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追》肥头综合征

116、第 116 章

　　翘班的隋冉人已经到小龙虾店门口了，刚要跨过门槛，手机连震了两下。

　　——我妈来了

　　——你别来了

　　看着接连的两条消息，隋冉颓然地叹了声，此时跟前响起了店里员工热情的招呼声，“您好？请问您一位吗？请往里面坐。”

　　卡了下壳的隋冉半晌才抬头，露出温和却没什么气力的笑容，“五斤小龙虾，打包。”

　　员工对他亲切地笑了笑，“好的，请您里面稍坐一会儿。”

　　他点了点头，找了个靠窗稍后的位置坐下，想了一会儿，才给余澈回了信息。

　　——没事，一会儿我放你们学校门卫室了给你发信息，你有空下去拿。

　　末了，为了让余澈放心，他又补充了一条。

　　——我不上去找你

　　看着已送达的消息，自己无端笑了一下，他觉得林婉开的那句玩笑没错，他当父亲比人家当卧底的还胆战心惊，小心谨慎。

　　一中要开家长会的事也是偶然从公司员工的闲聊中听来的，他知道开家长会学生不会上课，多是在校园里闲逛的，平时自己没什么机会能见到余澈，周末余澈也老是用要看书没时间这样的借口拒绝见他，家长会这天恰好是个机会。

　　他以为来给余澈开家长会的会是他那个老好人同学唐鸿文，毕竟这么多年，只要是他在远处看见的，余澈学校大大小小的活动、家长会、开学报名，在他身边的总是唐鸿文，从来没有余若兰的身影。

　　他心知肚明，因为他，余若兰没太大可能会喜欢余澈，更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花在余澈身上。

　　有时候他也会抱有一丝幻想，或许时间长了，她心里的那些怨恨也就淡了，看着余澈在她身边从襁褓到现在青春少年的模样，或许潜移默化地就对他有了感情，真正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来对待。

　　但和余澈接触以来，每每谈及至此，余澈总是言辞闪烁或是敷衍地回答一句还好。他就知道，余若兰还是那个余若兰，独断自我，铁石心肠，她把对他的所有恨意都报复在了余澈身上。

　　这一次突然出现在余澈家长会上的原因，他也不是不能猜到，自己回来了这么久，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人，余若兰不可能不知道。

　　她这是怕余澈被他抢走，怕自己想尽办法才拆开的父子俩相认了，怕白费了这么多年的工夫吧。

　　A班的教室里坐满了家长，人群中一个身穿白绿色校服的帅气男生特别显眼，特别格格不入。

　　丛野重复着两秒一转头的动作，眼巴巴地透过窗户，眺望他安逸地靠在走廊上低头玩手机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的男朋友。

　　都怪老李针对他，有模有样地说什么家长没来的同学要坐在自己座位上一起开家长会，好家伙，全班就他一个家长没来，不是针对他那是什么？

　　还以为可以拉着余澈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好好安慰下他受伤的心灵。

　　余若兰时不时会在百无聊赖地翻阅着余澈书本的间隙抬头打量两眼前桌男生颓废的后脑勺，没什么太大的缘由，就觉得他老是叹气有点扰人。

　　追到了：亲爱的，岳母大人坐在我后面我压力好大，怎么办？

　　单词复习的页面顶部弹出了丛野的消息，余澈会心一笑，却没心没肺地回了句“凉拌”，给丛野看笑了，还让讲台上的老李瞪了一眼，丛野不自在地端正坐姿，干咳了两声。

　　这不免又引起了余若兰的注意，心说这男生怕不是有多动症？十几分钟下来就没保持一个动作静止超过五秒。

　　她想起刚才余澈就是和他一起有说有笑慢悠悠出现的，她是从没见过余澈在家里有那么放松自在过，随时都是一副把自己隔离开来的样子。

　　就这么两次观察下来，她不觉得这个男生的脾性会和他合得来，他这么沉默喜静的性格会受得了这么能折腾的？就算他受得了，那这男生能受得了余澈那样无趣，干嘛都不给点反应的性子？

　　余若兰皱着眉想不通，练习册上什么内容也没看进去，习惯性地翻了页，一张黄色便利贴滑了下来，好在她眼疾手快地兜住了才没落地上。

　　掌心大小的黄色纸张上没有什么笔记，一个画得并不算好的笑脸占去了纸张的中心位置，便利贴背面的胶已经失去了粘性，只有反复粘贴多次才会这样。

　　这张便利贴出现在余澈书里实在太过格格不入，她突然意识到了这个年纪的男生女生正是青春懵懂，对爱情有着最美好幻想与渴望的时候。

　　或许是余澈一直以来给她的印象都太过冷淡，除了偶尔出去和他不知道什么来历的朋友鬼混，大部分时候都专注于学习，一副对别的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模样，多年来都是如此，以至于她忘记了余澈也到了那个憧憬青□□恋的年纪。

　　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袭上心头，她茫然地想着，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家长会总是无聊得令人发困，有些家长甚至打起了哈欠，李恺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眼观鼻鼻观心，依旧在台上面色不改地滔滔不绝。

