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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追回花轿 ...

  •   翻过篇就是新年,仲春之月,对荣国府来说,头等喜事,就是大小姐贾敏要和新科探花林如海成亲。
      府里的下人小厮们也都高兴,但高兴之余不免猜测:是不是老太爷不行,想在临走之前安排好女儿的婚事。
      贾长生近来常常听见这些议论,想起老太爷的有趣,又想起生死簿一隅上的记载,不由得叹息。
      都道是“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可谁能想到生前显赫的老太爷会因为担心儿孙无能,甘愿化作死魂守在荣国府门口,只等奇人妙仙来为他传话呢?
      贾长生假心假意地冒出一声叹息,没有慈悲心地念出一句“阿弥陀佛”。

      直至婚嫁当日,贾代善身着长袍,精神气十足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甚嚣尘上的猜测才平息。
      贾府作为四王八公之一,嫁女的婚礼自然办得极为奢华:二十桌酒筵,六日流水席连续不断;四五个戏班子,轮番唱戏;前有百位道士作法,后有千位和尚诵经,为的都是图个吉祥:聘礼放置在内府,前前后后数不清是八十抬还是百抬。
      第一日宴请的是皇亲驸马,王公,诸公主郡主,国君太君夫人等权贵豪门。东平郡王、南安郡王、镇国公牛清、理国公柳彪等前来道喜的宾客,见着贾代善的模样,也都放心,尔后笑他女儿把当今最俊美的读书人骗去了。
      贾代善也不知羞,鼻子眼睛往天冲:“哼,也不瞧瞧是谁的女儿!”
      “哈哈,老匹夫还是当年那副脸皮,没薄”,治国公马魁边捋着胡须,边开怀大笑。
      众人也都跟着笑起来。

      贾代善也笑得肆意,抬眼间就发现跟在捕蜂追蝶的贾珠和在旁沉着稳重的贾长生,神色一黯,随后就是一声长叹:“若是后辈中能有一人撑起我贾家门楣,我便死而无憾矣。”
      众人都不知晓贾代善怎么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概。还是治国公马魁笑着:“老匹夫,你贾家枝繁叶茂,还愁后继无人吗?”
      贾代善只是摇头。他让焦五把贾长生和贾珠唤来,带到当年和他并肩作战的王公跟前,任他们细细打量。
      贾珠纵然在家顽皮,但毕竟是世家子弟,对外的礼数周到是一项不缺的。可正因为明白通常的礼数,也知晓众人的身份,一时间不免紧张,显得有些战战兢兢。
      反观贾长生,却是自在无束,透出几分难言的气势。

      虽然贾代善什么都没有说,但几位国公爷谁不是人精?一眼便瞧出贾代善的意思。恍然间想起自家的小辈,不免慨叹。
      虽然遗憾,但贾代善也不想伤了贾珠的心,找了个理由打发他自己玩儿去,长生自然也就跟着离开。
      望着无忧无虑的少年,贾代善长叹一口气。
      “别管是小厮还是后辈,总算还是有个能看的”,理国公柳彪拍贾长生的肩膀,“虽然有些胆怯,但你这后辈生的就是一副机灵模样,想来日后蟾宫折桂,定然不在话下。”
      贾代善闻言,倒也在忧郁中生出几分欢喜:“希望如此罢。”
      见他情绪尚未改善,浑不正经的理国公继续调笑:“你要是真担心,直接让你儿子把那小厮收成养子呗。反正你贾家家大业大,多养一个也不费劲。日后长大,若是有成,必然会对贾府有益;若是无成,浪费的也就是多年的粮食而已。”
      柳彪只是戏言,但贾代善闻言却当真生出三分心思。且觉得,若是贾长生危害贾家,日后大可以让政儿直接将他赶出贾府。
      他笑着谢过众人,由小厮搀扶着离开。

      贾长生偷空去方便,再次寻到贾珠时,他正嗑瓜子,眼睛滚圆地盯着戏台子。
      戏台子上唱得正热闹,贾长生站在他身旁,也跟着看。
      演的是《牡丹亭》,女演员身段娇软,男演员唱腔温柔,吴侬软语,引得在场观者,随着杜丽娘的死而悲,随着杜丽娘的活而喜。
      最后一幕结束,演柳梦梅的角儿念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结束整段表演。
      贾长生心念微动,偏头去看贾珠,他已泪流满面。
      “你哭些什么?”贾长生疑惑。
      按照人间的标准,这种大团圆结局的戏不应该是好戏吗?

