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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生离1 ...

  •   八月初十满城莲花香,止观游走数地,却在这一日,其生辰之日,想回故里白灵乡来走走,都闻故乡的莲是最美的!
      信步入城,才知今天日子极好,乃是高府千金出嫁之日,止观震住,满城却寻不得记忆中的羸弱身影。
      入夜时,却在高府内院,见到了他——一身红衣,入赘女方家。
      府中上下一片红海,却死气沉沉不见人声,止观落在高小姐房中,屋内长寿灯旁,红帐内帏,床榻上端坐一位红衣美人。
      他如画中美人,生动却无魂。
      无魂人儿半晌才察觉屋内有人,抬首,目落止观身上,眼眶一红,唤了声:“是师兄吗?”
      “金池,是我!”三两步上前,止观一把将其拥在怀中。
      这一年,白莲生二十六,金池二十了。
      金池环上其腰,纵声哭泣……
      止观轻叹气,拍着他的背忍下所有疑惑,只哄着:“都弱冠之年了,怎么反而爱哭?”
      须臾,金池泪才止住,不绝剑搁鸳鸯枕上,止观坐在一旁,一身黑衣与其一身红装犹为刺眼,可他们看彼此,眼中已醉。
      金池忍不住念叨起:“莲生这一身,真好看!”
      止观抬手抚其眉额,问:“金池,发生了何事?”
      金池却道:“莲生,山门一别,转眼四年已过,你可好?”
      “嗯。”
      金池又问:“可寻到那女子了?”
      止观摇头,复问:“金池,告诉师兄,发生了何事?”
      “咳!”金池一声叹息,这才说起:“四年前我下山,本是那一年便要迎娶高小姐,可那年……父亲溘然长逝,我守孝三年,与高小姐的婚期也推迟了三年。”
      握着金池手的止观,加强了手劲。
      金池回以一个苍白的微笑,说道:“无事了……后来在守孝期间,母亲又病重,我陪着她这三年里,反而是最安逸的三年,除了……”他抬眼看看依旧双目如星辰的止观,没有说下去。
      “是我,知道你在这里,却从未回来过。”
      金池摇头,续说道:“陪母亲走完那三年后,母亲也安然过逝,本是要接着再守孝三年,可是不过一年,高府出事了……”
      止观吸口气,呼出时并不稳。
      金池平静道来:“高小姐与人私奔,了无音讯……一年后高小姐又回来了,怀着身孕,那负心人却不见了踪影,高府以救助我们金家这些年为由,我……我便答应了入赘,我孑然一身不是?”
      “你可去风尽台,找师父他们给你作主。”
      金池疑惑抬首:“风尽台不在了,师兄不知?”
      “……”
      金池缓缓又叹口气,反手来拍了拍止观手背,说道:”听闻众师兄们说,莲生你若要回来,是知道去哪里寻师父的。“
      止观只道:“金池,你跟我走。”
      金池摇头:“迟了,昨儿高小姐难产过逝,我今入了高府,算人家半个儿子,得替高小姐孝敬二老。”
      “荒唐,分明是她不忠在前。”
      金池顿了顿,细细看他侧脸,红着脸小声说道:“莲生忘了,我十六时便与你好过不是?”
      “可是……那如何能相同?”
      “如何能不同?”金池急了,直问:“只因皆是男子,便不作数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
      二人缓了气,半晌金池再开口道:“莲生,幸好你来了,今年我可以亲口对你说一声,生辰安康!”
      止观呼吸一窒,不稳的呼出,未言,只抬手捏着其下颌,欺身上前,贴上他日思夜念的唇……
      吻至二人皆需大口喘气之时,止观才退离一些,但接着便伸手将一身红衣的金池推到床榻上。
      “莲生……”金池看着他,从刚刚到现在目光皆未离开过。
      “络绎,过去这数年,我好生思念你。”
      “络绎亦是!”
