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适（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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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阙〗
※你则是倾城倾国貌，我则是多愁多病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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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夕，我看到适寂然而来，此时他已经换下朝服，只是身着雪白长袍，远处仍有歌女在管弦乐里轻轻吟唱一首不知何朝何代的词：
处幽室，寂如沉渊，黯黯似涌还静。念千里经年流泛，四城一岁经延，恍惚若梦。忆昔踌躇豪情，霸王别离倾郭，岳武纵横干城。
又何如，英雄多成老空，斯人憔悴，冠盖满京。争念张仪寸舌天下，韩信多多益兵。醉意沉，窗外又过三更。
适的步伐虽然轻静，可是仍然惊动了我，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种强大的磁场，即使不说一句话，不做任何动作，也会成为众人的视线中心。
我从锦塌上坐起身来，看到一张与陌埃一模一样的脸，不惊不乍，云淡风清。
以前与陌埃相对时，我有时会想他若生在古代会是什么模样，会是像刘伶、阮籍那样猖狂不羁，还是会像李商隐、秦观那样萧索度日，此时看到的适却与他们都略有不同，寂静，却又有些坚决的意思。
他走过来，注视着我，姑娘醒了？
嗯。
我含糊应答，还在想着怎样问他陌埃的事，不知他是否记得。
适在我床榻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并不作声，似乎在等我解释自己从何处来，又将向何处，他仍然是聪明的男子，我看到他的眸子，幽深而华丽，这非同寻常的目光凸显了他的高贵，与那一世的陌埃的冷漠不同。
我张口喊道，陌埃。
适的眼睛里略有迟疑，但很快镇定下来，姑娘是叫我吗？可是我叫适。
我有些失望，却似乎这又是我想要的结果，适，他虽然有着和陌埃一模一样的躯壳，却显然已不记得在我的那一世，又或者，陌埃的存在对于他而言还是太久的将来，他对彼世尚一无所知。
我已从惊梦口中得知我身处的朝代名称叫蕲，蕲国使用的是上元历，现在是上元历234年。
虽然受迟的影响我也看过许多历史，但是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时候有以蕲为名的王国，亦似乎并无上元历的记时，而此刻的都城却明晰地叫作长安，而且这个蕲国已经统治了整个中原，许多地名亦未曾变化，洛阳、开封、姑苏、幽州、并州、梧州……
这似乎是古代一个被淹没的时代。如果根据我所见到的物质特征来判断的话，细瓷器已有栩栩如生的色彩，墙壁上悬着精钢所制的宝剑，应该与唐末时相当。
我没有时间多想，因为我知道适还在等我的解释。因为我的出现太过于离奇，据惊梦所言，是适在一次出猎时，一箭射向一头小鹿，他明明看到已经射中，可是策马赶到密林中时却是我中箭倒在地上。
他便将我带到府中来救治。
我要不要对他说实话呢？不说是欺骗，说了他又能相信吗？我又为何要向他解释？我似乎没有取悦他的必要，如果取悦，我只能获得住所和食物，但这些会形成亏欠。事实上是虽然我的出现让他惊异，但那不是我的过错。他救了我，却也亲手将我射伤，我们之间应该是两不相欠。
可是他竟然长得像陌埃，我并不打算离开。
我叫姽婳。
嗯，这是一个奇怪的名字，不过很好听。
可是我无法告诉你更多。我记得一些故事，可是那些对于你了解我没有任何帮助，事实上我对于此间一无所知，亦不知如何到达此间，我似乎是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
请你相信我，如果你不满意我的回答，你可以将我赶走。
我仰起目光看适，发觉他也在看我，他似乎在研究我在述说真实亦或是编造谎言，他的目光里融入了几种古老的催眠手法，可是被我轻轻逃避开去。
