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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适(1) ...


  •   〖二十二阙〗
      ※我看见,一只飞鸟
      没摸过,它的羽毛
      我看见一场海啸,
      没见过,你的微笑
      要不是,那个清早
      你说你好,我说打扰。
      要不是,你的花草,开得正好※

      你知道死亡是什么颜色的吗?
      此天我第一次面对死亡。
      那场大雨滂沱而下,一连下了六天,在第三天的时候院子外面的小路已经被大水掩盖。到了第五天,大水已经漫到了院子里的青石砖上。
      大雨仿佛无休无止,只是六天就将镇子变成一个水世界。
      第七天早上醒来,大水已经退了许多,便惊喜地与同伴跳到室外玩耍。
      所有一切都是新的,青石板被冲刷地光可鉴人,地面也被水沉淀地坚硬,有些泥路的边上被冲开大大小小的裂口,仍有沽沽的水流,低洼处仍是连成一片,空气中弥漫着茫茫水气,如此纯粹的一个世界,令人惊喜。
      我却不喜玩伴的叽叽喳喳,便一个人走远。将凉鞋脱下来提在手上,淌进水里,走到洼处水中央,感觉到自由。
      渐渐走到那条小河边,那条河一向不深,是经常玩耍的所在,我看到河对面浮着一株枯树,突然想起木头是可以浮在水面,如果我抱住那株树桩,就可以到更深的地方玩,我被自己的想法激动,便向浮木走去。
      不料想,一脚踩空,落入一个深水塘。
      触目皆是水,死亡的感觉很快很突然,不过三尺水塘,已在瞬间化成浩瀚汪洋,便觉那水无边无涯,虽然奋力挣扎,仍不能张口呼救,口尚未张开已经被大水冲灌,我方知晓作文中落水呼喊“救命”的叙述全属臆测,如果丝毫不懂水性,落水之时除了闹腾出些许水花,不可能发出任何呼救声,只会失声地沉于水底,那是唯一结局。
      你能知晓那种感觉吗?就是,整个世界都是水做的,除了水你看不到任何东西,除了水你听不到任何声音,你被水包围,看不着天亦踩不着地,无处着力亦不能呼吸,知道死亡在步步进逼,渐渐窒息,在心底已经想放弃,只有肢体还在本能地扑腾。
      你承认了死亡的宿命,觉得茫然,不过如此。

      是的,后来我被救了上来,在医院里躺了三天。
      那个夏天都不敢再沾着水,洗脸只能用毛巾沾着水,不敢伸出手去,最害怕洗头发洗澡,怕被水蒙住眼睛。

      第二年夏天的时候迟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带我去学游泳。
      整整一个夏天的下午我都在迟的目光下在水里扑腾。
      在夏天将要结束的时候我的水性已经精良,才不再有恐水症。

      可是此刻,怎么会再次有落水的感觉?即使睁大眼睛,亦什么都看不清。
      只是这水,是血的红色,亦是那般失声的沉寂挣扎,亦是无处着力不能呼吸,我奋力地要挣动手臂,可是意念所到之处,竟然没有了手臂。
      我尝试转动眼睛,可是又哪里有眼睛?
      那红色亦只是存在于意念之中,大惶恐之中,我知道自己失去了四肢、眼睛、耳朵、五脏六腑,筋肉骨血,甚至大脑……
      我是失去了整个身体,惟剩意念的孤单存在,这种感觉,极类死亡却又与死亡不同,我方记起自己已进入璇玑,而且被璇玑化去了肌肤骨肉。
      只是置身于这无手无足,无口可说,无目可视,无耳可听的赤红世界,又哪里去寻什么异度空间?即使到了异度空间,只是这般虚无的存在,又如何找寻迟?即使找到了,又如何让他知道我的存在?没有了冰雪肌肤,我如何奉献我的解语温柔、生香艳骨?
      又或许这只是肇精心编造的一个谎言,所有种种不过是他的一种谋杀,满足他的嗜血欲望?
      这种感觉一闪而逝,因为我相信他的故事,他的眼泪,他的苍老,有些人,只要看一眼就可以无限信赖,即使坠入谎言亦无怨悔,我知道我相信他,何况此刻我还有意念的在在。
      即使这样又能怎样?其实我和肇都刻意回避了一个至为重要的问题:即使璇玑运作正常,即使我进入了异度空间,可是仍然不能知晓会不会进入迟和肇年幼时的那个空间,如果进入一个从未设想过的世界,又将会是怎样?比如到了月球之上,或者是落足于恐龙时代?
      因为没有把握,所以只能回避。可是我和肇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之辈,纵然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只能一往无前。如果我们看到更多的真相,是这种性格的操纵,如果是死亡,也必将来源于此,我们都不会后悔。
      终于连意识也终归于虚无。

