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我不是貂蝉》黛如青

21、寿春（四）

　　孙坚与孙策父子二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是无限震惊，他们最开始都只知道，任家之所以被贬官，完全是由于十常侍的缘故，实在是没有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

　　孙策回想任璎的话，忍不住问道：“你刚才说，何皇后觉得大皇子对你过于关心，这话里的意思……是说大皇子很喜欢你吗？”

　　他就这样毫不遮掩地问了出来，任璎就算再洒脱不羁，也不禁脸上微微一红，侧过脸来道：“……我想，也许是这个意思吧，不过我和大皇子只是患难之谊，也不知道皇后是怎么想到那里去的。”

　　这话绝对是出自真心，任璎是真的觉得，她对刘辩的态度绝不逾矩，而刘辩也绝对不是何皇后理解的那种“对她额外关注”，刘辩和她都是以礼相待，两人之间的些许温情，充其量也不过是因为她对刘辩的处境十分怜惜，而刘辩也是个温和的人罢了。

　　孙策的脸色微微一沉，随即又恢复了原本的神情，他挑了挑眉毛，拉长了声音：“哦——”

　　任璎听着他那酸溜溜的音调，忍不出露出一丝笑意，孙坚瞪了儿子一眼，喝道：“阴阳怪气地做什么！”随即对任璎柔声道，“侄女不必担心，据我所知，现在朝中虽然有些欲废大皇子之位，立二皇子为储，但何皇后家中还有大将军等人，无论如何是越不过去的。”

　　“那陛下的意思呢？”任璎想了一想，追问道。

　　孙坚深深地看了任璎一眼，沉声道：“……从陛下的处置来看，也许属意二皇子。”这话一出，显然是没有再把任璎当成小孩子一样看，而是当成一个能商量事的成人了。

　　任璎心中一跳，思索着慢慢说道：“若是陛下属意二皇子，而皇后却用将军之势强争大皇子，那么……”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但孙策已经替她说了出来：“若是陛下……一定会生大变故！”

　　三人虽然把话都没有说全，但都不是笨人，自然理解了话中的意思，相顾骇然，这话听起来简单，但内涵的意思却极其深刻，包括了皇家秘闻、权力斗争、皇权兵权等一大堆事。

　　任璎沉默了一会儿，对孙坚慢慢地道：“伯父，等路上安定一些了，我还是想回家看看。”

　　孙坚请任璎过来住，本来是想着儿子喜欢，况且一直很欣赏任县丞本人，自然也对他女儿诸多照顾，从他自己的角度来说，也的确颇为喜欢任璎，这小姑娘长得美貌出众，又机灵活泼，胆大心细，如今看来，又颇为明理，甚至对朝政之事也有自己的见识，正是他最欣赏的那种女子。

　　只可惜，他背后还有孙家，还有吴地的氏族，他不能因为任璎而让他们陷入皇室的纠葛之中。孙坚对着任璎，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任璎察言观色，立刻就明白了孙坚心中想的是什么，她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对着孙坚微笑道：“伯父不必为难，其实我这次来，也是想跟伯父说这件事情。”

　　她停了一下，看了孙策一眼：“等我回家看完父母，不如就将我们这门还没有成真的亲事退了吧。”

　　这一句话一出，简直像是一个炸雷响起，孙策第一个先跳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脸涨得通红，叫道：“阿璎，你怎么这么说！”

　　他拉住任璎的手，任璎有点不好意思，想把手挣脱出来，但孙策拉着不放，简直像是一只铁钳子一样，死死地钳住了自己的手腕，任璎被他握得生疼，但她理解孙策的心思，一声也没有吭。

　　孙策心中火烧火燎，孙坚将他当作继承人培养，他自然知道父亲心中担忧的是什么，无非是任璎在何皇后和董太后那里都没有讨到好，还与大皇子夹缠不清，日后无论是哪一方得势登基，任璎都是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因素，为了家族的安危，自然是要把这个“不稳定因素”扼杀在幼苗之时。

　　这么想来，任璎简直是一个小小的“红颜祸水”了。

　　可是孙策却不这么想：“那些事情，又关她一个小姑娘什么事呢？”他拉着任璎的手，理直气壮，“别人想对她如何，是她自己能决定的事情么？阿璎，你用不着害怕，我是不会让你受这种虚名的！”

