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昏君都不想当了》壮士宁阿婵

5、曹刘情深

　　李存勖光凭样貌是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人会参军并且战绩累累。这样一个人忽地让她想起来一个同样气质不凡貌若潘安的人，也算是明白了那个王霸老头所说的人不可貌相的话。
　　“今日之事让门高你看笑话了。”细细摸着下巴的李存勖眯着眼俯视着脚下跪着的人。
　　只见那着一身白色锦衣的郭从谦低下头双手伏在地上从容不迫地回道：“回禀陛下，门高自小就有耳聋眼花的病症，时不时地会复发，刚巧那时就复发了，门高并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
　　哦。李存勖看着他睁着眼说瞎话，心里和脸上不喜不怒，这么多年混下来，她已经学会了怎么去控制自己想要翻白眼的欲望。
　　“如此，门高为朕奏一曲吧。”李存勖指着那屏风前放着的一架古琴。要说这郭从谦也是个人才，仗会打，琴也会弹，还有一口好嗓子，大概除了厨艺也就没啥不会了吧。
　　听到那悠然的琴声，李存勖觉得之后要赏些东西给他，看这郭从谦能不能够为她所用。
　　这个郭从谦脑子倒是挺好使，灭后梁回朝后举办的宴会上郭从谦见郭崇韬也姓郭便认了他做叔父，而这郭崇韬之女可是她皇弟睦王李存乂的正妃，睦王随之也认了他做义兄，也就是说她跟郭从谦还是义兄弟关系。
　　若是能够为她所用，那之后的事就更好办了。
　　只是这长得好看脑子又好，看起来就高深莫测的人，很难去猜测和把握他的心思。就像是康君立（十三太保之一，李存勖她爹的养子之一）。难保不住在与郭从谦相处的过程中再发现自己是女儿身。上次康君立仅仅是透露了一点意思，她父王便亲自过来验身，若非有畅欢（曹太后备下的李存勖的替身），她和她老娘的人头铁定不保。
　　李存勖开始犯难，王霸老头从来没有说过会有这种情况啊。但愿这郭从谦经常能犯这眼花耳聋的毛病。
　　想了想还是没有结果的李存勖开始认真听这琴声，想不通的事还是别想的好，王霸老头说的。
　　还别说，看第一美男弹琴的画面还是相当养眼，只见他目如朗星，面如玉石，而神情之温文，风采之潇洒，非世上之人所能比拟。袅袅檀香下，他看来一尘不染，世俗不沾，竟似方自九天之上垂云而下，纵令潘安再世，宋玉复生，只怕也不过如此。
　　啧。李存勖摸着自己的下巴，心想要是能这么做皇帝做下去倒也不是不行。
　　一曲罢，李存勖赏了些物品给郭从谦，盯着那张波澜不惊的脸蛋，幽幽地叹气，还是一步一步来，不能急于求成。
　　当年也是她一时心急，拉拢人心不成反叫康君立看出了破绽，也亏得她老娘警惕，当即让畅欢替了她的身，才不至于露出破绽。而战功累累的康君立也因为欺君之罪污蔑皇子的罪名毒害了。
　　在世人的眼中，即便有了武媚娘的例子，也还是不愿接受女子掌朝专政，即便是如此功成名就，气质不凡的康君立也一样。
　　李存勖挥手让郭从谦退下，默默地用手指敲打着案板，她想如果当年她老娘没有撒下那个弥天大谎的话会怎样，她应该就像她的皇姐一样被她父王嫁给他钟意的属下。
　　不过，这样的日子她也过够了。
　　闭上双眼脑中尽是那漫天鲜红的血，耳朵充斥着是那将士们冲锋陷阵的嘶吼呐喊以及流民无辜百姓的绝望哭喊，双手时不时会感觉到鲜血的热度，怎么抹也抹不去。那种浑身置于血海之中，被那腥味重重包围，无力的窒息感，真的要将她逼疯。