适沉思数秒，他说，请原谅我对你用读心术，我知道你已经发觉，我不能过于轻信任何一个人，因为我是礼部尚书，而你化鹿而来……
我理解你，适，你不用解释。作为国家大员，是要背负许多秘密，因为敌国会用许多手段插入秘谍，另外，还有政敌、叛军，许多势力，防不胜防。
嗯，姑娘伤势甚重，尚未复原，请安心养伤，认识你在下甚为高兴。
适的礼貌并非造作，对于他却似乎是一种本能。他在离去前握一下我的手掌，他的手干燥而洁净。
我使出隐身法尾随他而去，我看他回到房间里焚香沐浴更衣，而这一切过程都由惊梦服侍，他在惊梦面前裸露身体，似乎没有任何不妥，他的眼神一直清亮如水，我知道惊梦类似于他的姬妾，但是他的情欲依乎可以与清净毫不相关。
之后他登上府中后花园的一座山上，山上有一个观星坛，我看见适走了上去，我试图跟入，却发现观星坛的入口已经完全封闭，似乎是被一种极为神秘的阵法所隐藏，我试了几种秘术，都没有发现入口，于是我不甘心地隐了身守候在观星坛下面，仰首看见适仿佛一座雕像般白衣胜雪仰观星空。
星象学是我从未涉及的领域，我不知道那些距离我们几亿几十亿光年的星球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可是适的神情极为严肃，让我疑心星星的纵横排列之间果然隐藏着天人之间的最大隐秘。
适从观星坛上走下来的时候，他的表情有些凝重。我正欲转身离去，适却向我隐身的地方招了招手。
我尴尬地走了出来，走到适的面前。
对不起，适，我无意跟随你，我可能是太过好奇。适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要强大许多。
如果是别人说，我一定不相信，可是你这样说，我却会相信。适若有所思。
为什么呢？
有些人，我看着她的眼睛，就会相信，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像我相信惊梦一样，她是我在读书时候收留的一个女子，我一见到她就觉得欢喜，觉得她似乎是我生命中空缺的那一部分，可以无限信任，我的预感十分准确，我的确是在信任她。
觉得我也是和她一样的吗？
不觉得是种空缺的补充，便是会相信，仿佛你是我不知何时有过的一个朋友。
呵呵。我笑了，我喜欢这种说法。
你的身上似乎潜存着某种能量，如果是一般女子被射中心室边缘，没有可能存活，而你活了下来，复元的速度也很惊人。
是的，我会一些秘技，可是我自己亦无从知晓个中因由，这可能无法说服你，可是我也只能这样说。
既然已经相信你了，不妨再多相信一次。适微笑。
可是我并不感激，因为如果你此时置疑，便是对前一刻自己的背叛。我发觉自己有些无赖。
适不置可否，只是微笑，有些宠溺，我觉得自己开始快乐起来。
与适下棋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总是输，便失去兴致，于是要求他讲故事给我听。
听说读书人总是会有许多故事的，有的读书人知道的故事比游侠还多。比如在赶考的路上遇到女鬼，或者狐仙也行。再或者，书生的出现总是伴随着书童，可是我觉得也会有一些女书童，因为女子总比男子细致贴心一些，而且书生面对美丽的书童会比较不容易困倦。你有过女书童吗？
我总想着书生与女书童之间一定会有感情产生，那么多漫漫长夜的默默相对，怎么会没有感情产生呢？可是这样的感情又注定没有结果，因为书生大多有柔弱的个性，而他们的地位又太过悬殊，书生最终会娶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而书童的命运没有人知道，大概是发给下人作媳妇的多。
不知多年以后，书生成了朝廷命官之后，三妻四妾之余会不会记起当年寒窗苦读时那个惟一陪伴他数年孤独的书童，又不知那个双手已经被活计磨得粗糙的女人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想起现在的朝廷命官，虽然这时他们已经处在完全不同的世界，而当年他们曾是彼此的唯一……
我尚在喃喃自语，适已笑着说，其实你比我还会说故事，莫非你曾经是书生？
书生？呃，高考的考生算不算？可是大学生肯定是算的，可是我的读书生涯之中并没有人陪伴，适无从知道，我所处的时代读书只是一种闹哄哄的习惯，已经与传奇没有相关。
我说，其实我还是想听你说故事，好吗？
适便说了一个故事。
