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追》肥头综合征

97、第 97 章

　　还是那条狭长的柏油路，不知何时，凛冬叫嚣着带走了一路的三角梅，只剩下一排广玉兰和幽暗的城市路灯相依为命。

　　“过年就在官洲吗？”

　　余澈轻轻晃了下脑袋，“应该会去晏清奶奶家过，在宁湘。”

　　丛野哦了一声，摆手时擦到了余澈的手背，便自然而然握住了他冰凉的手，“那也不远。”

　　昏暗的灯光在丛野的侧脸上打下浓重的阴影，说话时带出一团朦胧的白雾，他说完低头笑了一下，余澈觉得这个笑容有些牵强，不自觉将他的手握紧了些。

　　丛野察觉到他的动作，扭头冲他笑，“好想快点长大，想买个属于自己的房子。”

　　“然后呢？”

　　“组建一个自己的家庭。”

　　感觉到余澈手僵了一下，丛野失笑，“你慌什么？以为我要和别人结婚生小孩啊？”

　　余澈冷冰冰地将脸别开一些，“不然呢？你不是想组建一个家庭吗？”

　　丛野凑过去在他闹别扭的脸上嘬了一口，“两个人就不能组家庭了？”

　　余澈扛不住他动不动就亲自己，声音也软了不少，“你不想要孩子？”仔细听还有点沮丧的意思。

　　他想了想，说：“想，但你又不能生，想也白搭。”

　　余澈突然停下脚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丛野看他一脸决绝的样子，叹了声气，上前抬起另一只手将他揽进怀里，“好不容易追到的媳妇儿，哪能说放手就放手，我不后悔，我就想和你待一块儿，刚才是逗你的都听不出来，我不喜欢小孩子，哭起来没完没了的，还贼他妈花钱，我拿这钱给我们班长多买点他最喜欢试卷习题不好吗？你说是不是。”

　　他好像最后不皮一下就浑身难受，余澈张了张嘴，想损他两句，最后又放弃了，欲言又止了半天就蹦出个哦来。

　　丛野抱紧他轻轻晃了两下，“好班长～别气了，我怪难受的。”

　　余澈只觉得心脏突然一阵绞痛，明明现在是最幸福最美好的时刻，他却开始惶恐，怕明天一觉醒来他就再也感受不到丛野的体温，听不到他在耳边说话的声音。

　　“我也想，”他几乎是颤着手攥紧了丛野贴在后背上的衣服，“快点长大……”

　　少年人的爱恋美好却脆弱，最是肆无忌惮又最是如履薄冰。

　　像是才长出了犬齿，却贸然将自己置身于丛林深处，因为只有彼此，所以更加惺惺相惜，因为只有彼此，所以更害怕危险来临。

　　他们渴望獠牙与利爪，渴望独立与自由。

　　＊

　　丛野提着烧烤到家时，两个人大概是谈完了，丛伟烨正独自一人站在走廊上抽烟，看见丛野从外面回来，也没问他去哪儿了，只是将指间夹着的烟递到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

　　上楼看见他脚边一地的烟头，丛野皱着眉头大步走过去一把抽走他嘴里衔着的烟扔在地上。

　　丛伟烨看着他发愣，直到一口袋烧烤几乎要怼在自己脸上，他才无奈地摁着他的手背往下压，露出开阔的视野来，又伸手随便拿了一串出来咬下一口，若无其事地评价道：“味道还可以。”

　　“他呢？”丛野问。

　　“回屋了。”

　　“怎么办？”

　　丛伟烨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下意识伸手摸自己衣兜，却只摸到一个空瘪的烟盒。

　　“不知道。”他把手抽出来，又伸过去从袋子里拿了两串烧烤出来。

　　“就不能不管他吗？”丛野眼眶一酸，竟是急出了眼泪来，25万，他爸从哪里找得出来25万？他们不是要逼死丛伟明，是要逼死他爸！！！

　　丛伟烨举着竹签的手顿了一下，他是有多久没看见丛野哭过了？他怎么打他骂他，他都没哭过，却每每都能因为丛伟明闯的祸掉眼泪，这是他的儿子，凭什么要因为那个畜生变得这么委屈。

　　他真的要恨死了，为什么他要有这么一个弟弟？为什么丛伟明借的钱，那群人要找到他头上，还拿他儿子作要挟。

　　“没关系，哭什么？多大点事，人只要活着就没什么坎过不去，爸爸保证，这一次过后，就再也不管他了，到时候带着你走得远远的，咱们再也不和他见面了。”丛野能在他面前表现委屈，表现出脆弱的一面，可他不能，就算天塌下来，他都得“轻轻松松”地顶住，因为他是父亲。