　　她本不信佛，后来做了这个位子也不得不信。
　　她父王李克用有八个亲儿子，十五个义子，她与那十二个义子称为十三太保，灭了后梁称帝之后，这十三太保也就剩下了三人。而在去年李存审病死了，就剩了她李存勖和李嗣源两人。
　　大抵是杀戮太多，罪孽太深。
　　身边一起同生共死的战友们一一死去，让她很惶恐。数不清地在夜里流着冷汗醒来，有些厌烦地上朝退朝。朝堂上是漫天的争论和欺瞒，而后宫尽是大臣们塞进来的女子，她们每日争宠巴结的模样更是让她心力憔碎。
　　李存勖感觉自己就像是行走在冰面上，下脚的每一步都要思量许久，而在那薄薄的冰面下是无尽的刺骨的寒冷的河水。
　　她的身上背负着沉重的罪孽，冰面早已岌岌可危不堪承受，而她更是心灰意冷，无力忖度，迈不出一步。
　　能够救的只有她自己。
　　暗暗地捏紧了拳头，骨节隐隐发白，并不尖锐的指甲狠狠地戳进了那最柔软的手心，可她浑然不觉，木木地像是个被无常勾了魂的躯体。
　　缕缕檀香飘渺似仙气，让人看不见她脸上真正的神色。
　　长乐站在她的身后，望着那个瘦弱的背影目光沉沉，薄唇微微颤动，终是没有喊出声来，他的脚就像是被冰冻住了一般，怎么也上前不了一步。
　　他们之间仿佛隔了道万丈深崖，往前一不留心就将粉身碎骨。终究只能止于此。
　　许久，门外传来太后身边小福子的声音，说是太后请皇帝去喝茶。
　　李存勖动了动手指，抬眼苦笑了声，她能怨她母后吗，陈氏诞下的皇姐的例子在前，身为女子就是被迫着成为被利用的棋子。她能够有今天享受的日子，能够掌控着自己的命运，也就是因为她母后啊。
　　也不知她老娘找她什么事，皇后的事该不会捅到她老娘那去了吧，念此，李存勖觉得自己脑壳痛，她觉得她就不应该坐上这个位子，她宁愿去打仗宁愿去为国效力掌管军队。
　　幽幽地叹口气，李存勖站了起来道：“走吧。”
　　长寿宫。
　　殿内两位身份高贵的风韵犹存的美妇正慢悠悠地品着茶，时不时说笑打趣几句，看那久久不离开的架势就知道在等什么人。
　　李存勖一只脚刚刚跨进去，两双刀尖似的眼睛噌地看向她，如狼似虎的眼神让这位身经百战的战神头皮发麻。
　　“皇帝来了啊，听说今个儿皇后宫里发生了件有趣的事。”曹太后放下茶杯笑盈盈地朝她招手，“皇帝可否说来听听。”
　　忍下不翻白眼，李存勖有些牙疼。大概见了这两位，她浑身上下都是病，哪哪都疼。
　　“那可不是，一介戏子竟然能够在后宫进出自由，皇帝倒也放心这后宫如花似玉的姑娘。”刘太妃拿着手帕细细地擦了嘴，然后斜着眼看向坐在自己右下方的李存勖，语气满满的嘲讽。
　　李存勖默默地不说话，她想脱身，可她老娘却让她在这个位子上一直坐下去，而刘太妃并不知她为女儿身，对她更是以帝王来审视，是以曹氏和刘氏可是相当不满这满朝堂的伶人和梨园的戏子，觉得她过于荒唐。
　　曹太后瞅了一眼自己女儿语重心长地说：“皇帝，这天下是你和你父王还有一帮义子打下来的，你切莫贪图享乐忘了一国之本。宠戏子赏些玩意就是，哪能做官呢，照他们的德行，百姓的死活还不如他们那一口嗓子重要。”
　　必须承认的是，曹太后真相了。
　　见李存勖一声不哼，刘太妃气得直喘气还拍了桌案：“皇帝这一声不出是几个意思，当本宫和曹妹妹演戏呢！”
　　看到那白皙的掌心红了一片，曹太后狠狠地剜了李存勖一眼，暗怪她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