　　任璎将这句话听在了耳中，眼中不禁一热，她虽然没有受什么委屈，但心里毕竟也觉得有些不平，凭什么何皇后和董太后之间的斗争，要让我来承担？但是如今听了孙策的话，她心中一阵感动，这一句体贴的话，如同一阵温暖的春风吹进了她的心中。

　　任璎是个有恩必报、有仇必还的人，她暗暗发誓，就为了孙策这一句理解之言，日后如果有用得到自己的地方，自己一定为他竭尽全力。

　　至于孙坚对自己的恩情，她也牢牢地记在了心上：“伯父，你对阿璎的好处，阿璎都记在心里，不管以后遇到了什么，我一定要想办法报答伯父的恩情。”

　　孙坚看着任璎的面容，忽然觉得这孩子柔软如同流水，刚强又似顽石，看起来什么都无法摧毁她坚韧的心性，他叹了一口气：“阿璎，不必说这样的话，你与阿策的婚事，伯父既然应承过，便不会让你为难。”

　　见他这样说，任璎只是微微一笑，便不再多说，孙坚此言也并没有把话说死，对于这门婚事，他既不确认，也不退婚，无非是念着任家的情谊，难以一时决断，况且现在还未到皇子继位的时候，任璎究竟如何还不好说。

　　任璎并不想为难自己的孙伯父，便不再谈论此事，只是她明亮的双眼中透露出的了然，告诉了孙坚，她完全明白他的苦衷，也知道他为何不把话说死。孙坚在心中暗暗叹息，若不是因为那番朝堂的争斗，这孩子还真是他最合意的媳妇，一定能帮助自己的儿子成就一番大业。

　　只是……可惜了。

　　可惜她已经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虽然实际上任璎并未因此遭到什么劫难，可是从她父亲被贬官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和她父亲一样，卷入了这场大混乱之中。

　　孙坚强行按下心中的黯然，笑道：“好了，不说这件事情了。”他转头看向儿子，孙策正因为父亲并未答应任璎退婚的要求而兴奋异常，此时见父亲朝向自己，还以为他又要吩咐什么事情，赶忙恭恭敬敬垂手而立，他虽然有时颇为放肆，但大家公子的教养还是有的。

　　孙坚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孙策道：“你的小友来了，正在前厅等着你呢。”

　　孙策眼睛一亮，手上还拉着任璎不放，就叫了起来：“什么？他竟然来了？他什么时候来的？”一边叫着，一边就朝前厅跑了过去。

　　任璎被他拉着不放，也只能跟着他一起跑，见他如此开心，也不由得觉得好奇，问道：“是什么人来了？是你的老朋友么？”

　　孙策兴奋地回答：“是以前和他爹爹来我家拜访过的周叔叔的儿子，他跟我一样大，人特别好，也特别聪明……你见了他一定也会喜欢他的！”

　　孙策很少这样称赞一个人，第一次这样露骨地称赞另一个同龄人，任璎听了他这样的话，越发好奇，急着见一见这位周公子究竟是怎样的人物，到最后，跑得竟然比孙策还快了。

　　孙策见她这幅样子，倒是笑了起来：“没想到你比我还着急？放心，他跑不了。”

　　任璎道：“还不是你先吊起我的胃口了？我倒是要看看，那周郎是怎么样一个人，是不是比孙郎还厉害？”

　　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非常动听：“这么说的话，周郎是比不上孙郎了。”

　　任璎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孙策已经抚掌大笑：“哈哈哈！让你认输一回可真难！”他一边说，一边冲上前去，紧紧抱住了那个男孩子，使劲拍着他的背，显然是交情极好的样子。

　　那个男孩子，显然就是孙策说的“周家公子”了，任璎此时却来不及细想，因为她已经是目瞪口呆——这个男孩子长得太好看了！

　　任璎容貌本就清丽非常，她向来为自己的长相所自矜，原先在家的时候，甚至自吹自擂自己是天下第一美人——当然这话很快就被母亲嘲笑了，当时母亲说：“你见过几个天下人，就敢说自己是第一了？阿璎，要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总有人比你厉害得多，容貌也是如此。”

　　如今见了这周家的公子，任璎才理解了母亲话里的意思，无他，只是因为这周家公子就符合母亲所言。

　　平心而论，周公子容貌的精致程度并不如任璎，毕竟男女有别，可是在男子之中，已经是数一数二的清俊了，况且他现在岁数不大，若是将来长大成人，还不知道是怎样的俊秀无双呢！

