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谈》无命公子

8、柒离（1）

　　〖七阙〗
　　※我承认，这都是我，感情事处理得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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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人这个念头一晃而过，瞬即就被否决，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不要任何身份。
　　我在咖啡馆里坐了五个小时之后，已经临近子夜，咖啡馆里的侍应生已经开始打哈欠，我知道如果礼貌的话，我应该起身离开。
　　可是我只是想瘫在舒适的座椅上，不想移动分毫，像的全身的运动神经同时开始罢工。
　　在这五个小时里面，我逐渐确定了一个事实：我其实无路可去。
　　在迟离开我，而我离开芜之后，我其实已经被这个城市抛弃，我费力想一想，发现自己孤独到可怜，竟然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更不要说可以求助的人，一直以来，我都像一株树一般孤独的生活，以为可以活得很好。可是那时迟是我的阳光雨露，而迟死去之后，我开始枯萎。
　　这个城市里，我唯一留下印象的人是叶蛮蛮，那天她用力将手和头伸出窗外，乞求让道，并落下眼泪的女孩，有着天生的善良和勇敢。
　　可是我不想去见她，如果说有迟的时候，我是黑夜里一株妖娆绽放的黑莲的话，现在我只是一只不祥的乌鸦，除了困扰又能带给她什么呢？
　　那末，我将如何生活呢？这是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
　　还像过去一样努力装作平常的样子，接茬上大学，然后工作嫁人生子吗？即使只是想一下我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因为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似乎天生就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我从未想过那样庸碌地生活。以前甘心呆在学校里是为了让迟和芜安心，而现在，这样的理由已经不复存在，而接着上学也就显得可笑。
　　上学的本质是学一些可赚钱的工具，再读些书籍让自己变得高雅。
　　后者于我并无真正意义，因为我只按自己的方式生活，如果读书，我可以读到所有在大学里可以读到的书。而前者，更显可笑，因为我几乎不需要赚钱。而且我也不需要为钱违背自己的良心。
　　首先我可以卖艺，买一面锣当当敲几声，就可以表演一些轻身术，即使翻些跟斗也应该可以喂饱自己，并满足一下被生活压榨到没有思想的可怜之人的猎奇心理，也算对社会和谐作了贡献。
　　不过我知道自己是不会去卖艺，因为我不想让自己暴露在光明之下，让那些目光呆滞嘴角流涎的人注目，只有阴暗才能带来安全。
　　那样我还可以做劫富济贫的大盗，只要给自己留下很少一部分就比中了彩票还要丰厚，而且顺带调整了一下社会财富的再分配，也算物尽其用。
　　这样说起来，工作也可以省略。而结婚，更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结婚的本质不过是抵御孤独，而这种方式的代价可能是背叛、无休止的争吵、家长里短、飞短流长、以及那个人被生活征服，彻底庸俗，无任何美感，如果说世界上一半以上的财富是由家庭幸福的人创造的话，那末世界上一半以上的罪恶也是由家庭不幸的人堆积的。又有谁，值得我放弃自己的自由和时间去日夜奉陪呢？
　　而生子，似乎更无可能，因为我不知道该教小孩什么，似乎每一种美德都会走向其反面，即使是儿童也须有其自己的想法，这世界上有谁可以理直气壮地教导别人什么？而儿童自私破坏的一面往往会潜伏在娇柔脆弱的外表之下，令人心生厌烦。

　　或者，我需要寻找一些同类。
　　我知道他们是存在的，即使我只看过几本浅显的心理学，我也知道一种心理的形成是需要反复的暗示，而且本来亦有其原形，那些影响到我的心理的因素以及生活方式，也一定会影响到其他人，只是，我的同类，他们的数量或者比较少，又难以接近而已。
　　可是，在此时，我多么渴望有一个人可以无限靠近，而又不觉乏味。
　　可是这是一个遥远的任务，而眼前是如何度过天明前这个颓唐的长夜。
　　我亦不可能期待在这个时候驶来一辆八匹神俊披挂明珠的宝马牵引的马车，上面有一个英俊的王子来接我去他的宫殿，即使是有，宫殿里也不只是有美酒和鲜花，更有毒药和匕首。

　　我踏着子夜的钟声走出那家咖啡馆，我看见身后那个侍应生长长吁了一口气，却仍伪装着礼貌说，女士请走好，欢迎再次光临。
　　我亦叹了口气，决定放弃这个子夜之前的所有一切，从这一刻起，开始新的生活，而首先，我需要一个房子，即使睡眠对我可有可无，可是休息以及思考的时间总是要有的。
　　可是这亦应是天亮之后才能完成的事，而现在，我还不想离开人群。于是那天我在一家网吧的沙发上躺到天亮。
　　第二天晚上我就住到了一个小区的顶层，三室一厅的房子。我总是喜欢顶层，很少有人上去，就少有人打扰。
　　当然你不必问我房子从何而来，因为此时的我别说是要一处房子，就是要一座宫殿也自然会有人给我。
　　我买了电脑，音响，这样就能长期蜇居。

