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西候

48、理智reason.9

　　陆帆凯蹲得太久，缺血让他的脚不受控制抽搐，他跌倒在地上，顺势躺在地板上。他闭上眼睛，轻声问：“小凯，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他。
　　“你跟着拉芙瑞塔走了吗？”陆帆江又问。
　　依然没有人回答他。
　　“哈哈哈……”他低下头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滚落下来，他捂着脸呜咽，小声地说：“小凯，我想见你。”
　　还是没有人回答他。
　　“真可怜啊。”熟悉的声音说，“你被抛弃了，连幻觉都没有了。”
　　“……”
　　“又想说滚开吗？你确定吗，我走了就真的不会回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笑起来，“骗你的，你是我，我是你，我怎么可能会走呢，再讨厌你我也不会走的。”
　　“我不想见你，滚。”陆帆江说。
　　“诶……”那个熟悉的声音叹了叹气，安静下去。
　　手机震动起来，陆帆江的手指颤动，他睁开眼睛，拼命站起来，朝着沙发走过去。他把手机拿起来，一接通，Hale的声音响起来，陆帆江没听到他说什么，有什么滴下去，在地上溅开一朵朵妖冶血绒。
　　他抬手一抹鼻子，手臂上全是血。他迷茫地挂了电话，看着手机上的新消息，刚点开，一个视频弹出来，将要关闭的门扉外，金发女人穿过漫长幽暗的长廊飞跑过来，她绝望而愤怒的眼神，被关在厚重的门外，只有刺耳的声音久久回荡在空旷的空间中，挥之不去：“把画还给我！把画还给我！你们这些伪君子，小人，疯子！”
　　陆帆江看着视频，一遍又一遍，手机忽然从他手中落下去，他抬头倒在地上，身体在地上弹了两下，但他丝毫不觉得得痛，他像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对疼痛、难受，全都没有感觉，非常冷漠。

　　老板见过律师后，回到监狱。他坐在床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喵……”奶声奶气的猫叫声突然吸引他的注意，他疑惑地抬头看去，一只黑色小猫大摇大摆穿过铁门走到他面前，抬起金色的眼睛看着他，喵喵喵叫个不停。
　　老板向它伸出手去，小猫吓得往后一跳，它转了一圈，试着伸出爪子挠了一下他的掌心。大约觉得高大的人类的无害，它走过去，跳到男人的手掌上。
　　老板把猫抱在怀里，手掌抚摸着它的毛，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小猫当然不会说话，很舒服地躺在他怀中，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老板突然碰到它的尾巴，有些奇怪的感觉，他把尾巴上的毛拨开，一枚银光闪闪的戒指箍住尾巴根部。
　　“你也太粗心了，怎么把这个套到尾巴上的？”老板把戒指取下来，小猫喵喵叫了两声，从他怀中跳下来，抖了抖身体，翘起尾巴朝监狱外走去。
　　“喂，戒指还在这里呢。”老板跟过去。
　　他低头看了一眼戒指，突然愣住了，那枚戒指，不就是他的吗？
　　“陆帆凯……”老板抬起头，他冲到铁门边，紧紧抓着门，看着走远的小猫，喊道：“陆帆凯怎么了？回答我，回答我啊！”
　　回答他的只有一声绵长的猫叫声，还有狱警问干什么的声音。

　　“喵——”一只黑猫朝着脸扑过来，陆帆江惊醒过来，他坐起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然后回到画室，在椅子上坐下来，呆滞地看着空荡荡的画架。
　　他把画布钉在画框上，放上画架，再去提了一桶水，把椅子下的暗阁打开，把里面的录音笔全部拿出来，一一播放。
　　“玫瑰张开嘴，尖锐的牙，一口咬住男孩的手臂，把他一口一口吞下去，花开得更加艳丽，花瓣上的露珠也更加晶莹。不要打扰它，它只是让男孩在底下静静地沉睡，那里很安全，没有人窥伺他，没有人能伤害他，只有我知道他在那里，我什么都不会做。”
　　“我得到一个风筝，说起来荒唐，他想要乘风飞舞，而我只想他留在我身边。我告诉他，外面的风很急，雨很大，离开我，他将死去。”
　　……
　　“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在城市里遇到了一个人，他生有一副强壮的身躯，皮肤光滑仿佛甜美的蜂蜜，黑色的眼睛宛如璀璨的明星，雪白的牙齿整洁漂亮，毫无疑问，那是一个美丽的男孩。我对他一见钟情。我深爱他冰冷残酷的美丽，又害怕他纯洁野性的的习性。我用伤害试探他的忠诚，他站在我身旁，露出牙齿威胁。我深爱他寻找自由的肢体，又害怕他强健有力的灵魂。于是我为他系上锁链，他抬起头，飞快地从我身边离开。从此他在城市自由奔跑，与我之外一个又一个的生人相遇相知相爱。我开枪打烂他的脸、心脏和四肢，他跌入水中，伤口流出来的血将河水染红，我再也找不到他的影踪。”
　　“我捕捉到一条人鱼，它没有挣扎，乖乖地跳进鱼缸。在我需要它的时候，它就从水草中游出来，静静地吹走寂寞。我不会饲养人鱼，鱼缸里的水浑浊，它的獠牙生锈，利爪腐烂，火红的鱼鳞也在剥落。但它不离开我，在我需要它的时候，它依然拖着不再美丽的身躯出现。我害怕它死去，把它放回海中，但我在它的脖子上系上绳子，无论它游得多远，依然无法离开我，可它从没有离开我身边……”
　　无数声音交杂在一起，陆帆江在画布上涂抹，曾在很小的时候，他和陆帆凯坐在床上，各自想象着脑海中的一切，然后在纸上画下来，再相互交换着看。
　　陆帆凯画蝴蝶，画鸟，画云，画那些可以随意随便飞来飞去的东西。
　　他画人，画鬼，画神，画着讨厌的东西，然后将之撕得粉碎。
　　“画一些美丽的东西吧。”陆帆凯说：“我想看漂亮的东西。”
　　“我不会。”他拿着纸，想象不出来美丽的东西。
　　“那就画我吧。”陆帆凯又说。
　　“我想不出来你长什么样子。”
　　“我们是一体的，一定长得一样吧。”
　　陆帆江看着面前的画，笑起来。
　　陆帆凯站在他身后，看着画，说：“好像还差点什么。”
　　陆帆江嗯了一声，他拿起枪，转身对准陆帆凯的头。
　　陆帆凯看着他扳动保险，微微一笑，闭上眼睛。
　　“我爱你。”陆帆江轻轻地说。
　　“……”陆帆凯睁开眼睛。
　　陆帆江把枪口对准头，低垂眼帘，自言自语说：“可我太累了，我一定也让你活得很累。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吧，你要过得开心，要幸福，不要想念我。”
　　“好。”陆帆凯说。
　　砰——
　　枪声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