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西候

12、理智reason.6

　　陆帆江带着阿德金斯直接朝车库走去，他在迈巴赫旁边看到一辆宝蓝色的LS，第一眼不甚惹眼，但细看却无法忽视的优雅深沉，这让人很容易联想到阿德金斯。他拉开车门坐上去，说：“去安德森区。”

　　“我看起来像出租车司机吗？”阿德金斯开了一句玩笑，跟着坐上车。他转了一下后视镜，歪头看了副驾驶座上的人，笑着说：“郑重地自我介绍，我是Harrison & Shawna律师事务所的事务律师，阿德金斯·杨。”

　　年轻人冷淡地说：“陆帆江。”

　　阿德金斯发动车，快要出库时，看到站在门口的杜克。

　　“杨先生，到我家来带走我生病的养子似乎不太好吧。”杜克沉声说。

　　他的年龄已经可以半只脚踏进棺材了，但他的外表看起来不是这么一回事，白金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背光的身躯高大有力，线条笔挺坚硬。

　　“他看起来像电影里帅气的黑｜道头子。”阿德金斯说：“The Godfather里的Marlon Brando，你看过的吧。”

　　“没有。”陆帆江拉开手套箱，把里面放着的一包中｜南｜海摸出来，他熟练地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手套箱里还有打火机，他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将白色的烟雾吐出来，眼睛盯着白烟慢慢笼罩在车里。

　　看他的模样是不准备理会杜克了，阿德金斯抬手扇开面前的呛人的烟雾，将车窗全部摇下来，头探出去，对杜克说：“唐纳利先生，非法监禁可能会让你面临牢狱之灾哦。”

　　“Joe是我的养子，这里是我们的家，不存在监禁的情况。反而是杨先生擅自从私人宅院将主人生病的孩子带走，似乎有违常理。”杜克冷冷地说：“我已经报警了，希望杨先生的三寸不烂之舌能说服警察吧，事后我还会让我的私人律师就这件事联系杨先生。”

　　陆帆江闭上眼睛，手伸出车窗，弹了弹烟灰，他豪不负责地说：“跟他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他不让开直接撞过去就是了。”

　　“你这个提议可是谋杀。”阿德金斯说：“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何况我现在可能面临私闯民宅、诱拐未成年人的指控，罪加一等我可吃不消。”

　　“我不是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的年龄范围，第二项指控你大可放心。”陆帆江靠着车背说：“如果你想知道关于五十岚薰的事，那就送我回安德森区，如果你真的被起诉，我还能出庭帮你作证。如果我回不了安德森区，那你什么都别想知道，我甚至会做伪证送你进监狱。”

　　阿德金斯失笑，“你有没有去看过心理医生？”
　　“抑郁症。”
　　“你的心理医生不太靠谱，反社会才是准确评价不是吗？”阿德金斯发动引擎，打开大灯向杜克驶去。

　　“他不算失格，我只是想要一点药，所以事先查了一下抑郁症的资料。”
　　“啧，如果我是你的心理医生，在你离开后我会立刻报警。”阿德金斯按了喇叭，杜克看着朝着他驶来的车，寸步不让。

　　阿德金斯挂档，将方向盘一转，从杜克身边过去。杜克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陆帆江，他闭着眼睛，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车从别墅离开，上了大路，朝着市区开去。车上，两个人说着话，阿德金斯问：“你怎么知道《审判》在我手里？”

　　“猜的。”陆帆江裹紧身上的大衣，整个人缩在黑色的绒毛中，“那幅画在阿里·阿克曼庭审前不久被人拿走的，你又是阿里·阿克曼的事务律师，这中间的一些联系我觉得太过巧合了。”

　　“你的记忆力很好。”整个事情过去了近两个多月，他还记得时间差，阿德金斯有些意外。

　　“你只是对模特感兴趣？”陆帆江问。
　　“你指望我对那种胡拼乱凑的画有什么更高的期待？”阿德金斯反问。

　　陆帆江没说话，但阿德金斯认为他并不生气，随后就听陆帆江自言自语一般说：“我一直希望能够看到有人说这句话，但人们似乎被名声蒙蔽了双眼，没有人指出其中的问题。每个人都赞美弗兰肯斯坦创造的怪物［1］外表美丽，这说明了什么？他们根本不具备审美能力。”

　　“你故意的？”阿德金斯疑惑道：“为什么？”

　　“只是想让杜克身败名裂罢了，事实上是我想得太多。”陆帆江看向窗外。

　　“你大可以起诉杜克。”阿德金斯说。

　　陆帆江抽着烟又不说话，过来好一会儿，才听他说：“律师，你认为是我的画有价值还是杜克·压力山大·唐纳利的名字有价值？”