      长寿灯晃了晃,窗外吹来疾风,吹熄了一室烛光,月光透进内帏来,照见床榻上人影交错……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高小姐头七祭,高老爷随意找了理由,这才向世人公布其过逝的消息。
      只是金池不知,他亦要陪葬,陪高小姐同去九泉之下。
      不知他们在菜里下了什么药,金池躺在若大的棺柩里,恍恍惚惚醒来,半晌发现高小姐躺在身侧,其腹中还有那来不及在世上看一眼的孩子。
      他见过父亲和母亲的死状,他亦在他们身边躺过,故而金池不怕尸体,何况记忆中见过一面的高小姐,待自己是不错的。
      那日,相约高小姐同游莲花池畔。
      她一身桃粉,一条白绫遮了半张脸,但在莲花池中只有他们二人时,高小姐取下白绫,给他看那倾城之貌。
      高小姐问:“我好看吗?”
      “嗯。”
      高小姐又问:“金公子知道我为何愿意嫁给你吗?”
      金池摇摇头。
      高小姐说道:“我见过你的画像,一眼便觉得我们好像见过,这与我见过无数位公子的画像感觉是不一样的。”
      “……”
      高小姐又说道:“金池,你亲过他人吗?”
      “我……”金池想起那张放浪形骸的笑脸,不自觉红了双颊。
      可就在这恍神间,高小姐起身靠了过来,金池下意识躲开了,“高小姐,你……请自重。”
      “我们都订亲了,很快便会成亲的。”
      “可是……”
      高小姐翘唇,脸有愠色,但很快平复下来,说道:“好吧,那就依你,等我们成亲了再越礼。”
      金池低着头,大气不敢喘,想起梵境那晚浴室中的交|欢,他虽无悔,却觉对不起高小姐。
      棺内无光,无缝,待入土下葬后,他便会渐窒息而亡,虽然金池学过几年的修行,知道如何运用龟息之法,可是……
      如此刻不想挣扎让外头路人搭救一样,他亦不求生了。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高小姐的声响:金公子?金公子?
      不,不是声音,而是高小姐的神识与其对话。
      金池回应:“高小姐,不怕,金池陪着你呢!”
      高小姐:咳,你怎么那么傻,不懂跑呀,反正你父母也不在了,离了白灵乡,他们又如何找你,如何有脸找你,还要将你入赘,如今才几天就瞧你不顺眼了,道你是克星,克父克母还克死了我,顺理成章拉你同我一起陪葬,你怎么那么傻啊?
      金池不提已发生之事,只问她:“你呢,可有怨?”
      高小姐:怨?……忘了,好像生生世世皆有怨,罢了,奈何桥上走一遭,来世我依旧笑傲江湖!
      金池:……
      高小姐:你呢,金公子可有未了愿?
      金池:“其实我那日未说实话,我亲过别人的,他……我想再看看他。”
      高小姐:那她现在呢?
      金池:“他游历五湖四海,终究世道不允我们在一起的。”
      高小姐:咳!是啊,终究是世道不允的……不过,这一次我去九泉下要求阎王给我一个男儿身,我要流连万花丛中,再不为男人心动了。
      金池摇摇头,不认同,但未解释,只回应道:“那我也求,给我一个女儿身,我想顺理成章待在他的身边。”
      高小姐:啊!金公子断袖啊?……那我心头宽慰许多。
      金池:……
      高小姐:罢了,不过你我这缘份也是奇怪,虽然无心在彼此身上,却也有夫妻的缘份,你刚刚又那么一说,我有些惧怕。
      金池:“怕什么?”
      高小姐:万一下世,我是男的,你是女的,心属依旧不是彼此,依旧要做夫妻,如何是好?
      金池轻轻笑了,高小姐也跟着笑了,说道:是否也不错?
      “好像是!”