      不过,即便是大团圆的戏,贾长生也不喜欢。
      他盯着台上的演员,对扮演阎王的戏角很不满。
      我哪有这么丑,他想。
      明明还是飒爽英姿的翩翩少年好吗?

      听见他的问话,丝毫没有感受到长生内心活动的贾珠,顽强地抬起自己的脑袋,仰面望向天空,不让眼泪落地:“我没哭。”
      贾长生挑眉望向他,一副“我就欣赏你睁眼说瞎话的样子”。
      贾珠还是没解释。
      他的确是自小被惯养的少爷,性子软,也容易流泪。
      可一旦坚定心思,也不会轻易放开。
      “生可以死,死可以生”,贾珠喋喋不休地重复着戏词,若有所思。

      林如海祖籍苏州,旧宅也在苏州,自然不可能让轿夫把新嫁娘从京都抬过去,因而林如海在京都买了间宅子,当作宴请宾客和入洞房的处所。
      冰人瞧着时间,掐着腰,尖着嗓子叫:“吉时到,新起轿!”
      众人欢喜热闹,贾老太爷捂住口鼻咳嗽半晌,一行热泪忍不住滑落。

      终于嫁出去了。
      我的老女儿诶。

      同时又不住地辛酸,碰碰自己的妻子贾史氏:“老太婆,你说女儿出嫁之后,我还是她心底最重要的男人吗?”
      “当然不是啊”,贾史氏斜他一眼,满脸“你开玩笑吧”的表情:“婚嫁后她有丈夫,日后还有儿子、孙子。再之后,还有......”
      “别说了”,贾老太爷的泪,哗哗地往下流,颤抖地指向花轿:“狗剩儿,快把花轿给我追回来!!”

      突然被点名的贾政满脸懵逼不知所措。
      众目睽睽之下就不要叫我小名啊!?
      不对,关键是谁家成亲会去追花轿的啊!?

      虽然觉得老太爷的指示很荒谬,但贾政还是带着小厮追出去,拦住花轿。
      被这阵仗吓呆的冰人也愣了:“政老爷,您这是……”
      “把花轿抬回去”,贾政面色如常,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怪异,只是这心底,完全是抓狂的状态。
      冰人头一遭遇见这等怪事,暗道他们贾府家大业大,莫不是反悔了,旋即劝道:“政老爷,这婚事不是儿戏,您也不能说嫁就嫁,说不嫁就不嫁罢。”
      贾政刚想解释,就听轿内哽咽但坚定的女声:“二哥,我要嫁。”

      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贾政遥远地瞥见老太爷“我心塞我难受我想哭的”表情,不由得想起元春,心底也不好受:“小妹,老太爷想再看你一眼。”
      里头的人听过这话,不假思索:“冰人,劳您抬回去。”
      冰人才知晓是老太爷心疼女儿,虽然担心着误吉时,但还是乐呵呵地,边说吉祥话,边把贾敏抬回贾府。

      众宾客往年都是规规矩矩娶妇嫁女,也是头次见到这副场景,笑的笑,议论的议论,但都没什么坏心思。
      柳彪和马魁勾肩搭背,爽朗大笑:“当初陪着先帝定西北的时候,我就知道老贾是个疼妻女的,但也没想到他是赖住女儿不肯放手啊。”
      众人闻听,也跟着大笑。

      另一边,贾老太爷对着轿门再哭过一回,嘱咐道:“小敏儿,倘或姓林的欺负你,你就告诉爹,爹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揍他个书生还是没问题的。”
      “爹,您放心,女儿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贾敏在轿内,忆起父亲近年来身体越发孱弱,不由得伤怀:“您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往后,我还要带外孙外孙女回来看您。”
      贾代善说不清道不明自己的感受,忍痛对着冰人:“起轿罢。”

      “诶”,冰人见耽搁时间不长,赶忙让轿夫起轿,争取赶上吉时。
      花轿平平稳稳地,渐渐远去。
      “我想姑姑”,贾珠忽的蹦出一句。
      贾长生安慰他:“你还能见到她的。”
      红了眼眶的贾珠“嗯”了声,尔后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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