　　“当然是你的……”阿德金斯突然噤声。

　　人们究竟冲着什么欣赏艺术的？那些尚未出名的画作被堆在阁楼里生尘，也许等到被时光腐蚀，也无法见到天日。而有些作品，标上昂贵的价格放到拍卖场，值钱的不是被批评家贴上去的艺术价值，而是他们贴在上面的名声。

　　“有多少人能真正看明白艺术的价值，又有多少人是因为某个作者有名气所以拼命解读作品中根本不存在的价值。”陆帆江敲敲车窗，说：“律师，靠边停一下。”

　　阿德金斯按他的意思在路边停靠，陆帆江下车进街边一家药店。

　　片刻后他倒回来，对阿德金斯说：“借我点钱。”

　　他付钱回到车上，阿德金斯看着他干吞了两颗药，说：“你的钱在杜克那里？”

　　“对啊。”陆帆江靠着车窗，他青灰色病态的脸上缓缓焕发出一种漂亮的光彩，阿德金斯的车起步，驶回车道。

　　“刚才你所说的意思我明白了，你认为你的作品并没有价值，或者说失去了杜克的名气后，就没有人愿意去挖掘其中的价值，是这样吗？”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陆帆江点头。

　　阿德金斯将车开到安德森区，陆帆江将人带上楼，他打开门，请阿德金斯随便坐，他去洗澡。阿德金斯打量一下房间，这个屋子相当整洁干净，只是因为主人有一段时间不在，落了一层薄尘。以他对这个年龄的男孩的认识，这种整齐已经是令人惊讶的了。

　　浴室中传来水声，阿德金斯将手机拿出来开机，无数个未接电话和短信提示跳出来，他挑出重要的几个信息回复过去，敲字敲到一半，一个陌生电话打过来。

　　“不用试图从Joe那里打探到五十岚薰的消息，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在骗你。”电话那头带着些微电流沙哑的声音说：“杜克报警了，离开这里。”

　　“你是谁？”阿德金斯站起来，朝阳台上走去。他依靠着护栏向下看去，并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

　　“不离开的话，会倒大霉的。”电话那边的话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阿德金斯琢磨了一下他的话，即像威胁，又像提醒。他倒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但那个人是谁？他知道杜克，对陆帆江有所了解，似乎在维护五十岚薰，又知道他在做什么，还知道他的私人电话。

　　会是他身边熟悉的人吗？

　　不，他身边的人没有必要这么算计他。他跟杜克、陆帆江、五十岚薰的联系都源于《审判》那副画，而那副画的是欧·诺里斯的人送来的，主要是因为他是阿里·阿克曼的事务律师。如果这一切是给阿里·阿克曼设的圈套的一环，现在阿里·阿克曼已经死了，背后设计这一切的人还在担心什么呢？难道五十岚薰身上还掌握什么秘密？

　　阿德金斯听到警笛声远远传来，考虑一下杜克的社会关系，他决定还是不要冒险为好，先走为上。因为一通电话没能得到任何消息，阿德金斯心里难免不爽快，他给陆帆江留了一张纸条，先走了。

　　陆帆江洗完澡出来，他擦着头发，没有看到阿德金斯，他走过去，看到沙发上的纸条，上面写了一个电话号码，还有Cell me。

　　陆帆江听到敲门声，他将纸条捏成一团，走去开门，几个警察站在门外，冷声说：“我们收到杜克·唐纳利先生的报警电话，说有人私自闯入他在星环海岸的家中，并拐走他的养子Joe，往安德森区过来。那辆车是一辆深蓝色雷克萨斯LS，车牌号为AD Z5566。”

　　陆帆江冷眼看着几个警察，“我就是Joe，如你所见，杨先生将我送回家不久，我甚至还洗了一个澡。如果杜克愿意让你们看他的家庭录像的话，你们会发现他满口谎言，你们被他耍了。好了，再见。”

　　他将门甩上，被警察挡住了，他们大步迈进来，说：“事关市民的安全，请让我们检查一下。”

　　“用不着！”陆帆江的眼神顿时锐利起来：“我非常安全，给我出去！”

　　几个警察对视一眼，一个抓住陆帆江，其他人直接进入屋里，将所有房门打开，挨个搜查。陆帆江被按在墙上，动弹不得，余光盯着他们所有地方都踩过去。

　　那种感觉，就好像被自己纯洁的圣域被人践踏，被人玷污。

　　他的双眼遍布红血丝，脸也涨红起来。

　　但一种无力感随之席卷全身，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被人摁住，眼睁睁看着他们将他所有隐私全都看完，他连抗拒的声音都没办法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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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在玛丽·雪莱在其长篇小说《弗兰肯斯坦》（又名《弗兰肯斯坦——现代普罗米修斯的故事》、《科学怪人》、《人造人的故事》）中，描述了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用尸体拼凑出一个怪物，围绕着这个怪物和弗兰肯斯坦发生了一系列恐怖诡异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