　　为了接触人群，我打算将其中一间租出去。
　　柒离是我的第一个房客。
　　我在三个星期之后见到柒离，她背着一把电吉它步行过来看房子。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我便决定将房子租给她，因为她有着安静的眼神，虽然衣着张扬，我知道有着这样眼神的人内心一定非常柔软，却又有某种纯粹而奢侈的精神洁癖，我对她的眼神如此熟悉。
　　她的声音亦很干净，是心无计较的特征，可以想到她唱歌时应该非常好听。
　　她介绍自己在附近的DARK酒吧里驻唱，每天从晚上六点上班，到夜晚12点下班，一周有三天休息。
　　她还在学习一些唱法，有时会参加一些选秀大赛，有时会录一些口水歌。
　　我只说自己已经毕业，不想工作，只是兼职写网络小说，柒离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她说，前些日子我刚认识一个网络写手呢，叫陌埃。
　　陌埃，听起来很消沉的名字，不知这样的名字背后是一个什么样的灵魂。网络写手多如牛毛，我记不起来。

　　出乎意料，一向孤僻的我居然和柒离成了好朋友，因为我在她的行李中看到安妮素净的书，还有许佳的《最有意义的生活》，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看这本书了。她随身携带的CD只有王菲。
　　对于有些人来说，安妮和王菲似乎是两个暗喻，王菲读不读安妮无法知晓，而安妮喜欢王菲是确有明证的，安妮亦不掩饰，而喜欢安妮的人大多喜欢王菲，反之亦然，因为她们以不同的形式诠释着同一命题：颓废。
　　在她搬来的第二天，凌晨两点整，我发现她的□□还亮着，那时她已下班两个小时。
　　我发了信息过去，下班不累吗？
　　越是疲惫，越是睡不着，我大概得了恐夜症。她说。
　　如果戒掉烟、咖啡和茶，只喝白开水，或者会好一些。
　　可是如果是那样，怕更无法抵御孤独。她说。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
　　有一段时间，我只喝白开水。她说。
　　那时是上高中，固执地以为喝白开水不会对皮肤造成伤害，可是现在喝咖啡，并吸烟，也这样过来了。
　　后来聊累了，她便提议打牌，于是我们进了同一个房间打升级，我正想着如何作弊的时候听见她的敲门声，打开门，是她抱着笔记本站在门外，光着脚，露出洁白的脚趾，眼里满是狡黠的笑意。
　　于是我们并排坐在地板上，看着对方的牌出牌，打得对手落花流水。
　　那一晚我们各赢了两百多积分才作罢，最后柒离在我的地板上睡着了。

　　柒离从来不在房间里唱歌或练声，于是有一天我去她所在的酒吧去看她唱歌。
　　当配乐潮水般涨起来的时候，柒离站在舞台中央仿佛站立在水面的一只白天鹅，周围的喧嚣躁动似乎丝毫影响不到她。她用两只手抱住麦克风姿势像是抱着一杯咖啡，她开始摇头晃脑唱起来：
　　最爱的人最是伤害，最深的情最怕离开，最爱的人最是伤害，最爱的人最想离开……

　　到现在，才明白，蝴蝶有翼飞不过沧海……什么海啸，什么地裂，只不过宇宙小小尘埃，也许你，还不懂，青山和绿水有厮守，等到细水不再流，或许才能一起看潮起潮落……
　　她的声音若游丝一般轻韧，却简单，仿佛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并不激烈，亦不似菲式唱腔的宛转隐约，如果王菲是水中垂柳的倒影，无限妖娆，直击灵魂，却似非人间所有，又有时凛冽而惊心动魄，那末柒离的声音就像水中一束轻柔的纤草，在微波中荡漾摇曳，只会让人安静，不会有喜，亦没有悲，是另一种风情与景致。
　　我虽然对柒离的声音有期待，却未曾想过是这样的惊喜。
　　一曲唱罢，诸人掌声并不如何热烈，人们似乎还未曾柒离的柔情似水中醒悟过来。
　　过了一会，柒离端了酒过来和我碰杯。你应该去开演唱会，我说。
　　柒离笑了，我的声线无法适应火爆的场面，倒有时会带来冷场，她说。
　　我亦沉默，我知道她说的事实，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她要成名，就必须放弃许多东西，这是代价之一种，这种蜕变往往极为痛苦。
　　不过这也给我省了许多麻烦，她说，很多男人听了我的歌之后会和我谈论风格，而不是骚扰，她笑得很明亮。

　　她还有上班许久，我却先起身回家。一个好声音，我不想一下子就听完。
　　可是我知道这声音，只是柒离的一个伪装，只有我知道她内心是如何的流离失所。我不相信一个用安妮的文字和王菲的声音灌醉自己的人会有明亮的心。
　　这样的猜测不久便得到证实。
　　她亦很少朋友，在休息的时间里长久地打游戏，或者看恐怖片。有一次在看一个自杀俱乐部的电影时她问我，这世界上真的有自杀俱乐部吗？
　　我亦不知晓，电影中一百五十多名女中学生手拉着手站在地铁旁边，当地铁呼啸而近的瞬间，一起喊着“一二一”齐齐俯倒在地铁轮下，地铁驶过去，漫天的血雨溅到车窗上，有的车窗没关还溅到女孩子的冰淇淋上，和奶油一起下流……

　　这样的死亡过于轻易，似乎除了对她们自己，并不产生任何意义，让人心生疑惑。

作者有话说

　　生活有时极为迷惘，时间轰隆隆流走，什么是见证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