阿婵

6、秦晋之好

　　刘太妃为人明敏多智略，且善骑射武艺，又颇通兵务，当年李克用听她的话才屡次摆脱危机。但常年累病在身，受不得气，一旦气到了便会喘不上气来。
　　显然这会儿气喘吁吁的模样就是被李存勖气到了。
　　曹太后心疼地抚着刘太妃的后背，仔细地擦去了她额头的细汗。又叫人拿了药膏上来，将那红通通的掌心涂上药膏。
　　李存勖坐在一边什么忙也帮不上，她看着那两只紧紧相握的白嫩的手眯起了双眼，有些好笑地勾起了唇角。
　　她老娘曹太后看到她女儿那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有些慌了神，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骂道：“你这孩子，看看你母妃被你气成什么样了，还笑得出来，有点良心啊！”
　　大丈夫能屈能伸，李存勖立马朝着刘太妃跪下：“儿子不孝辜负母妃的一番心意，母妃要打要罚，儿子随你处置。”
　　刘太妃惨白的一张脸但一双奕奕有神的双眼细细地盯着别人时气势不减当年，仿佛能够看到灵魂深处。她松开了曹太后的手道：“曹妹妹本宫有话单独对皇帝讲。”
　　曹太后乖乖地遣散了一帮人，却见刘太妃看向她。
　　“曹妹妹也避一下。”
　　听闻曹太后心头一紧，莫不是自家女儿被发现了女儿身。曹太后颤抖着手不敢去看刘太妃，她脑子里飞快地解决的法子，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法子，心一横，大不了就拉刘太妃一起下水罢了！
　　她心慌慌地退下，一旁的李存勖也心慌慌。虽然刘太妃只诞下皇姐一人，但是她兄弟们多啊。如果能够确保她能够活下来的话，她是非常不介意把位子让给她弟弟们的。
　　在偏房，昏暗的光打在刘太妃苍白的脸上，气都喘过去许了，却不见她的脸色恢复如常，这让李存勖心头一噔，似乎是猜到了她真正要讲的话。
　　“皇帝送本宫去晋阳吧。”刘太妃无力地笑着，目光透过李存勖像是在看什么人一样，“本宫与你母后的情谊想来你也知道了，本宫自知活不长久了，也不想见玉娥为本宫伤心的样子，让本宫去晋阳陪你父王吧。”
　　“此事皇帝你找个借口将我送走，也别让你母后来看我，这路途遥远的，怕她损了身子。若我哪天陨了，也别告诉你母后，本宫护了她前半辈子，想要她开开心心地过完这后辈子。”谈到曹太后，刘太妃眼中有着异样的光芒，嘴角挂着甜如蜜的笑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少。
　　“皇帝，本宫要求不多，本宫已然没有力气再去护着她，你是孝子，你母后交给你本宫很放心。”嘴角是苦笑，眼前是现实，刘太妃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惊鸿一瞥，便认定一生，为她生为她死，在所不辞。
　　她闭上眼似乎是不想再说话了，仿佛说完这些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双手撑在桌案上以撑着身子，昏暗的光线下她像是朵强行染色的枯萎的花朵，眼角隐约有泪光，烫得灼人心。
　　李存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嘴唇被抿得直直的，捏着的双手微微地颤动，不忍心再去看眼前人。
　　她，这是在交代遗言啊！
　　许久的沉默下，刘太妃已经调整好神色，又像朵娇艳的花，她深深地望着李存勖，小步走到她面前贴在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李存勖浑身一僵，脑袋里像是有团浆糊一样乱得不知所以。
　　待她回过神来，刘太妃已然走远了。她出去时只见到自家老娘，不见刘太妃。
　　曹太后见自家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慌了神，又将她拉到偏房询问。
　　李存勖觉得今天倒了霉头，事事不顺心。
　　“银屏说什么了，让你这副样子。”曹太后有些恨铁不成钢，这副模样哪像个做皇帝的人！
　　看到自家老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神色，想到之前的话，李存勖憋了一番话在嘴里，转了三四圈还是咽了下去，薄唇微微蠕动，张了张还是叹了口气，她实在是说不出那些话来。
　　她只好说了些朝堂之上的事，说刘太妃看出来她在逃避国事。
　　曹太后虽心有疑虑但面上不显：“你还想着怎么脱身不是？皇位打下不易，莫辜了你父王的心血。你用伶人那点小心思还是收起来罢，好好教育太子，李家的江山就能持续下去。”
　　“还有，让皇后收敛一点，后宫不干政，这黑心姑娘手伸得倒长，你也别太纵容她，脑子都快没了。这姑娘的心性自她爹寻来时就暴露了，也亏得哀家之前这么信任她。”
　　哦。你也知道这黑心姑娘是你赐给我的啊。
　　李存勖撇撇嘴心想收敛是不可能的事了，这些都是唱戏的主角儿，角儿都没戏唱，这戏怎么演下去哦。
　　曹太后脑子里考虑了半天还是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哀家见银屏的样子不太好，可平日里太医回话都说只需静养便可，怎么今日脸色恢复得不太好，临走的时候脸色还是白的。”
　　李存勖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忽，故作镇定地回话：“今日是儿子莽撞了，儿子的错儿子的锅，儿子定请太医好好地医治太妃，治不好母后打我便是。”
　　听李存勖讲到这里，曹太后想到了今天发生的事，狠狠地敲她的脑袋一下：“你说你平日里纵容就罢了，这会儿还去气你母妃，你若是回句话你母妃也不会气成这样！”
　　“哀家听闻这郭门高可是代州雁门第一美男，你就不怕他和后宫的妃子搞上，还是说你起了这个心思，嗯？”曹太后娇柔的眼神转而变得犀利而严肃，语气格外严厉。
　　“这前有景进敬新磨，后有郭从谦，美男在前，皇帝的日子过得倒是舒心啊！”曹太后睥睨着眼，一张温婉的俏脸上竟然露出与其外貌不符的冷酷和狠厉。“皇帝既然走了这条道，就别想着其他的。”
　　李存勖默，小眼神瞅了眼自家老娘，很怂地点头，嗯嗯嗯，你说的都对哦。
　　这副敷衍的模样倒让曹太后气也气不起来，整个人之前攒的气势都散了。她圆圆的眼睛瞪着那个缩成鹌鹑一样的女儿，不忍心下手，这么不听她的话，你怕是要上天哦！
　　“行了行了，天色不早了，皇帝在哀家这吃了再走吧。”
　　饭后，从长寿宫出来的李存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站在宫道上回望着那肃穆的长寿宫，已是黄昏，暗黄色将长寿宫笼罩，浓浓的只能看得出那庄严的轮廓，看不清里面关着的美妇。
　　再看向那后宫六院，里面囚了多多少少的可怜女子呢。
　　她想到了之前刘太妃的话，也想到了自己母后与刘太妃相处的日常。
　　明白她们之间的事是她老娘求她父王给她一个晋国夫人的封号的时候，这让她什么都明白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明明是正室却偏爱妾室，一个孩子都没生，甚至常对父王说要厚待她老娘，一路护着她老娘过来。
　　刘银屏，秦国夫人，曹玉娥，晋国夫人。
　　李存勖定在那里双手捂着眼睛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老娘啊，小心机耍得不错嘛。
　　长乐有些奇怪李存勖为何停下来，他上前脚步却顿住了，因为那个坚强的帝王脸上竟然闪着泪光，眼泪在黄昏色的光线中显得十分的闪亮。
　　你护我半生，我与你齐肩，秦晋之好，只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