有一个书生，进京赶考，这一天行走山路，看看天色已晚，却又前不着村后不挨店，正巧路边有一座破庙，书生想，虽然很多传说破庙里会有狐狸精或者女鬼来吸取男阳，可是我自幼文武双修，也不怕它，索性降妖除魔也为未来的过路书生清除魔障，岂非功德无量的一件好事。
于是书生便进入庙里，这里已经是深山密林之中，即使是月夜亦不甚分明，书生敲门，开门的是一个美貌的年轻女尼。
书生说明缘由，女尼便将书目生引进一间禅房。
书生睡下时心想，我可不能睡着，要等着半夜时候女尼变成狐仙或者女鬼来吃他的心。
后来呢？后来女尼来了吗？
来了，怎么不来？半夜时分，那一盏油灯忽明忽灭，在禅房投下忽长忽短的灯影，外面是山风呼呼夹杂着野兽的吼叫，十分恐怖。吱呀一声，厚重的房门被开启，进来的果然是那个美丽的女尼。
女尼警着一支嫣红的蜡烛，脸上涂了胭脂，在灯光下益发美丽，娇艳欲滴，禅门开启带出的山风吹起女尼的单薄睡袍，袍子下面什么都没有穿，女尼的胴体美丽得几乎不真实，书生一下子看得呆了，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美丽的女子。
然后呢？
书生的定力很高，他警告自己女尼是来勾引他的，因为如果他被迷惑了就要被吸阳挖心，于是他拔出剑来。
他杀了女尼吗？
没有。他的剑尖面对女尼的胸膛都在颤抖，但是他没有放下手中的剑。
女尼却告诉他自己并非恶人。
书生说，你不是狐狸吗？
女尼说，狐狸都是有尾巴的，你看我有吗？说着她褪下睡袍，转过身来，将美丽的臀给书生看。
书生咕嘟咽下口水，涩着嗓子说，要不你就是女鬼。
女尼转过身来说，听说女鬼都是没有影子的，你看我的影子。
书生低下头来，果然看到地下的影子。
书生便无可奈何，仍是不放下手中的剑，他说，反正你不是什么好人，如果是良家女子，如何在黑夜之中出现在这破庙之中，又如何勾引好人呢？再说了，你既然能勾引我，也自然会去勾引别人，你美丽的面孔背后其实隐藏着一颗无比肮脏的灵魂，我不杀你，你走吧。书生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推理十分正确，扭过头去不看美女的无骨妖娆体。
那她走了吗？她到底是不是鬼怪呢？
没有走，可是她哭了。
哭了？
女尼脱下头上的僧帽，露出一头青黑的秀发来，一下子人尼姑变成水灵灵的美女来。
她不是尼姑吗？
不是，美女掩面嘤嘤而泣，她说，其实她不是尼姑，她是游侠，她正在被仇家追杀，躲到这个庙里来，她见到书生那刻起就知道书生身负绝世武功，她想要书生保护她，所以才出此下策，之前她谁都没有勾引过。
美女说自己叫相思，一个美丽的名字。相思给书生看她臂上和腿上的伤口，书生只敢看她臂上的，没敢看她腿上的。
那书生相信了吗？
不相信，可是书生又找不到不相信的理由，只有姑且相信。
书生说，你先把衣服穿起来，如果你不是恶人，我会保护你的。
相思却说，如果我是恶人，你就不会保护我对吗？
书生不知如何是好，他内心已经开始同情相思，却又不相信相思会是恶人。
可是相思的确是恶人，她看上了一颗夜明珠，相思将抢来的那颗夜明珠拿了出来，整个庙里便弥漫着明珠的光辉，相思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就更加美丽。相思抢了夜明珠，还杀了护珠的七个高手，却不知道那颗夜明珠是一个邪教的掌教信物，结果引来邪教教主的追杀。
书生迟疑起来，他本是要进京赶考，理应不惹是非。书生正在思索着如何拒绝，张开口来问的却是另外一桩事。
他问的什么？
书生问，你真的不曾勾引过其他男人？
相思摇了摇头，你马上就可以验证，她说。
那……我极想知道结果，这次却不好意思问出口来。
书生答应了，他要了相思的身子，看到她睡袍上的落红，不知所措。
温存过后，书生说，你看，其实我并不值得你付出身体，我定力又不高，容易被诱惑，其实武功也没有多高。
相思呢？
相思却说，其实她并没有仇家，臂上和腿上的伤口都是自己刺的。虽然夜明珠是偷来的不假，但是并没有发现。
她其实就是想勾引书生，事实上她已经跟踪书生很久了，她喜欢书生。没有他就觉得不行。
故事说到这里似乎应该有一个结局，有情人终成眷属，郎才女貌，爱江山更爱美人，只羡鸳鸯不羡仙。
本来应该是这样子的，可是所有的故事都没有结局，除非死亡，或者有时候死亡也不是。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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