　　在翻看余澈书本的过程中，余若兰还发现一个耐人寻味的地方，每一本教科书书口都用黑笔大大地写着“YC”两个字母，字母中间拿红笔涂了个很小很小的爱心，一晃眼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乍一看是“余澈”取首字母缩写，中间涂了个心意思就变了，她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这点小心思不至于猜不透，只是她无法想象余澈也会干这么幼稚的事。

　　想象着他一笔一画涂这些个东西的模样，忽然有些想笑。余澈也不会想到因为丛野的瞎搞，他在她妈眼里终于有了点生气。

　　这一丝触动没来由地让她轻声一叹，视线从手中收回，转向窗外，任其在新枝绿影中涣散。

　　坚持是最容易让人疲惫的东西，有些东西能坚持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那一辈子呢？

　　都不过是岁月碾过的齑粉，只是缺少一缕将它吹散的轻风，才留了这完整无缺的假象麻痹自我。

　　隔壁一小的家长会没有持续太久，刚好够唐鸿文一边听讲一边在唐晏清的图画本上用铅笔涂好一个小人。

　　那是他和余澈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比现在的唐晏清还小一些的男孩小心翼翼地扶着门框，站在门背后怯懦又警惕地盯着他，那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坏人。

　　唐鸿文出了教室，在楼梯口的台阶上看见了坐成一排的几个孩子脑袋凑一块儿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身后还站了个小胖墩一副不情愿又忍不住好奇的样子，伸长脖子往左下方瞟。

　　家长会一开始，唐晏清就撒娇打滚从唐鸿文那里要来了手机，此刻正和朋友们分享从丛野那里要来的他哥哥各种角度的帅气照片，一边看还一边炫耀他哥哥是学校的第一名，竞赛还拿了奖，说哥哥很厉害，什么都会。

　　听到身边的顾小雪夸他哥哥长得好看，像明星，更是骄傲得不得了，不过欢乐在唐鸿文横插一只手进来收走手机时戛然而止了。

　　他瞅了眼屏幕上站在自己座位上，单手拎笔支着桌面回答问题的余澈，忍不住笑了一下，因为照片里余澈的视线刚好扫过来，目光很冷淡，隐隐有一丝警告的意味。

　　有点意思。

　　退出浏览模式，丛野那边的消息刚好送达，是这其中唯一一张他和余澈的合照，在教室里，余澈戴着耳机，右手还拽着书本一角，垂着眸没看镜头，丛野揽着他肩膀，脑袋靠过去，笑眯眯地看着镜头。

　　仔细看，余澈的嘴角是上扬的。

　　热恋中啊……

　　唐鸿文笑着叹了口气，无视唐晏清的争夺，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隋冉把打包好的小龙虾放在了官一中门岗里，给保安递了支烟道了声谢，走前忍不住停在原地眺望远处的教学楼。

　　楼层上影影绰绰，他还不知道余澈的班级是在哪一层哪一间。

　　看着他这么殷切的目光，保安大叔心里一阵感慨，从业多年，他还没见过这架势，搞得像要和自家孩子就此分别了一样。

　　隋冉眨了下酸涩的眼，收回不舍的目光，刚转身便又愣住，迈不开步子了。

　　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唐鸿文笑了笑，“回来了？”亦如当年大学入学初见时那样一派温和，这么多年，这个人像是从未变过。

　　脑子里闪过无数应对的借口，最终隋冉只是不着痕迹地松开握紧的拳，回了个简短的“嗯”字。

　　找再多借口有什么用？对方甚至连他为什么出现在余澈所在的学校门口都懒得问，自己没有任何辩解的机会。

　　“这几年怎么样？一切还好吧？”唐鸿文像是对过往一无所知一般和他寒暄，让隋冉一瞬间错觉他们真的就是单纯的久别重逢的大学室友。

　　他无从得知对方为什么见到他会这么冷静，又可笑地觉得这么冷静才是他。

　　“还好。”他仅仅是出于礼貌回以一笑。

　　忽的，唐鸿文像想起什么似的低头快速看了眼手表，神色略带着着急与歉意，“若兰那边给余澈开家长会快结束了，我得进去接她，改天有时间再找你好好叙个旧。”说着便从他身边快走了几步。

　　中途又回头补了句：“对了，小婉也很久没见了，回头帮我问她一声有没有忘了我这个老同学，走了哈。”

　　隋冉没来得及回好还是不好，唐鸿文已经走远了，不过这本来也不重要。

　　他的老同学倒是颇为善意地提醒了他余若兰在这里，要是不想把场面弄得难看，还是快走吧。

　　小跑到教学楼底的唐鸿文从善如流地放慢步子，绕过花坛时扭头朝校门口望去，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再没什么人影站在那里迟迟不肯离去，这才将悬在胸口的那团气一股脑吐出来。

　　他是真的怕，余若兰和隋冉会撞个正着，倒不是担心两个人会如何针锋相对，就怕那时候余澈恰巧碰上，再往这孩子心里插一根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