      ※※※※※※※※※

      太守三刀梦,将军一箭歌。
      是谁在耳边轻轻吟唱那首哀婉凄楚的千古伤情《雨霖铃》: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水风轻、蘋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文期酒会,几孤风月,屡变星霜。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念双燕、难凭远信,指暮天、空识归航……槛菊萧疏,井梧零乱……倦听陇水潺湲。正蝉吟败叶,蛩响衰草,相应喧喧……绛河清浅,皓月婵娟……追往事、空惨愁颜。漏箭移,稍觉轻寒……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这绮糜幽咽的新声呵,欲说还休,一唱三叹,生生吟入人的梦里,千古虞舜事,一枕梦黄梁,自古圣贤皆寂寞,但愿长醉不愿醒。
      可是又是谁冲冠一怒,伸手摔碎了山河,将这纤歌幽令一变而为铁板琵琶,金石交鸣高亢,急管繁弦不休:
      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我终于醒来,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划然一声,那琵琶声应弦而断,我的世界也便失去了色彩。
      我这是到了何方?又昏睡了多久?我用力张大瞳孔,只看到昏昏的些许微芒,莫非我的眼睛也已失明?
      我的记忆逐渐清晰,我先前已经失去了身体,而现在,只怕已在异度空间,那我这身体?
      意念所及,左肋传来一阵锥心的刺痛,半边身子竟不能动弹半分,我抖抖索索用右手试图触摸,竟是摸到冰凉的一物,尚自插在左肋,金属的冰冷沁入手心,那竟是一截断箭……
      这身体,竟是受伤,这是谁的身体呢?我此刻是男是女?
      来不及多想,恍惚中有黑影俯过身来,似乎说了什么,我便再次昏睡过去。

      之后的意识忽来忽去,若有若无,在疼痛分明时我知道那截断箭已被取出,之后又是昏迷。
      在我又一次清醒时,张目看到满眼光明。
      我竟是醒了,而且并未目盲,我欣喜万分,身形扭动,知道自己仍是女儿之身,我转动着眼睛,触目竟是绸绫匹缎、瑞脑销香兽、水晶钩帘栊,整个屋子都是檀木的清幽木香。我这是到了古代么?
      我挣扎着起身,发出声响,肋上仍隐隐作痛,竟是没有成功,边上已经过来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孩脆生生地说,小姐醒啦?快别乱动。
      侍女拿过一个靠枕放在我的背后,扶着我半倚在床上,我目光所及之处,这里竟像是电视上古代的闺室,边上侍女髻鬟梳起,竟是眉目如画。
      我顾不上打量,急促道,镜子……
      侍女说,惊梦这就去拿。
      这丫鬟竟是叫惊梦,此间主人却会是何等的风雅之士呢?
      接过惊梦的镜子,我竟是看呆了,镜中的我赫然便是一绝色美女,若以此刻镜中的女子相比,之前我的容貌充其量是中人之姿,黯然失色。

      这却是何等征兆?我暗中试探一下经脉,虽然真气甚微,但似乎仍可周游全身,那些秘技,似乎并未消失。我叹了口气,慢慢又想起肇、镝、娉婷、迟……
      我的记忆并未消失。

      在惊梦服侍我梳洗的时候,我问,我是怎么到了这里?此间主人是谁?
      惊梦嫣然一笑,我家相公是朝中礼部尚书呢,是前科中榜的探花,虽然是第三甲却被皇上赏识,特赐凤鸣阁大学士、官拜礼部尚书。
      我说,为何这里并不热闹,少有人声呢?
      惊梦笑了,此刻相公还在上朝,要晚上才能回府,我家相公喜静不喜动,又不喜与人交接,所以才如此清静。
      相公?他叫什么名字,是这里的主人吗?
      是的,他叫适。
      可是,我是怎么到了这里呢?我有些记不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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