　　可这套话丛野从小到大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也不会再上当了，他用力擦了把眼泪，转身走进丛伟烨的房间，把烧烤放下，又冷着一张脸出来笔直地朝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丛野！你干嘛？”丛伟烨预感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丛野已经一脚踹在丛伟明的房门上了，等他赶过去的时候，他第二脚更加凶狠用力地猛踹上去，门“砰”的一声巨响被踹开，左邻右舍的人听见动静都放下手里的事竖起了耳朵。

　　“丛野！”丛伟烨一把拽住想要冲进房间里揍人的他，“你要干嘛？！他再怎么说都是你长辈！你敢胡来？回去！”

　　丛伟明躲在墙角盯着剑拔弩张的两父子瑟瑟发抖，在丛野还小的时候，他就害怕被他那双漆黑的眼珠子一直盯着，那样子活像要生吞活剥了他，现在丛野长大了，个头比自己高，也比自己结实，像现在这样猩红着眼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更是让他害怕到大腿根发颤。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哥拉着，自己现在肯定已经被丛野揍得血肉模糊了。

　　丛野指着他冲丛伟烨大吼：“我没他这种恬不知耻的长辈！你下不了手，我替你下手！”

　　说着就猛地甩开丛伟烨的手冲进去。

　　“丛野！我是你叔叔！”丛伟明急得贴着墙大喊，手指抠进墙皮脱落后的灰缝里，恨不得立刻刨出个洞来逃走。

　　丛野刚走到墙角就被跟进来的丛伟烨从后死死抱住。

　　“还不快滚！”丛伟烨目眦欲裂，他已经感觉到丛野不再是以前那个他还能制服得了的小孩子了，他的力气比以前大的多得多，身上的肌肉比自己还要结实，他现在要拦住他已经变得很吃力了。

　　丛伟明这才反应过来，拖着残废的腿一瘸一拐地跑起来，左摇右摆的样子显得狼狈又滑稽。

　　他要跑出去，必须经过丛野，看见他接近丛野时明显步调就慢了下来，丛伟烨心里大骂他怂货，又拖着丛野后退了几步。

　　“爸！！！！”丛野气急败坏地吼。

　　丛伟明抓住机会想往外跑，结果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撞到衣柜上，滑倒在了地上，腰上痛得像是要被人生生斩断，他蜷缩在地上抽搐，眼前的景象忽然发虚，苍白的脸颊疯狂往外冒着汗水。

　　“伟明！！！”丛伟烨瞳孔骤缩，立刻松开丛野跑上前去扶他，丛伟明疼得眼睛都不能完全睁开，嘴里除了□□，没办法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来。

　　他这段时间本就每天处于崩溃的边缘，睡不好觉、吃不下饭，身体早就已经撑不住了，现在让丛野这么一脚踹过来，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丛野让他的反应搞得有些害怕了，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丛伟明抽得厉害，张着嘴只出气不进气，接着又开始干呕。

　　丛伟烨回头冲他发火：“看你干的好事！还不快打120？！”

　　他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说旁边的住户都听见了，对面的余澈一家人也听见了。

　　丛野放在衣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可他看见是余澈打来的，却抖着双手慌忙地挂断了。

　　他不敢接，他闯祸了。

　　救护车开进巷子里，家家户户的人都跑出来围观，一时间把丛野家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纷纷猜测着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唐晏清窝在沙发上问两个屁股快从沙发垫上抬起来的大人，“是警察叔叔来了吗？”

　　“这是救护车的声音。”唐鸿文回答他。

　　“是旁边巷子里吧？”余若兰问了句。

　　这时候二楼的房间传来“咔哒”的一声轻响，余澈急匆匆地从楼上下来，脸上一片焦急之色。

　　“上哪儿去？”余若兰走出来问他。

　　这一次余澈没理她，直接出了门，唐鸿文赶忙跟出去，唐晏清也要跟着往外跑，却被余若兰给拦下来了。

　　“不许去！”她疾言厉色的样子吓得唐晏清不敢说话，只能噘着嘴眼巴巴地望着空无一人的玄关。

　　他也想去看热闹。

　　“小澈。”唐鸿文一边整理自己急忙穿上的大衣领口，一边在后面追赶余澈，但是余澈压根听不进他的声音，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丛野怎么了，为什么他打了那么多电话都不接，为什么救护车都来了。

　　十字路口的红灯那么醒目，在他眼里却形同虚设，看着他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唐鸿文加快脚步追上去把他拽了回来。

　　“你干嘛这么急？这是路口，要是有车开过来没看到你怎么办？”唐鸿文一时心急，语气难免重了一些，说完后看余澈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又不忍心说他了。

　　“出事的，是你同学家？是丛野他家？”之前对面还在吵的时候他听到的那几声喊像是丛野的名字，而且上次在梅九州家也了解到丛野住附近，再加上现在余澈这么担心的样子，他几乎笃定了自己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