      入夜,从白云观来去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止观再回到高府,却是人去楼空,府中上下满目白布,白烛,止观怒,提剑拿问高府上下百余人口。
      老少一众跪一地,求饶、哭喊声一片。
      高老爷颤颤巍巍的问:“不知大侠有何贵干?”
      止观怒问:“金池呢?”
      “金……”高老爷道:“大侠是我女婿何人?”
      “何人?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高夫人刚失女儿,如此一顿折腾也天不怕地不怕了,直立起身高喊道:“我管那克星是什么人,他害了我女儿,是他害了我女儿,那克星克父克母,我们早该与他悔亲的,可怜了我儿啊!”
      止观胸口一堵,怒从中来,大呵道:“分明是高小姐与人私奔在前,分明是你们胁迫他入赘,既还污蔑他,快说,他现在人在哪?”
      “哈哈哈哈……那克星,你想他会在哪?”高夫人不停的笑着,骂着,吵闹着。高老爷赶紧命四下仆人去拦着,仆人们便跟着哄着、哭着、怕的惊叫着,高老爷连忙和大侠陪不是的,却又接着跟着夫人一块骂金池……
      “你们,恬不知耻,我白莲生的人,岂容你们诋毁!”
      被吵的脑袋欲裂的止观,此刻红了眼,提起一口气,眼一闭,手起剑落,顷刻间灭了高府满门。
      滴血的剑锋对着一息尚存的高老爷,厉声质问:“说,人在哪?”
      “墓……墓……”
      银盘般的大月亮高挂头顶,天边三两星点,止观赶到郊外墓地,夏暑时节,这儿却阴森寒冷,城内张灯结彩,这儿只余枯藤老鸦啼哭。
      他开始一块接一块墓碑的寻去,却忽然停下脚步,抬首,不远处山丘之上,鬼火四起,围在一位只着一件白色单衣的……金池身边,止观呼吸难顺,分不清此刻的金池是人是鬼。
      他快速而安静的上前,确实是金池,立在坟头,静看着高小姐的墓碑,四周的鬼火在他的脸上反而拢上了柔和的光芒。
      止观轻轻上前,唤了一声:“金池?”
      许是鬼火感觉到仙气,四下赶紧退散。
      金池回神,抬首,转身,“师兄?”
      “是我!”
      金池眼含着泪,委屈说道:“莲生,鞋掉在屋里了,他们没给我穿上。”
      止观心疼,不再迟疑奔上前,一把将其搂在怀里的同时,指尖运出灵气探他身体状况,发现探不出什么来,想必是无事了!
      止观双手更环紧了些:“我以为我会来不及,幸好幸好……络绎,他们把你,你……”
      那样可怖的话,他一想起,喉间便生疼。
      金池缓缓开口:“师兄,凡心真可怖。”
      “……”这话,好像在哪听过。
      金池伸手也缠上了止观的腰间,说道:“莲生,我再没有可去之处了,莲生,我只有你了。”
      止观将其抱起,说道:“嗯,你还有我,我在呢,往后我都在,我们永远在一起!”
      金池埋首其肩,瞧不出神色,但在止观说完这话时,他似乎安心的松了口气,眼一闭,终于可以安稳睡下。
      清晨,金池醒来,瞧见眼前一景一物,愣了。
      止观过来坐在床边,伸手探了探,说道:“烧已退了,络绎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金池摇摇头,转头来看他,问:“这儿是梵境?”
      “嗯。”
      “可是,可是不是已经……”
      止观回答:“风尽台师父收了回去,但我把梵境留下来了,还和从前一样,一花一草一桌一席,皆未变过。”
      金池感动良久,又突然不安起来,“师父会怪你的。”
      “他允我十年自由,现在不会管我。”
      那到时候呢?——金池不敢问,他要如何处置自己?
      二人就此,在这白云峰上住下,无人来扰,心无旁骛的日夜处在一起。
      金池想睁眼看他到何时,便到何时,止观想欺他,何时何地都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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