　　任璎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孙策一手拉着周公子，一手拉着任璎，急着给两人互相介绍，见任璎这幅样子，他也并没有吃醋，只是笑道：“果然还是小瑜厉害，你看阿璎就不曾这样看过我。”他俩交情极好，孙策对谁吃醋都不会对自己这个弟弟吃醋。

　　“……鱼？小鱼儿？”任璎重复了一遍，觉得叫起来十分轻俏自然，“这是周公子的名字吗？”

　　周公子瞪了孙策一眼，对任璎拱手道：“别听他瞎说，我单名一个‘瑜’字，他就是喜欢乱叫。”

　　“周瑜……周瑜……”任璎念了两遍，孙策却大笑道：“嗯，小鱼儿，这个名字好，以后我就这样叫你！阿璎，你也这样叫他！”

　　几人以为岁数不大，都还没有起字，互相拿小名称呼，周瑜见他这样叫，也没什么办法，他当然是知道孙策的未婚妻子定下了任氏的女孩儿，这事刚一敲定，孙策就得意洋洋地写信告诉他了。

　　周瑜看着任璎的脸，也惊异于她奇异的美貌，想到这个女孩将来或许会成为自己最好的兄弟的妻子，周瑜也不禁对任璎起了一丝亲近之感，他见任璎听了孙策的话抿嘴微笑，自己也不禁笑道：“好吧，我是小鱼儿，那你是小老虎吗？”

　　人人都知道孙坚乃是“江东猛虎”，周瑜这话倒也恰当，孙策得意非常，任璎也觉得不错：“那以后我叫你‘小鱼儿’，叫他‘小老虎’，好不好？”

　　三个少年少女很快就熟悉了起来，此时礼教大防并没有那么严格，周瑜也并不在乎和孙策的妻子交往，孙策也绝不起什么疑心，几人之间坦坦荡荡，倒是风光霁月极了。

　　孙策将周瑜和任璎都视为自己的所有物，此时左手拉着周瑜，右手拉着任璎，一会儿朝左看看，一会儿朝右看看，简直生出了天下皆在吾掌中的心情，真是恨不得把自己有的所有好东西都捧出来给这两个人来看看。

　　正当他志得意满之时，忽然衣角被人使劲拉动，孙策低下头来才发现，孙权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使劲揪着他的衣角，要让他们带着他玩。他嫌弟弟烦，正准备将他赶走的时候，周瑜已经蹲下来，对孙权道：“阿权也想一起玩么？”

　　孙权见到这个漂亮小哥哥正是自家大哥的好友，更是开心，攻击大哥衣角的手也转移了目标到周瑜的身上，嚷嚷着：“看虎！看虎！”

　　周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将疑惑的视线投向孙策任璎二人，那两人相对一笑，任璎道：“小鱼儿，我带你去看一只真的小老虎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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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这样说，周瑜还是没有想到，自己是真的看到了一头小老虎，在听孙策讲了如何得到它的过程之后，更是惊异非常，连看任璎的神情也更不一样了。

　　这个女孩子不愧是孙策的未婚妻，真是非同凡响，她竟然能够应和孙策的战略，配合得如此完美，一点也不露怯，战果也十分令人满意……周瑜这样想着，对自己这个好兄弟忽然生出了一丝羡慕之情。

　　我也想要一个长得好看、又能这样跟我一起骑马射箭玩耍的未婚妻！

　　孙策看到周瑜的神情，自己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任璎看着他们两个，觉得这简直是两个憨憨，一句话都不想跟他们多说了。

　　她看了周瑜一眼，心想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就跟孙策混在一起，你看把自己都混傻了吧？

　　……可是她忘了，自己现在也可以说是和孙策混在一起了。

　　总之，她抱起了孙权，对他说：“咱们不跟这两个哥哥瞎扯了，阿权跟姐姐去摘花。”

　　孙权是典型的看到了姐姐就忘记了哥哥，果然不再揪着周瑜和孙策不放，连一直心心念念的小老虎也不管了，就乐呵呵地跟着任璎去摘花了。

　　留下孙策和周瑜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才慢慢跟在了任璎的身后。

　　周瑜对孙策道：“大哥……”孙策笑道：“小鱼儿有什么要说的？”他和周瑜同年出生，但周瑜总是叫孙策“大哥”，以前孙策一直叫他“瑜弟”，看来之后都会和“小鱼儿”混着叫了。

　　周瑜不管孙策怎么叫他，还是继续把自己的话说完：“有个叫作‘张角’的人，听说是五斗米教的信徒，这些日子风头很盛，隐隐有大作之势，你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